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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辞-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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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俟马车停下,窦通就连忙丢下手中的马鞭,恭恭敬敬地来到车厢门前,等着王郎中下车。

    然而过了半天,车厢内都是毫无动静,既不见王郎中下车,亦不见其有何吩咐自车厢内传来。窦通心有疑惑,然而心中也是清楚,方才不顾王郎中的反对,强行将人劫来,已是大大地得罪了王郎中。因此,窦通很自觉地在车厢一侧跪伏于地,此时倒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与窦通同行的刘季武与廖如龙两人,也是滚鞍下马,见得窦通模样,两人也是规规矩矩地跪在车厢一侧。营中往来士卒见得此番景象,俱是惊愕不已。

    良久,车厢中终是传来王郎中的叹息:“唉,罢罢罢,你等且引我去看病人罢。”话音方落,王郎中已是掀开车帘,终归是走出了车厢,立于三名跪伏的骑卒面前。

    刘季武闻言大喜,然而仍是俯身下拜:“郎中高义,小人铭感五内。贸然相请,实不得已乞见谅。”

    王郎中闻言却是皱紧了眉头,一副活吞了蛤蟆的表情:“尔等老兵,行事甚是鲁莽无矩!便是稍有不允,便强挟我至此。军纪竟败至斯!”

    他被这几个兵卒不由分说便弄来此地,自是深为不满。大大训斥了眼前诸人一通,心理倒稍微平衡一些。

    刘季武闻言却也不恼,再拜道:“强挟郎中至此,亦非我等本意。郎中心下有怨,不妨使长鞭笞我等。我等心下,绝无怨望。然我等百人长身负重创,惟愿郎中妙手回春,我等自是感激不尽。”言罢对身旁窦通使了使眼色。窦通会意,便前去马车上取了马鞭,来到王郎中面前半跪于地,双手将马鞭奉上。

    眼见得面前掳自己前来营中这几人态度甚是恭敬,王郎中心内怨气已是消散大半,伸手轻轻推了推窦通奉上马鞭的双手,却道:“不必了,此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今次全当尔等事急从权,日后万望切莫如此。”言罢对面前三人道:“尔等且起,带我入帐见伤患罢。”

    窦通闻言,亦是大喜。忙收起马鞭,上前引着王郎中便向帐内走去。由于强挟郎中,入营匆忙,倒也是忘记带上郎中一应医具。刘季武又连忙起身去营中医官处拿取。

    王郎中随窦通、廖如龙进得帐中。见了床榻之上平躺着,依然昏迷不醒的李延昭。遂上前望了一番,而后向身旁的窦通与廖如龙问起伤情。

    窦通并未随李延昭同去侦哨,自是不知。廖如龙将李延昭负伤过程,以及伤后处理等等详细讲给王郎中。

    王郎中闻言也是叹服不已。凭他多年行医的经验,这种外伤,处理稍晚,失血过多,能像李延昭一般挺到现今还未一命呜呼已属不易。然而即使是让他医治这等重伤患,他亦是没有十足把握。

    王郎中轻轻拉过李延昭负伤的那只手,而后将裹伤的纱布一层一层揭开,小臂上被烫得焦黑的那一片,与高高鼓起的水泡和已经凝结成血痂的伤口,望之依然是触目惊心。

    他查看了一番伤情,便缓缓将李延昭的右臂放回原处。而后走到一旁几案前,取过几案上的纸笔,便跪坐于榻上,奋笔疾书了起来。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王郎中将写好药方的那张纸交给窦通,叮嘱道:“速将此方拿给营中医官,依方调药,依方治伤。如此十日左右,伤愈与否,全凭造化。”

    拿到药方的窦通心中本是一喜,然而闻得王郎中其后所言,心里却又是一沉,略有惊慌,问道:“郎中却是也无保全之法?”

    王郎中起身,却是叹道:“病患失血过多,气血两虚。王某纵然有心,也是无力回天哪。只得开些温补药方。日后伤情如何,我等尽人事,听天命。是吉是凶,且看伤者造化罢。”

    一席不容乐观的话,说得帐中众人心中都是一片愁云惨雾。见王郎中起身,窦通还是上前引路,言道恭送郎中回府。顺手将药方交给廖如龙其速去营中医官处配药,自己便赶车送王郎中回府。廖如龙拿过药方,依令而去。

    王郎中倒也没有推辞,出帐之后便上了马车。窦通坐到车辕上正待挥鞭之时,却看到刘季武提着一个箱子慌慌张张地跑来。

    窦通见状,起身下车叮嘱了刘季武几句,而后复上车辕,一挥马鞭,马车已是晃晃悠悠地行进起来,直向大营外行去。

第八十章 大病初愈() 
随后几日,轮流看护李延昭的众人,皆是按照王郎中所嘱咐之法,尽心竭力地照顾着仍然昏睡不醒的李延昭。

    好在李延昭尚算命硬,伤口在王郎中所开具的妙方医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愈合着。本来偏高的体温,也在众人精心照顾下逐渐回落到正常水准。

    然而三日已过,第二批渡河侦哨的骑卒却是迟迟没有回来。这一消息传到广武军千人督的案头,令得这位老将不由得深感不安。

    反复权衡之下,杜杰还是下令,派出了第三批侦哨。第三批侦哨由骑卒所部蔺队率带领,又是一什骑卒随行。进行对陈安所部的监视与哨探侦察之责。

    由于第二批侦哨的骑卒至今未归,内心感到一种强烈不安的千人督杜杰,遂令射声营都尉孙建雄,领两卒人马,即二百人离营前出,进至黄河北岸,扎下临时营寨,以为哨骑接应。

    就在第二批哨骑离营的次日,已经昏迷许久的李延昭,终于是醒了。

    醒过来之后,他的第一感觉便是腹内空空。毕竟昏迷了这许多天,几乎可以说除了灌药,便是粒米未进。如此情况,也由不得他不觉得饥饿。李延昭小心地坐起身,然而动作太大,还是牵动了右臂上尚未完全痊愈的伤口,不由得一阵龇牙咧嘴,痛苦不已。

    此时留在帐中照拂他的,正是曹建。也许是伤得比较轻,曹建近些日子,伤势已是基本痊愈。见得李延昭醒来,亦是连忙坐起身,不料困意袭来,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李延昭见状,心知这些部下在他昏迷期间,定然是轮流寸步不离地看护着他,不由得心下泛起一阵暖意。正要出言宽慰曹建两句,便喊他去休息时,肚皮却适时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一阵。

    李延昭抬头望向曹建,神情不由得有些尴尬。曹建见状却是哈哈一笑,道是李延昭饿了,便去一旁几案上拿过碗筷,便要去伙房给李延昭找些吃食。

    一刻钟过后,曹建端着一碗稀粥,怀中还揣着两个馒头,便回到帐中。李延昭坐起身,见得吃食来了,不由得两眼直放精光。看得曹建兀自一阵唏嘘。

    曹建搬过一张空置的凭几,放在李延昭床前。李延昭端起凭几上的那碗稀粥便大喝了一口,喝下去方觉烫嘴,不住地吸溜着。以冷却一番被稀粥烫到的口腔。

    接受了一口被烫到的教训,李延昭随后开始细嚼慢咽起来。曹建拿来的两个馒头,他只是掰了一小块慢慢地吃下肚去,而后便专心开始喝起粥来。

    将粥喝完,馒头也放在一边不再动口。看到曹建一脸疑惑不解。李延昭笑着解释道:“久未进食,腹中空空,这第一顿只宜吃些流食。若是吃多了,反倒增加肠胃负担,于己无益。”

    曹建听过,暗暗将李延昭这些话记在心中。自去凭几上收拾碗筷,李延昭静坐片刻,忽然问道:“归营之后,已历几日?”

    曹建听闻李延昭发问,亦是停下了手中收拾碗筷的动作:“归营至今,方第四日。”

    “四日……”李延昭低下头沉吟一番,而后发问:“我等侦哨,可有结果?后继侦哨,可有回报?”

    “我等上次侦哨结果,已由刘什长将氐羌连营概略成图,并呈于千人督案前。后继侦哨由陈队率所领,至今仍未回复。方才不久,千人督乃令蔺队率领十人再次渡河侦骑。”

    李延昭闻言,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陈泉此人虽遇事缺乏变通,然而亦绝非是那等过时不报之人。今日已进第四日,即便他偶遇敌情,无法撤回,总不至于连一个报信之人都不派。

    然而如今自己身体条件,又不允事事亲为。既然陈泉未曾遣人回报,千人督继而派遣蔺超哨探,当候蔺超回报为宜。

    刚刚进食完毕的李延昭,又感到一阵困意袭来,于是对曹建挥挥手,曹建便收拾了碗筷退下。困意袭来的李延昭,便又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次日上午,黄河北岸。

    孙建雄领着二百余士卒正候在临时搭建的营寨中。说是营寨,不过是从旁伐来一些小树立了一层低矮营栅,以为栖身。便连望楼都不曾设立一个。只是轮流派遣军卒爬上左近一颗大叔枝冠之上,瞭望南岸,以为望楼之用。

    此时已近正午,帐外日照正是猛烈。虽是正月时节,然而日光已觉刺眼不已。因此,除过值守士卒之外,也甚少有人愿意没事往帐外跑。这两百来人暂居的军帐,此时倒显得一片宁静。

    昨日来此,修筑完营栅之后,倒也有营中士卒耐不住寂寞,悄然在帐中丢骰子樗蒲戏。此时年关未出,士卒还是玩心大起。孙建雄见之,严厉斥责了一番这些士卒,并没收赌具以示处罚。

    士卒们虽然略有不满,然而倒也没什么激烈的表示。毕竟如今非常时期,自己这些人还要担负着接应渡河侦骑的任务。于是在孙建雄的一番斥责之后,众士卒倒也是收敛不少。

    于是此时,一干士卒皆是百无聊赖地待在营中。一时又没有什么军情,无聊之下只得在帐中说闲话以解闷。

    正在各帐之中士卒们聊得开心之时,营地一侧那棵被临时用作望楼的大树树冠处,却突兀地传来哨兵示警的竹哨声。凄厉的哨声一次次鸣响,使得此时仍在营地中不知所谓的士卒们,纷纷警觉了起来。

    孙建雄已是拔剑在手,冲出帐来,循着树上值守的军士手势望去,便见河对岸大约两百步开外的距离上,正有两骑死命向着河滩飞驰而来。

    孙建雄心中一紧。观那两骑服色,俨然就是广武军属下的骑卒。此时他只隐隐看到两人伏于马背,飞驰而来。也不知两人是否身上负伤。

    “集——合!”随着孙建雄的这声喝令,各帐之中的士卒们纷纷披挂整齐,手持弓弩,动作敏捷地跑出帐来,在孙建雄面前的空地之上集合整齐。

    孙建雄对着河对岸遥遥一指:“那边回奔的两名骑卒,观服色,便是我广武军下袍泽。我等职责,便是接应他们。诸军听我将令!”

    随着孙建雄的命令,手下的士卒亦是肃立起来。个个眼神严肃,只是望向河对岸的时候,眼神中现出那么一抹急切。

    “田浚泉带百人,往上游走几十步。伍森带百人,往下游走几十步。某自带营属渡河接应!”令出如山,诸将皆抱拳领命。

    此地正好是一个河湾处,孙建雄令两名百人长分别往上下游去几十步,乃是将兵力交错布置,两个百人队在河湾拐角两边齐射,可以对那两名骑卒身后可能出现的追兵进行一次覆盖式打击。

    孙建雄早已带上几名随身护卫,搭乘上自己兵将操桨的一条船,直向对岸驶去。

    船驶到河心,孙建雄已是能够看清对岸那两名骑卒的面容。只见其中一人背上还插着一支长长的箭尾,此刻正趴伏在马背上,在身侧同伴相扶之下才不至于坠马。

    “对岸势微从速!”孙建雄见状不由催促操桨兵卒道。

第八十一章 哨骑遇伏() 
船靠岸后,两名骑卒之中未受伤的那一人,在孙建雄麾下士卒的帮忙下,将背后中了一箭的同伴从马背上放了下来,保持着俯卧的姿势被众人抬进了船舱。现在身边没有军医,任谁也不敢轻易拔下伤者后背上的箭。

    未受伤的那名骑卒将两匹马交给孙建雄的部下牵上船。他自己跟随着伤者走进船舱,面上犹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

    孙建雄见状,已知这一支骑卒小队其余成员多半已凶多吉少。在北岸两百多自己部下的掩护下,船徐徐向北岸划去。孙建雄看着一脸悲戚之色的骑卒,心下亦是黯然不已。

    渡河前出的时候十一人,如今只剩两人返回,加之上一批前出哨骑的骑卒,不过短短几日之内,广武骑卒已是折损了二十人。

    任谁面对如此惨重的非战斗减员,都会感到哀伤动容。孙建雄也不例外。他与骑卒队伍中那两名队率的关系虽然不算很亲密,然而也算是看着他们从小卒一步步成长起来的。然而如今却突遭这等祸事,不过短短几日光景,两名队率竟然先后折损在哨探敌情的途中。眼看军中俊才接连折损,即使不是他的属下,他亦是感到无比痛心!

    在与那名未受伤的骑卒言语攀谈中,孙建雄很快了解到了他们这一行人的遭遇。

    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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