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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月落别楚将-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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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有官场中人的油滑,又有江湖中人的豪气,他背后的恩师比自己想的还不简单啊。本打算以价压他一筹的,结果人家颇有底气,大大出乎了卫弘的意料。

    也许是刚才那口咸盐的关系,卫弘感觉嘴有点发干,吞咽了一下口水,他才继续道:“贤侄,并非我不帮你,实在是老叔有心无力,这五百斤盐……呃,昆布已经是倾尽全力之为,再多了我也没办法啊。”

    虞周淡然一笑:“卫叔父说笑了,就我来看,整个海盐县域到了年底能产盐两千万斤,仅这卧龙亭至少可出百万,稍微指缝里漏一点,都万斤有余吧?”

    这番话听完之后,卫弘脸色愈发的难看,眼神也从和善变成了戒备,甚至带着一丝杀气,憋了片刻之后,他豁然起身,冲着虞周直直而来,虞周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到了身前,卫弘绕过虞周直接走到门边,把门全部关上之后,再回头已经有了几分森然之气:“小子,你是从何得知的,海盐县一年产盐多少,连我都不清楚。”

    虞周叹了口气,一样的黑道作风啊,就喜欢玩这种虚张声势的把戏,如果刚才他拉开架势戒备,那才让卫弘看了笑话呢,拿手指磕了磕脑门,虞周回道:“无他,算学尔。”

    卫弘的脸上青红不定。

第十七章 挟之以威诱之以利() 
“海盐乃是万户之县,下有三乡十一亭,其中以鄅官亭和叔父所在的卧龙亭最为重要,其他小侄并不知晓,可这卧龙亭每日都产盐六千斤以上。

    这还是离海较远的缘故,那几个近海的乡亭想必每日万斤不成问题,算下来整个海盐县至少也得十万斤盐,去除天时不好的日子,怎么也得有五六万斤,一年下来,两千万斤,不知小侄可有算错?”

    卫弘只是粗通文墨,能算清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的帐已经殊为不易了,他哪知道全县能有多少盐,听虞周算完之后,虽然还有些懵懂,但是直觉上不会差。

    干笑两声之后,卫弘开口遮掩:“贤侄倒是一身本事,不如留下来做个亭父如何,假以时日,就是海盐县的令史我也能保举一二。”

    虞周并不理会,继续说道:“刚才说到海盐全县盐产,接下来就是卧龙亭了,不知卫叔父还想继续听否?”

    卫弘默不作声。

    “小侄前几日去过鄅官亭,听当地盐丁说起,一斤盐卤至少要产盐半斤,可是卧龙亭的盐卤产盐相比足足少了半成,这要算下来,一天可就是三百多斤盐了……”

    卫弘的瞳孔缩的如同针尖大小,最终冷笑一声说道:“地势有别,可能卧龙亭的盐卤不那么精纯。”

    这理由真够蹩脚的,如果是井盐矿盐也就罢了,大家同取海水晒盐,卤子还能有什么分别?不过稍微一提就是了,没必要跟他深究,不然接下来的买卖可就不好谈了。

    “卫叔父,你可是个大功臣啊!”

    卫弘不明所以,怎么好端端的说着盐忽然话锋转了?

    “功从何来?”

    “大秦一统天下,各地黔首纷纷著籍,没著籍的也只剩那些心怀故国的六国旧民了,秦律虽然严苛,可也保证每个编户民都能买盐吃,您想想看,需要私下买盐的,都是些什么人?”

    卫弘听完之后,额头的汗珠顿时噼里啪啦往下掉,是啊,虽然他以前也贩私盐,可那时候多是些百越野人来买,价格远不到现在的程度,他倒是没想过,这一改天换日,自己的客户身份也慢慢发生改变,只顾着私盐价格暴涨的兴奋了。

    贩卖私盐罪当肉刑,加上身为亭长的渎职也不过是弃市,凭卫弘的人脉,足以提前得到消息出去躲避,至于家人,顶多受点株连的罪过,以他的家底,罚的两三甲根本不放在眼中。

    可要是来往的全是六国叛逆……那就是株戮的罪过了,全家上下鸡犬不留!

    仔细想了想最近买盐的人,卫弘更加后怕了,一个两个他还能佯作不知,现在几乎全部都是啊,说他不想造反都没人信!

    不愧是一方豪强,顷刻之间就有了决断。

    “贤侄莫再说了,我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要买盐你找别家吧,老叔这就带着家眷逃亡,这买卖干不成了。”

    这可不是虞周本意,就想吓唬他一下,压压威势好谈判的,谁料卫弘如此当机立断。

    “卫叔父别急,说起来小侄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行走的身份,还能去告发不成,我只问你,这买卖你想不想干的更大一些?”

    “不想!有命挣没命花,这钱赚来也是无用。”

    “如果能赚的稳妥呢?”

    经过这番交锋,卫弘已经不敢拿虞周当作小孩子了,他眯着眼睛想了片刻,开口问道:“你有办法?”

    “卫叔父对秦律的连坐之法如何看?”

    “乡民不相隐,邻里不相庇,法行而罪难匿,虽然严苛酷烈,可也行之有效。”

    “那您的生意迟迟不能扩展又是为何?其中凶险又在何处?”

    卫弘叹了口气:“说老实话,我这营生干了半辈子了,起初只是为了混口饱饭,这才铤而走险,大楚依然在的时候,贩卖私盐也只是一人之罪,拼了这条性命,能让全家过得好些,卫某在所不辞。

    谁料这一干就停不下来了,不是我不想收手,手底下的人也总得吃饭吧,打通的各项关系早就成了尝过血的饿狼,他们也不允许我就此罢手。

    要不是你今日提起,卫某险些误了全家性命,唉,大秦律法严酷,时至今日,这买卖已经是举步维艰了,还不如举家而逃的好。”

    “那卫叔父手下人员几何?”

    打定了收山的主意,卫弘也就不再隐瞒,一脸愁苦的说道:“杀头的营生,肯干的都是些亡命之徒,现在遍行连坐之法,能信任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虞周终于露出了森森白牙:“卫叔父就没想过反用连坐之法?”

    “反用?这要如何行事?”

    “五人一伍,两伍一什,一人有罪,五人连坐,所以大家才清清白白做人,相互监督,相互制约,对否?

    那若是五人一起犯罪呢?是不是相互之间也要监督?生怕有人出去检举?如此反用,虽然不能尽信于人,起码用起这五个人来可以安心不少。

    依秦律,群罪比一人犯罪可重的多了,就像五人以下盗者,其赃不足二百廿钱,也只是流放的罪责,可要是五人为盗,其赃一钱也要斩掉左趾,再黥面发配吧?

    您觉得,是五人一起守法的关系牢靠,还是五人一起犯罪的关系牢靠?一人告发可就是五人性命呢,为了活下去,每个人都得拼命的监督其余四人吧?”

    卫弘听完倒吸一口凉气,再看虞周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敬仰、兴奋、紧张、懊悔、还有一点恐惧?

    被这么看着,虞周心里老大不乐意了,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别用那种看天生犯罪分子的眼神看人好不好,老子这是被一口盐给逼的,上了西楚的贼船给逼的,别把我当那种立志造反的人好不好!

    “贤侄高见,卫某垂垂老矣……”

    “卫叔父自谦了,这只是第一步,做买卖嘛,解决了人的问题,剩下的就是渠道了,缺盐的人不在少数,这不用说,剩下的就是怎么把官员们拖下水……

    笼络人手可以挟之以威,结交官员就必须诱之以利了,因为他们颇有家底,受到连坐的威胁最小,依秦律,官员失职也只是赀甲赀盾之责,如果让他们赚的超过罚没,想必没人不愿意干。”

    “官员失责最重也可以枭首弃市!而且到时候卫某作为始作俑者,至少也是个磔刑!割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矣!”

    “对啊,那也得先事发再被抓啊,如果没人发现呢?即使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多躲出去嘛!”

    卫弘颤声道:“你师父到底是什么人?!”

第十八章 达成共识() 
卫亭长最终还是同意了,虞周跟他说过,在笼络亲信跟结交官员上面分别挟之以威诱之以利,在跟卫弘的交锋中,虞周又何尝不是如此。

    总是逮着一只羊薅毛那是不成的,海盐下辖所以乡亭,只有卧龙亭的盐卤少半成产量的事情迟早也会被别人发现,卫弘清楚的知道,现在大秦刚刚立足,可能还顾不上这种小事,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举家逃亡是迟早的事情。

    往哪逃?怎么逃?好像忽然打开了新的思路,卫弘发现,自己结交的六国故旧也不是没好处,起码日后也能有个照应,而这些人里的佼佼者,恐怕就是站在面前的这个小家伙了吧?

    这么想过之后,重新看清前路的卫弘心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不如捞一票大的再说!避居山林的时候也能少受点难为。

    想归想,可是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来说,到底能有多少信任,他心里也没底,卫弘不是士人,做不到一言相合性命相托,打定主意之后,他重新开口道:“不知贤侄打算如何诱之以利?”

    “卫叔父方才说过,尝过血的饿狼罢手不能,您何不主动喂些血食呢?海盐县令既然能从您这里尝到甜头,不免就会想起其他乡亭,至于那些如何操作,就是他的事情了。”

    “马县令上有郡守李田,下有县尉陈勇,前日与他喝酒,听闻陛下又要在康城的钊山亭设立盐铁司,诸多桎梏,此事万难!”

    虞周叹了口气,到底只是个亭长啊,说道这些官面上的事情就目光不及了:“卫叔父,您觉得,如果郡守李田不在了,是从各县另选一个的可能大,还是秦皇再指派一个的可能大?”

    “当然是各县升迁的可能大,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侄跟卫涵他们大闹郡守府,这桩事情一出,李田的郡守之位还能坐多久?

    如果马县令提前知道消息又活动得当,岂不是大为有利?

    再退一步说,即使马县令没当上郡守,那盐铁司里面的值差能绕得开他?兼领个盐铁监史不难吧?”

    不得不说人的思想还是很奇怪的,当觉得不可能的时候,似乎一切都是障碍,反过来也是如此,觉得事情可行的时候,好像到处都是便利之处。

    经虞周这么一提,卫弘的脑筋飞快的转动起来,是啊,这种既能升官又能发财的事情,马县令凭什么会拒绝?对自己的底细略知一二还能亲近的家伙,会是个刚正不阿的人?

    如果真能成的话,马县令水涨船高,自己是不是也能活动一下?到时候莫说是卧龙一亭之地,就算掌控整个海盐县的盐铁事宜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马衡还需要一个操持这些事情的人,那其中可动手脚的空间就更大了。

    “你要什么?或者说你们要什么?”

    “盐!”

    “不可能,你们到底要什么?!”

    卫弘还没被热血冲昏头,多年的江湖生涯告诉他,如果对方仅是需要盐的话,一人商谈不成,换个人再来就是了,反正他们不缺钱,这种六国残余势力不可能为了区区一点盐就闹这么大动静。

    虞周很郁闷,怎么说实话反而没人信呢,是不是自己高看他了,一个私盐贩子毕竟不是边境的军火商,自己出招有点猛了?

    想到这点之后,虞周换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也知道,项羽乃是大楚上将军之后,我们这次来就是寻找他叔父的,至于找到之后,他们打算干什么不得而知,在我的眼里,过得好一些才是紧要的。”

    这番话九分真一分假,听到卫弘耳朵里可不是那么回事了,上将军惨败身死的原因早就已经传遍大楚故地,去刺杀屈旬的楚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如果项羽汇合了项梁,傻子都知道他俩绝不会善罢甘休。

    听儿子说起,面前这个小子也是能给项羽挡箭的交情,他能不知道项羽的心思?骗鬼去吧,看这架势,他们不止打算跟屈旬复仇,就是对大秦也有些想法啊……

    一个项羽也就罢了,再加上一个景氏之后景寥,卫弘已经隐隐后悔把这几人引进家门了。

    “一成!”

    虞周愣了一下,不明白这个一成是什么意思,只得听他说下去。

    “如果马县令真能放手县内私盐事务给我,卫某从中抽取一成盐利给你们!但是先说好,你们打算干什么,卫某绝不参与,也不知情,只求有朝一日事发了,能给我全家一个容身之所!”

    山上的铜铁存了不少,仿制的秦半两从来不缺,但是谁也不会嫌钱少,虞周皱着眉头思索,自己到底是哪里把这位卫亭长吓着了,居然白白拱手相让一部分利润。

    以为他还不满意,卫弘咬了咬牙,继续说道:“两成!不能再多了,卫某顶多只得三成利,其余都要交给马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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