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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月落别楚将-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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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支支利箭穿过,对于胳膊粗的绳索没有丝毫影响,守军弓手赶紧抓住机会反击建功,离城过近的秦军再被收割一波。

    “啊……唔……”

    巨爪再次腾空,露出外壳被撕走的几个秦人,高悬在头顶的东西让他们不知所措。

    “此乃何物!咦,这是……?”

    刚才的声音很熟悉也很陌生,怎么消失了?脸上有点温热,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咸的、腥的……

    抬头一看,那辆一直护着他们的木车没什么变化,却有暗红的液体不断滴落,刚反应过来,又觉喉头一疼,黑暗潮水一样吞没意识。

    ……

    ……

    王离是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他终于想起城头的东西是什么了,

    真不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叛贼有墨家暗中相助。

    他也不想总是对着一侧城墙费劲,特别是城东并不见得好打多少,甚至兵员损伤隐隐高于其他三处,至于为什么不罢手不换个方向,纯粹是他初为将军的不成熟想法作怪——这边都打成这样了,说不定再加把劲就能拿下,此时轮换攻势岂不是前功尽弃?

    当头的一盆冷水终于能让头脑冷静些,飞云壕桥被掀翻的时候,王离冷眼旁观,亲自鸣金召回败兵,语气平淡的下达了休整的命令。

    俗话说不怕花小钱就怕算总账,也正是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部下少了两成,中军更是半数带伤损失惨重。

    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攻之灾也。躺在军帐里,听得哀声遍地,王离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刚出咸阳的意气风发再也不见半分。

    闭着眼睛怎么都睡不着,他坐到案前打开两卷竹简,一卷家传兵书细细咀嚼,另一卷奋笔疾书写下近日心得……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睡意终于爬上眼皮,一点一点的脑袋枕着手臂再也抬不起来,呼噜声传出帐外。

    “咚——咚——咚——!”

    对于军人来说,战鼓比冷水更提神,王离打了个激灵站起身,条件反射的握着长剑,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问:“何人击鼓?可是贼寇来攻……”

    “将军,逆贼城中隐有百人想要悄悄潜出,被我们发现了!”

    “百人?”

    “是!”

    硬撑着来到阵边,果然看到黑色的身影正在顺墙而下,身手十分矫健。

    “速速射杀!”

    “喏!”

    顺利的有点奇怪,随着弩箭齐发,贼寇用几声惨叫结束了这次试探,拖着中箭的尸首回城了。

    这就没了?白白送上百余条性命,不像是兵寡将微之人所为啊,他们不是挺能算计么,困得眼睛发涩头脑昏沉,王离没有多想,出于谨慎下了一道命令:“多安排些值守,时刻注意贼军动向!”

    从最初的踌躇满志,到现在屡屡受挫,是否聚精会神的绷着已经不再重要,这一松弛,让他显得格外疲惫。

    难得最近没有下雨,可以火烧城门又被挫败……呃,不想了不想了,难得没有下雨,裘袍晒过松软许多,盖在身上很舒服,如果此刻住在城中有多好……

    王离翻了个身,手垂到地上都没知觉,混沌中的雾气刚要凝成一个梦境,又被一阵急促的鼓声强行打散了。

    手脚飞快的束甲持剑在手,步出营帐看到一圈发红的眼珠子,赶紧喝问:“怎么回事?贼人有什么动向!”

    “回将军,又是百人攀爬城墙!”

    “又有百人?以后再有此情即刻射杀无需多言!”

    “将军……中护军此番查看了一下,墙上的贼寇,似乎全是草人……”

    “草人?中护军何在!”

    “属下在此。”

    “怎么回事?”

    “回将军,末将先前就觉得奇怪,这次特意命人近前一些,才发现那些人根本不会动,全是绳索悬于半空,中了箭矢也不流血……”

    王离摆手:“我知道了……看来这是反贼的诡计,这样吧,再有相同的情况,直接射杀无须击鼓!让将士们睡个好觉。”

    “将军,深夜聚兵全靠鼓角,若是不击鼓,贼人真的出动怎么办?”

    王离觉得额头正在跳动,后槽牙也有点疼,深深的望了一眼黑暗笼罩的城池,转而下令:“那就以各营为号,轮流接战,我料贼人也不敢倾巢而出!”

    “喏!”

    东西南北,鼓角转着圈的响了一夜,再也无眠……

第四十一章 不一样的城池,不一样的连封() 
骑兵也好,步卒也罢,相战于野总有让人热血沸腾的地方,或是阵型严密败敌建功,或是战马飞驰斩获敌酋。

    相比而言,攻城守城显得少的几分豪情,多了几分惨烈,因为除了少数诈取城池的个例,这种战争方式最是考验双方心志。

    王离现在很不好过,数日以来昼夜难安,让他眼底时时带着血丝,再往四周一瞧,身边的部下全是如此。

    睡死了巴掌打不醒,听到战鼓立马站如标杆,这是只有精锐才有的好习惯,而现在,这帮站着都能睡着的家伙宁愿自己是群乌合之众。

    如果只是以假乱真的稻草人也就罢了,城中的贼人手段越来越匪夷所思,每天太阳落山,就有一团巨大的鬼火升入半空,惨白惨白的火光外面,一箭穿心的玄鸟更让每一个秦人感同身受。

    他们怎么办到的?听说过能飞的木鸟,没听说能飞的火团啊,如果并非人力所为,大秦尊崇的玄鸟被箭穿透,意味着什么?没人敢说。

    不敢说,但是管不住心里想啊,陛下今年遇刺了,陛下受伤了,陛下的玉玺回来了,神器回归都镇不住,真是天命?

    也有不信邪的想要挑战一下,一团火而已,射灭它!公认的神弩手站在风中连发百矢,结果没有一箭能够靠近,然后……神弩手胳膊抬不起来了,当夜就染了风寒病倒了……

    听说了吗?

    别说别说,都知道,诽谤可是大罪。

    唉,就是可怜了三子,这是不敬神明遭报应了吧?

    人心惶惶军心动摇,王离宁愿他们说出来也比现在强,一个个强行装作没事儿人的样子,眼神里的不安难以遮掩。

    禹王都说堵不如疏,先民常言防口甚于川,他又岂会不知?

    再这样下去只有营啸一条路了,这可如何是好?

    很想再用一场战争宣泄一下,可是……

    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说白了,攻城器的损耗已经不足以快速拿下这座城池了,扛着飞梯上去再败一阵,只会让情势越来越糟。

    退兵十里眼不见心不烦,那就解除围城前功尽弃;继续等下去,没有丝毫办法。

    左一圈右一圈,营帐里的地面已被踏的凹凸不平,这位年轻将军的身影投射在帷幕上,随着火光跳动来回摇摆。

    ……

    ……

    南城楼。

    “死胖子你给我站住,说!谁让你如此对待玄鸟的!”

    “别别别,被人看到不好……唉,放手啊,你还是公主呢……”

    赵善面如寒霜:“你居然还知道?那你记不记得我是哪国之后!”

    “代国……代赵!”

    “那为何要作此不吉图案,秦人暴虐玄鸟无罪,那一箭下去,你让赵人怎么看!”

    龙且心说苦也,当时只顾着瓦解敌志折损秦军士气了,谁还记得秦赵本是同宗同姓,尊崇的祥瑞也是一模一样啊!再说这法子也不是我想的,我只是动了动手啊……

    “栗子……”

    “嗯——?!!”

    “哎哟我的公主欸……轻点,你想开一点,这事儿根本没那么玄乎的,子期以前还吃过雏雉呢,现在不是一样好好的……”

    “你说什么!”

    反正没有外人,龙且认怂很快:“好好好,我错了行吧,咱不跟子期比。”

    “谁问这个了,我是说……你刚才叫我什么?”

    每一只胖子都是隐藏的高手,憨态可掬的外形太有欺骗性了,只要开了窍,本能就会驱使作出正确的判断。

    见到赵善似嗔薄怒的模样,哪还不知中了她的心意,龙且一把揽过佳人暗自吁气,怎么也没想到竟会这样过关。

    “你……再叫一遍。”

    ……

    ……

    “河东有兽,其名曰狮,声之大,两耳欲聋震倒葡萄架……”

    “你这么乱改《逍遥游》,真不怕魏老找来算账吗?”

    围城虽然难受,比起每天绷着心神守战要好许多,不会有同伴每天离开,粮草暂时也够用,虞周的心情很不错。

    “那是你没见到师父拿《道德经》揍人的样子,区区小事他不会在意的。”

    燕恒脸色有些奇怪,憋了半天才继续问道:“你改的那个什么意思?”

    虞周笑得更奇怪:“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不用了,你这样笑的时候准没好事,我还是去城北看看尸体掩埋的怎么样了。”

    虞周正色:“这是大事,可不敢有丝毫马虎,千万要远离水源!”

    燕恒边走边摆手:“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难的有一点安宁,大伙不敢闲着,伤兵需要照料、百姓需要安抚、尸首需要深埋、兵器需要修缮……

    记得虞周提出“非战斗减员”这个词儿的时候,听蒙了一圈人,解说之后,再将各国历年的战损人数一统计,没人笑得出来。

    很难想像只战死数百的大胜背后有着数千条人命,更难以想象这些枉死的人命全是由一些小习惯造成。

    包扎伤口的布条、处置伤口不当的方法、天气一冷一热的变化……甚至一口凉水都成了夺命根源。

    很庆幸有个公乘阳庆那样的神医逐条辨析,触目惊心的结果不用多说,从那之后,大伙养成了许多诸如勤洗手喝开水那样的习惯。

    山上来了新人,首先被告知的不是弃灰于道该罚多少,而是这么干有什么危害,扑面盖人是小事,污染了水源田地,那是杀人呢!

    有一个两世为人的家伙潜移默化,有一个尽职尽责的医者不厌其烦诉说,没人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稍微注意一下就能活的更好,何乐不为呢。

    有了一个受益的,在他身边就有十人受到影响,现在,上百个受益人拥有一座城。

    卫涵打夹板挺利索,看那伤者脸上没什么不对,应该扶正骨头了吧?

    司徒羿心细手稳,可惜那人的伤化了脓,溃成这样保不住小腿了。

    陈婴说不敢浪费粮食酿酒精,萧何说可以拿柳枝水代替,没办法的事情,就这么干吧,效果低一些总比没有好,记得要煮沸。

    龙且的人工呼吸很熟练……呃,这个不能看。

    再往过走,看到一个不常见的熟人,虞周心思一动,上前招呼道:“终于遂了意,这行伍生涯和你想像的差别大吗?”

    连封回头,没好气的应道:“大家同样首战于此,为何你偏要故作老气横秋!”

    “哈哈哈,我这可不是装的,怎么,镇守城西是为了离我远些,还是想着少杀秦人?”

    连封远眺落日:“我还是第一次接触秦军,却在不同的战阵上……”

    “那你感觉他们的战力如何?”

    “如果都是这般模样,我们的大事难矣!”

    虞周很高兴他用“我们”来形容,还是直言不讳说道:“打到现在我都糊涂这支军队哪儿来的,不过依我看,他们应该不算大秦最强。”

    连封点头:“这是一支边军私兵,好像是从几个郡拼凑来的,王离为了早日征战也是煞费苦心啊。”

    “原来如此,那你所知的秦军都是什么样?”

    “从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在军中了,他很少笑,也很少说战场什么模样,被我问的多了,他就会说一句:愣娃,就那样么,有啥好社捏。

    但是我知道,父亲每次回来,家中的宅子都会大一些,田也更多一些,直到那次他病了,我还以为父亲能像战场凯旋一样站在我面前,可惜……”

    “节哀。”

    连封坐在树下,继续说道:“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我开始拼命习武,也开始打听战场到底什么样。

    伍大叔说,战场是冰冷的,到处都在死人,死敌人,死袍泽。

    陆二伯说,战场是个收割名利的好地方,但是千万别贪心,他见过很多袍泽有命赚没命花,忙活半辈子,却被'再来一个我就收手'的念头害了。

    可是据我所知不仅仅如此,因为父亲也说过,死和生都是对立的,长戈一递,他和身边的同袍就能生,战车飞驰,也是在救活许多缠斗已久的同泽。

    我喜欢父亲的说法,战场上不只有杀死的生命,还有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被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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