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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辞-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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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不过十几二十步,却见牛二壮与张兴两人气喘吁吁地迎了上来。李延昭哂笑道:“等你二人来,人犯早跑高昌去了!”高昌远在数百里之外,毗邻凉州西侧。李延昭此刻抓住那人,心中正是高兴,乃出言调笑牛、张二人。

    二人眼见李延昭已将那黑影擒获,俱是气喘吁吁地跟在李延昭后方,向来时的路走去。

    经过刺史府大门时,却见两名卫兵站在门前,疑惑地望向这边,其中一人更是出声喝问道:“何人方才在刺史府外喧哗?”

    李延昭押着那人头也不抬道:“我等巡夜,抓了个蟊贼。惊扰诸位,还请恕罪。”

第一百零三章 公庭何人() 
刺史府门前的军士,看到那三人都是身着铁甲,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于是便也没有多做盘问,便由得三人将那蟊贼带走了。

    那蟊贼被李延昭押着,从刺史府门外经过的时候,便不再徒劳挣扎,任李延昭与二人一起,押着他走上了客栈的二楼。

    到得居住的房门前,张兴早已掏出入住时店伙计留给他们的钥匙,打开了那扇房门。进屋之后,李延昭不由分说便扯过房梁上的套马索,将那蟊贼捆了个结实,然后将套马索的另一端甩过房梁。

    他费力拉动着那根套马索,直到将那蟊贼吊到脚尖堪堪着地,方才满意地将手持的这一段套马索栓系在自己这边数人胡床旁用来放置杂物的一只小柜子腿上。

    被捆了个结实,只有两只脚尖堪堪着地的那人,环视了一番这间客栈,而后看了看此刻躺倒到胡床上,眼见准备睡觉的诸人,冷静道:“尔等绝非本地军卒,对不对?”

    李延昭扯过毯子盖在身上,衣甲都没有卸去,听闻这人问话,也只是微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

    本地军卒还住客栈吗?这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的问题。李延昭对此人也是兴趣缺缺。方才十字固他也没下死力,想来此人胳膊应当是无事。而且李延昭已决意将此人交给官府处理,因此也制止了张兴牛二壮两人对他的踢打。

    还是自己这个办法能让此人记忆深刻。李延昭不无自得地想到。任谁被五花大绑着吊到房梁上,只有脚尖堪堪着地,这么吊个大半夜,也不可能记忆不深刻。

    见三位军卒都不理会他,那人心中又是大急,呼道:“放开我,我乃公庭是也!尔等已经铸成大错,当下放我离去尚还来得及,若到天明,包让尔等小命不保!”

    那人聒噪不已,令正准备入睡休息片刻的李延昭心烦不已。李延昭在身旁摸索了半天,又到窗台上找到了那块包裹泥块的破布,而后大步流星地走到那人面前,将那块破布揉吧揉吧,那人眼见他拿着一块破布大步而来,已知其意。连忙闭上了嘴。

    然而李延昭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用左手死命卡住那人两腮处,那人挣扎了半晌,最终还是抵不住李延昭打大力掐腮,心有不甘地微张开嘴。

    见他终于张开嘴,李延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右手中揉成一团的破布塞到了那人口中。随着那破布入口,一股浓重的灰土味便在那人口中蔓延开来。李延昭环抱双臂看着他徒劳地挣扎了一会,被破布堵住的嘴巴难以发声,遂满意而去。

    临睡前,李延昭又将几人身上佩刀解下通通收拢起来,然后他便躺倒在胡床之上,未到一刻钟,已经沉沉睡去。

    被捆吊着的那人,呜呜了好大一会也不得发声,身上套马索捆得又紧,挣扎了小半个时辰,终究是徒劳无功。只是身体被吊起微悬着,脚尖堪堪着地,甚是痛苦。脚尖之力,又是支撑不稳,连连打转,心中对李延昭这几人,早已是恨极。

    李延昭一觉睡到晨光熹微之时。起身看看周围,牛二壮与张兴俩人还睡得正香,便是连半吊着的那人也是早已歪着头睡熟。心中不由得升起些许恶趣味,将拴在柜腿处的绳结一松,伴随着房梁上套马索的唰唰声,嗵地一下,那人已是摔倒在地。

    熟睡中猛然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那人乍然痛醒,随即便满含怨愤地看着李延昭。

    李延昭倒也不言语,上前取出那人嘴中的破布扔掉,而后又将他身上的绳子松了一松。不松倒还好,一松之下,那人倒直接瘫软在地上,酸麻之感顿时传遍全身。

    李延昭也懒得与他废话,待他自己活动了一会,血液流通之后,又取过套马索,将他双手捆了个结实。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昨天夜里至为活跃的他,此刻却再也未发一言,只是任李延昭捆住了他的双手,而后眼睁睁看着李延昭叫醒二位部属,然后三人披挂整齐,腰悬弓刀,再押着他出了客栈,一路向州治府邸而去。

    虽然离刺史府不过几十步远的距离,然而这支特殊的队伍在向刺史府前进的路上,还是吸引了不少路人好奇的目光。

    甚至不乏有好事者上前问询,而李延昭却只是笑而不答。想来自己等人并非姑臧城内兵卒。未经申报批准等手续,越俎代庖地布下监视,虽将这蟊贼一举擒获,然而此种越俎代庖举动,难免有狗拿耗子之嫌。

    自己只不过是进州治来汇报工作,顺手打鱼捎了鳖擒住这个小毛贼,哪能太过招摇。将此人交给州治使君,由对此人焦头烂额的使君来处理,大抵是最好不过了吧。

    然而当三人押着那蟊贼,再次来到刺史府门前,准备取出堪合路引时,却见刺史府的守门军士,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延昭押着的那名蟊贼。皆惊呼出声:“小郎君!”

    小郎君?李延昭此时满脑袋的问,简直一脸懵逼地看着两位守门军卒。

    小郎君是何人?自然是郡府张使君的亲侄儿,凉州世子、抚军将军、武威太守、西平公、霸城侯张骏张公庭了。

    张骏身上挂着这一长串的封,使得他在李延昭眼里,颇有一番“五道杠大队长”的风度。关于张骏的传说,他早先在广武郡的时候,就没少听说。

    凉州第一代刺史是张轨。张轨有二子,长子张寔,次子张茂。张寔子骏,便是此刻被他擒获,又押在手中的这位小郎君了。

    张寔被京兆人刘弘所策划的谋叛刺杀之后,因骏年幼,便只得由张茂摄事。然而张茂又并无子嗣,兄弟俩因此,便也不存在夺嫡等萧墙之祸。张茂安定人心,亦是表明心迹,即位后便封张骏为凉州世子、抚军将军、武威太守、西平公。至于霸城侯,乃是建兴四年时,晋廷给予张骏的封。

    难以想象,便是这样一位含着金钥匙出生,祖上两辈皆在凉州一片草莽中起家,安定人心,奠定基业,才创造出凉州今日局面的这位高门的后代世子,居然是一个夜微行于邑里的采花贼。

    李延昭的目光一片呆滞,望着眼前这难以收拾的局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凉州危矣!

    且不论张骏的叔叔,现任凉州牧张茂还有几年好活。就凭凉州现在的实力情况,再发展个十年二十年,尚未可知能否执戈东进,与匈奴刘赵争夺关中沃土。

    然而若是张茂挺不过这十到二十年,两腿一蹬去见了老爹张轨,再由这位士族纨绔张骏即位成为凉州牧,就凭着半夜翻墙去玩弄民女的这种做派,凉州恐怕真的要完。

    眼见得守门士卒大步前来,解开了张骏身上的绳索,张骏回头轻蔑地瞟了他们几人一眼,而后在一个士卒的搀扶下向着刺史府中行去。李延昭终是支撑不住,顿时委顿于地,就差做悲愤状仰天痛呼:“先公啊!”

    大祸已经闯下,然而正事也不能耽搁。李延昭愣神了半晌,终于还是反应过来,拿出堪合与路引求守门士卒予以通报,并再一次破财,从钱袋里取出一吊钱塞给那守门士卒。

    那守门士卒掂了掂在手中那沉甸甸的铜钱,然后喜笑颜开地对着心情沉重的李延昭道:“将军稍待,小人马上进去通报此事。”

    一时间,大门外只剩下面面相觑的李延昭三人。虽然此时正是六月天,李延昭却仿佛感到了丝丝寒意,从脚底直往上行去……

第一百零四章 面谒使君() 
大清早,刺史府内的张使君,便听自己侄子那边的内侍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见到他便慌忙跪倒在地,连连告罪。细问之下方才知道,自己这位宝贝侄子,凉州的下任刺史,张氏基业的接班人,居然一夜功夫,便凭空消失了!

    张茂听到这消息,一改他往日里处变不惊的风格,火急火燎地喝令身边他能够调动的内侍,以及刺史府护卫兵卒等,一概出府去找。并且立刻派人传令给姑臧尹,下令即刻关闭城门,全城他的宝贝侄子张骏。

    而当未果,张茂正惶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之时,守门军卒却来报告,有三名军卒押着小郎君回到了刺史府。

    李延昭此刻肠子都悔青了。他细细想了一阵,才知道为何这个蟊贼作案多起,却迟迟未能落网的缘故了。哪里是姑臧尹不作为,哪里是巡城兵卒不给力。这作案人这么大的来头,他们谁敢把人拿下?

    自己这回狗拿耗子越俎代庖,倒是把人犯拿住了。然而吊了那小郎君大半夜,可算是把凉州未来的刺史得罪死了。

    站在刺史府门外的李延昭,只觉得自己将来的人生,便要同此刻的天空一样,一片灰暗了。

    且不说这小郎君如何如何,便是面前现任刺史张茂那一关,李延昭觉得便不好过。自己吊了他的宝贝侄子大半夜,谁知道张使君会不会震怒之下,拿自己项上人头去平息张骏的怒火?

    忐忑不安下,李延昭已做好了暂时开溜的打算,歇个一日半日的,等张使君心情稍微平复一番,再回来向他请罪并汇报工作,无疑这法子便是此刻相当明智的抉择了。

    然而就当李延昭使了眼色给自己的俩部下,转身打算逃离此地之时,先前进府通报的守门士卒却已是转出大门,对三人道:“张使君令我唤尔等进去。”

    闻言,李延昭方才安宁些许的心情,彻底沉入了谷底……

    那守门士卒在前方引路,李延昭与手下两人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此时心情沉重,连刺史府中一应景物也无暇欣赏。

    李延昭只想着面谒完这位张使君,要杀要剐也由他一句话,只盼着给自己来个痛快的。忐忑的心情伴随着目前这令他揪心的形势他面上表情,更添纠结。

    守门兵卒引着三人,进了刺史府以后七扭八拐了一阵,行了约莫一刻钟左右,终于算是到了目的地。

    指着一扇小门之内的正堂,守门军卒对三人道:“里面便是正堂。张使君正在内里办公,尔等小心谒见,切勿冲撞使君。”

    李延昭对那守门军卒连连称谢。然后小心翼翼上前。正堂前的兵卒们此刻都侧着眼瞟着三人,一副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表情。

    李延昭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见一绯袍中年人正坐在内堂案首奋笔疾书。于是尚未进门便已跪地叩首:“罪人李延昭,拜见张使君。”

    那中年人却是头也不抬,奋笔疾书,批阅着自己案上的公文。李延昭便只好带着自己两个部下,尴尬无比地跪伏在正堂之外,冰冷的地面上。

    过了好一会儿,张使君才放下手中公文,抬头望着跪在正堂之外,三名顶盔掼甲的兵将。然后淡淡道:“不必多礼进罢。”

    听闻张使君的语调,并未有那种愠怒之色,李延昭方才大大松了一口气,赶忙起身,令二人在堂外等候,他便跨进堂内,跪伏于地,颤声道:“罪人李延昭,特来向张使君请罪。”

    上首的张使君却是一言不发,静静打量了李延昭片刻。而后吩咐身边侍者为李延昭搬来胡床几案等物,令其在左近落座。

    李延昭忐忑不安地在侍者布置好的几案胡床前落座。坐定之后,便挺胸抬头,目不斜视。上首的使君一时半会也没有出言相问,于是这堂中的气氛,便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一到堂前先告罪,你究竟有何罪?你可自知?”这沉默,终究还是由张茂首先打破了。

    “仆有眼无珠,有眼不识贵人,冲撞了小郎君,还望使君恕罪。”李延昭听到张茂问话,即刻起身避席,而后跪伏叩首道。

    “你且与我句实话,倘若昨夜你知翻墙者乃公庭,你还会如此为之?”张茂依然坐定,凌厉眼神审视着跪伏于地的李延昭。

    李延昭心中飞快地思考着张茂问这句话的用意,以及他自己应当应对得体的回答。若回答仍会如此,天知道这位疼爱侄子的叔叔会不会勃然大怒。然而回答不会呢,难道任由那些无辜民女平白受辱,然后坊间再传开对这位小郎君的不满之声吗?

    似乎世间问题,都应有其标准答案,然而谁又知道,此刻李延昭面前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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