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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儿言之有理,这边去办吧。”卫侯虽正值中年,但明显胆气并不是十足,不过倒也大气,立即就将军权交给了子东强。
而此时,城头上靠东边的一**墙之后,一位白发须须的老将军却是不住的摇头叹气,满脸失望之色。
老将军身后是一名士子模样的年轻人,中等身材,方脸微黑,五官还算标志,不过时常微眯的双眼,却是让整个人都蒙上了一股思考的气质。
只听这年轻人突然开口劝道,“伯父莫要再自责了,这齐侯好大喜功,转而攻打我卫国,也是在情理之中,站在齐侯想,也是需要如此的,倒并非是伯父之过。”
“唉,鞅啊,伯父老矣,本以为齐军会知难而退,却没想给我卫国带来了灾难。”老将军叹气摇头。
这年轻人却是继续弯身劝道,“这是那齐侯不知好歹,辜负了伯父一番好心,若不是伯父念在我卫国祖上与齐国有旧,不忍见齐军南下正中魏侯之怀,故而在我军中散布消息,齐侯哪能这么快就得知魏军大败秦军以及韩侯故去?只怕齐军继续南下,便又要为魏侯平添一番功绩。”
的确,若不是卫国之中有将军故意在军中散发魏军封锁的消息,怎么可能卫军中随便被齐军抓些人,都能问出来这些国家大事?要知道那个年代,底层的人更多的只会关心自己的冷暖饥饱,又有多少人去关心诸侯间的大事。
“只可惜伯父的这一番美意,齐军之中竟无一人能够领悟,可叹,可惜。这是齐人之罪,伯父莫要再伤感。”年轻人接着摇头道。
“倒是你们年轻人看得准啊,当初劝我不要故意散布消息的是你,这会劝我不要自责的又是你。唉,伯父老了,有些事情都快看不清了,鞅啊,你自幼父母双亡,是伯父将你养大。伯父也知道你屡有见解,这小小的卫国,不是你的天地。这一次伯父也想通了,等齐军退去,你便再去游学吧,不管你是去齐国还是去魏国,伯父再也不拦你了。”老将军叹道。
这年轻人立即脸上一喜,也不管是在城墙之上,便立即冲伯父躬身行了一礼。是的,这名年轻人便是马上就会在历史的舞台上大放光彩的公孙鞅了,这个时候还是叫公孙鞅,不过走出卫国后便叫卫鞅,再以后就叫商鞅了。说是年轻人,其实那只是相对于身前的老将军而言,实际上公孙鞅这会已经有29岁了。
公孙鞅乃是卫国宗室之后,姬姓,因为离着卫侯的亲戚关系比较远,所以叫做公孙鞅。公孙鞅在卫国长大,从小便好李悝吴起之说,长到十多岁后,便离家前往列国游学,几年后回家,却是又黑又瘦,着实让从小将其养大的伯父伯母心疼不已,而关键的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连个媳妇都没一个,所以上次游学回来,便被伯父下了死命令,必须留在濮阳,娶妻生子。
只可惜公孙鞅之心并不在此,在乎列国之间也。所以相亲也是被逼,自然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这会还没有父母之言媒妁之言的说法,所以伯父伯母也没有强迫,并且公孙鞅也基本不务正业,在濮阳城中当了个小吏,居然没多久便得罪上司被辞了,于是这濮阳城中,也基本没有门当户对的姑娘看得上公孙鞅了。
只是公孙鞅却被伯父栓在了家中,不准再出门远游,志向高远的公孙鞅如何能忍?但迫于长辈压力,只得如此。
所以,这会听见伯父松了口,立即整个人都喜气洋洋了。
望着连连作揖的公孙鞅,老将军也忍不住嘴角弯了弯,不过随即便又皱起眉头来。
“哎,早知道当初就听你的了,或者直接面见齐侯,说明魏军近况,还能齐侯之情,又或者放之任之,管他齐军如何。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既未能令齐侯承情,又给濮阳带来无妄之灾,这城下十多万大军,而我濮阳城中只有不足两万,这城可如何守得住啊?”
“不。”
公孙鞅肃然接口道。
“濮阳城不会被攻破的。伯父尽管放心便是。”
听着公孙鞅斩钉截铁的声音,再望望城下气势腾腾的十几万大军,老将军有些疑惑了,“鞅,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魏侯。”
顿了顿后,公孙鞅接着道,“魏侯欲霸天下,他是不会允许已臣服的麾下小国被别国攻破的,并且魏侯令我卫国封锁消息,便是为了齐军,魏侯不可能没有准备。”
“可是这会魏军主力当尚还在新郑,新郑距我濮阳最快八天方才能到达,再加上我国使者今日才能出发向魏侯报信,魏侯最快也只能在七日后得知齐军消息,这一去一来十五日,我濮阳城靠自己守得住吗?”老将军虽只是一名普通将军,手下两千人马,并非总揽全国兵权的大将军,但这忧国忧民的心思,却是一点也不比大将军甚至国君要少。
听见伯父的担忧,公孙鞅却是笑了,“伯父当真以为魏侯一点准备都没有么?既然魏侯已经看准了齐国,魏军又岂会从新郑出发?或许魏军其实已经在大河以南等待齐军了,只是不知道齐军改道濮阳而已。”
“再说,”
说着公孙鞅冲城下的齐军努了努嘴,“齐军今日必然不会攻城,这齐军是为攻打魏军,解救周天子,是为了野战而来,并非是为了攻城,且齐军远道匆匆赶来,也无法携带大型攻城器械,所以还需花费两日功夫来制作攻城器械,由此看来,齐军攻城当在第四日。”
“并且,伯父你看这天。”说着公孙鞅抬起了头,向上望去。
老将军也跟着抬头望去,却只见漫天淡淡的云彩,今日是个阴天,秋风不停,似乎已经带来了凉意。
“只怕到了第四日,齐军也无法攻城。”
公孙鞅悠悠说道。
听见自家侄儿这么说,老将军倒是信了几分,这侄儿虽说至今既未成家,又无成事,但通过最近的一些事来看,公孙鞅说得都还是蛮准的。
不过老将军心中却又想起了另一种说法,若是齐军非要攻城,那自家战死了便是,也求个心安啊。所以对于侄儿的话,老将军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未作答。
再望下城去,只见齐军阵势摆好,气势摆足,那大军之前来回奔驰的数十架战车已经停止了耀武扬威,整齐的停放在了大军阵前。
第二十八章 秋雨绵绵()
只见那齐军在濮阳城南摆好了阵势,耍足了威风之后,便有三架战车一前三后,驶向了濮阳南门。
濮阳城并不大,城中也只有不足十万人,所以这城池四个方向都只有一个城门便足够使用了。
齐军三架战车很快就奔到了南边唯一的那个城门下,一直奔到护城河边,离着那城门只有几十步的样子才停了下来,战车刚刚停稳,战马还在摆动着尾巴,那首架战车之上,便有人高声喊了起来。
“城上的卫人听着,吾乃齐国先锋大将公孙仇,奉吾君之令,前来告知尔等。魏茔冒犯周室,挟持天子,吾君听闻之后,誓师于临淄,誓要讨回公道,致天子还都洛阳,征魏途中,又得知尔等卫人助纣为虐,竟出兵协同魏军强掳天子,罪大莫过于此。”
“故而,吾君决定,先攻打濮阳,为天下申张大义,若尔等知罪,下城请饶,撤回随同魏国的大军,并宣誓日后不再尾随魏国,吾君今日便放过尔等,征魏途中,所经卫境不犯秋毫。若尔等冥顽不灵,吾君一声令下,二十万大军齐上,定要将尔之濮阳城,杀个片甲不留!”
这公孙仇倒是年轻气盛,喊出话来也是气势十足,直唬得城上卫侯又是双腿发软,胆战心惊,忍不住颤声道,“吾儿,诸位,这齐军有二十万,就要攻城,寡人该当如何?”
一旁披挂整齐的子东强慌忙又将君父扶住,“大父,休要担忧,城中信使,已经自西城吊篮而下,直奔大梁而去,不日魏军便会来到。至于城下这齐军,以儿臣观之,恐怕只有十万之众,并且还有鲁国的旗帜,想来鲁人也不会卖命攻城,再说这齐军连云梯檬车都不见一个,料来今日是无法攻城的,待儿臣回复一番,好歹也要喊出我卫国气势来,大父以为如何?”
“准,去吧。”卫侯有些无力的摆摆手。
“诺。”血气方刚的子东强一拱手,便立即向城楼最边上的女墙走去,透过女墙上城垛向下喊道。
“公孙仇将军,吾乃卫国公子东强,左转云,欲加之罪,岂无辞乎?分明是韩国冒犯天子,魏侯奉王命伐之,我卫国扈从天子左右,征讨韩逆,实为大义,又何来挟持天子之说?尔等齐人,心思肮脏,口称替王室讨回公道,实为罔顾一己之私利,颜厚莫过于此也。吾不才,也闻若替王室征伐,当有王命之旗,敢问贵军有否?”
子东强这回答乃是针锋相对,直接驳斥了齐人的说辞,那齐人听了倒是没什么,却是将子东强身后的君父吓了一跳,慌忙走上前道,“吾儿如此作答,言辞尖锐,莫要惹恼齐军,不如好言相说罢。”
子东强忙回身扶住君父,“大父,这齐军持重而来,所图必然不小,不会轻言罢休,我等还不如喊出卫国气势来,也好叫天下人知晓齐侯罪恶。”
卫侯摇摇头,“吾儿还是年轻了些,城池与气势,二者谁其重要?吾儿还是速速备战吧。”
“诺。”子东强躬身答道,却不知其心中还是作何想。
这时只听城下那齐军公孙仇又高声叫道,“既然尔等不知好歹,坚持维护魏侯之逆,吾君也无言再劝,那便干戈相见。吾君也不欺尔等城小寡兵,尔出五千人,吾亦出五千人,城下见真章如何?”
这是齐军邀请卫军下城一战了,在整个古代冷兵器时期,双方邀战都是常事,也是符合时代默认规则的。
骂阵没有结果,立即就转而叫战,公孙仇倒也干脆,不过这战还是不战,问题一下摆在了卫人面前。
再说这子东强虽然回骂的响亮,但是人却不傻,听了公孙仇的话后,立即便转身向君父躬身道,“大父,依儿臣之间,应坚守待援,不应出战。”
卫侯更是胆小,便是手下众臣都说要出战,他也不会的,自然是连连答应。于是这子东强立即安排下去,找人多备些檑木火盆,再在城中召集人手,积极防守。
而齐军将领在城下叫喊了半天,卫人开始时还回骂两声,时间久了,却并未一人搭理,一直熬到近午,齐侯也受不了了,便下令撤兵,回到扎营地后,齐军将领齐聚一团,齐侯吩咐下去,午饭过后便开始了伐木。
齐侯这是下定决心要攻城了,自然是要多造些云梯檬车之类,不然这濮阳城虽并无临淄高大,但也没法徒手爬上去啊。而齐军本来的目标是魏军,以魏军之强大,又如何会守城不出,这不是开玩笑嘛。
所以齐军这次出征,压根就没有做过攻城的打算,就是连制造攻城器械的匠作和工具都没有带,但是,毕竟这么多人去了,就是拿剑砍,也能放倒一大片树木了,何况军中还是带了斧头的。
次日便将砍下的木头来制作简单的木盾和木梯,幸好濮阳的城墙并不高,只有两人高,所以这木梯也不需要太长,制作起来并不十分费工夫。
终于花了一天的功夫,齐军制作好了上百架木梯,以及数百个木盾,算一算也差不多够了,望着那摆好的一大片,齐侯的心情也越来越好,魏国没打着,搂着了卫国也是不错的。
这便是周扁随同魏军到达大梁的当天,此时数百里之外的大梁城中,周扁已随同魏侯中军入了城,可是别说王室中人,便是魏侯,也是只知道齐军出动,却不知齐军走到了哪儿了的,卫国的信使还在没日没夜的跑在路上呢。
可惜可叹的是,齐侯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运气,就在这天晚上,就在所有的木梯和木盾都完工之后,就在齐侯为次日将要到来的攻城而激动不已时,夜半时分,刮起了一阵北风,紧接着,下起雨来了。
这场秋雨下的稀里哗啦的,若是太平时期,听听庭院里的雨打芭蕉倒也极为养心,可惜听在这因为激动而尚还未睡着的齐侯耳中,却只如敲打在心头一般,将那齐侯的激动一点一点敲没,将那齐侯的好心情一点一点敲坏,直敲得齐侯再也睡不着觉,在营帐之中坐立不安,时不时出帐望望,最终竟一夜未睡。
齐侯是忧心手下士兵晚上睡觉被淋着了吗?齐侯是担心麾下将领帐篷会漏雨吗?显然都不是,齐侯心急的是,这雨一下,大军如何再攻城。
是的,在这个时代,或者说在整个冷兵器时代,下雨时都是军事行动的禁忌,行军打仗都不便展开,不光是因为穿着布鞋和草鞋在淤泥中跑不快,也不光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