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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嘉靖沉叹一声,“其他人呢?”
“几位弟、妹已经出宫。”
“那就好,杨贼守不住这里的,还有人能回来。”嘉靖沉稳过后,头一次认真地望向这个儿子,自己一心修道从未给予过他太多的关照,多年来甚至连太子的头衔也不曾给他,而今天他选择了留下。
这个儿子,也许是一位比自己更加出色的国君吧。
在这一瞬间,嘉靖险些开口,当场封太子之位,给予裕王应有的荣誉与尊严。
但他没有,因为他也是个聪明人。
倘若杨贼并未杀了太子,而是擒走,事情就变得复杂了,逃走的几位皇子谁来继位?杨贼挟太子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你们站在那里。”嘉靖指向一个靠前的位置,“不要向杨贼低头。”
“陛下!”忽有一人踏前一步,怒视裕王臣子中的一人,“臣誓与大明同存亡,但臣不愿与乱臣贼子同室而立!”
发言者横眉立目,身形虽显老态,浑身正气却是不输,正是刑部尚书黄光升。
众人顺着黄光升的目光望去,毫无疑问,这个质疑是针对杨长贵的。杨长贵也真是个神奇的人,身为杨长帆的亲弟弟,多年来竟能风生水起,先是入严党门下,后又得到首辅徐阶的照顾。
事到如今,谁还能保他?
“陛下。”张居正躬身进言,“杨经历闻其贼兄犯京,只身入皇城,只求为人质,以规劝杨贼。”
嘉靖微微动容,他偶尔听到杨长贵的消息也大多是这样,任其兄如何叱咤四海,此人就是安安稳稳待在京城,竟还中举仕官,也是位奇人了。
黄光升吹须怒道:“任他如何花言巧语,身上流的就是贼血!”
“报!”
正此时,太和殿前御林将军冲进大殿,半跪在地:“内外城失陷!首辅殉国!戚将军被擒!其余守军丢盔卸甲!”
这本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徐阶的死讯如此传来,这让寒冷的大殿上又吹过一缕凉风。
御林将军见没有指示,只好自己给自己指示:“末将必死守太和殿!守一时,是一时!”
“将军忠心为国,事已至此,依旧死守,朕看到了。”嘉靖微微抬臂令道,“放下刀刃,让杨贼进来吧,朕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
“……”御林将军大惊抬头,见了群臣的表情,再是一咬牙,终是含恨出殿。
沉默之中,大军的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地面的震动也愈发剧烈,每个人心脏的跳动也愈发猛烈。
终于,徽王府大军行至太和殿前,两列精兵左右推开放下武器的御林军,围出一个通道。
杨长帆与长子杨必归位列正中,左首徐文长,右首赵光头。
杨长帆远远看着太和殿的宫门,看着初生的旭日,轻吟道:“儿子,一会儿不要怕,你爹就要教训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了。”
“会见血么,爹。”
“应该不会的,你爹是个讲道理的人。”
话罢,一行人威风赫赫,一步步踏上台阶。
嘉靖凝目望向殿门,一开始是几个人影冒出头来,随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也终于见到了这个一直以来的敌人,这个曾经并不准备冒犯自己的敌人。
杨长帆身材高大异常,容貌有棱有角,目光炯炯有神,身着深蓝色徽王府军服,左右肩上两枚金光赫赫的肩章,一柄燧发铳别在腰间,步伐沉稳,不怒自威。
这狠劲,像是一个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的老将。
这稳劲,又如一个在朝中混迹多年的谋臣。
这傲劲,让天子侧目。
这就是东海的敌人呐……
在场所有人,除胡宗宪之外,几乎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一种独特的尊严涵盖了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这并非亡命之徒的匪气,也不是王世豪族的娇气,是奋斗而来,不甘为奴的傲气。
几人,一路前行,杨长帆不时扫视左右,每个被看到的人心中都是一阵发虚。
终于,杨长帆站到了登上龙椅的台阶前。
太监颤颤抬手:“不能……不能再近了。”
杨长帆只一抬臂,推开了脆弱的太监,一步一步踏上台阶。
嘉靖心中虽已惊怒至极,却尽全力遏制住这种恐慌,既然决心一死,就要死得大方,死的漂亮!
杨长帆终于站在了嘉靖的正对面。
他看清了眼前的这位皇帝。
小眼睛,小胡子,肤色偏黄,皱纹很少,这瞳孔中,有愤怒,有恐惧,有优柔寡断,也有那么一丝皇族的自尊。
杨长帆微微一笑,回身冲儿子道:“必归也上来看看,不过是个人么。”
全场屏息,所有目光望向了那个不到十岁的男孩。
杨必归闻言三两步踏上台阶,站在父亲身旁,上下打量着嘉靖。
正此时,殿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
“臣来救驾了!!!!!”
众人大惊望去,只见一手持木棒,乌面破衣的精瘦老人被徽王府军士按在地上。
“让他进来!”杨长帆吼道,“让他们看看!!”
军士这便松手,老人迅速挣脱爬起,踉跄着步子冲入大殿内。
老人浑身是伤,瘦得皮包骨头,手中的木棒却攥得异常用力,眼神中充满了杀意。
“臣!!救驾来迟!!”老人奋力冲向前方,他的眼中只有杨长帆一人。
两侧群臣,皆卑微低头,自愧不如。
“海瑞!”黄光升死攥着双拳,含泪吼道,“我们已经败了!”(未完待续。)
289 尽忠()
“败了?”海瑞怒斥道,“还有这几百人?败了?”
“败了。”黄光升低头道。
“这里是紫禁城,是太和殿!”海瑞瞪目吼道,“你告诉我败了?我大明怎么能败?”
话罢,他不再理会任何人,挥着木棒冲向杨长帆:“臣来救驾!!!”
他奋力冲至台阶前,却被赵光头一拳砸中胸口,皮包骨头的老人与徽王府第一猛士相差太过悬殊,海瑞直接被拳头砸得后滚几圈,然而他翻身呕了口血,不管不问,再次重来。
赵光头又一次将海瑞打翻在地。
嘉靖将全部看在眼里。
这,就是骂得自己祖坟生烟的那个天下第一忠臣啊!
时至今日,唯一一个来救驾的,也只有他!
海瑞苍老瘦弱的身体,在嘉靖面前经受着一次次的摧残。
“海瑞!!”嘉靖再也无法忍下去,扶着龙椅起身伸手,“朕……朕……朕知错了!!!”
全场唏嘘。
嘉靖一生犯了无数的错误,但他从没承认过。
即使在杨长帆的枪口前,他也没有承认。
但面对这样的海瑞,他终于低头了。
“朕知错了!!!停止吧!!”嘉靖双目通红,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冲海瑞吼道。
海瑞即便扑在地上呕着血,神色却还大为清明,露出一丝感动的笑容:“辅此明君!臣一生足矣!”
话罢,他再次撑起残破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挨拖着木棒走向前去。
“臣!来……救驾……”
即便是杀人无数的赵光头,也不忍再出拳,转头望向杨长帆。
杨长帆默默点头。
赵光头叹了口气,默默握拳。
很可惜,海瑞没有机会再迎接赵光头的拳头,踉跄途中,气力不支,扑倒在地,随后又尽力向前爬了几寸。
“臣……来救……”
微弱的声音戛然而止,海瑞永远地闭上了那张逆耳的嘴。
嘉靖木然坐回龙椅,双目呆滞,泪流两行。
杨长帆在旁问道:“怎么样,后悔么?”
“……”
群臣默默垂泪,即便是徽王府军士也有所动容。海青天的名号几乎大过首辅,如今死在这里,也算精忠报国,死得其所了。
杨长帆回身,一步步踏下台阶,扫视众人。
“其实,能挡住我的人有很多很多。”
“比如张经。”
“比如陆炳。”
“比如王忬。”
“还有很多很多。”
杨长帆说着,环顾四望:“可惜你们没有给他们机会。”
群臣咬牙切齿,奸臣误国,严党埋下的祸根太深了。
“你们以为都是严嵩做的?你们就没有错么?”杨长帆回身望向嘉靖,“你就没有错么?”
“杨贼!”黄光升怒而出列,指向杨长帆,“若要杀人,就来个痛快!我大明的朝廷,轮不得你来羞辱!”
“哼。”赵光头轻哼一声,便要上去了结他。
“不动他。”杨长帆抬臂道,“在这太和殿,我只杀一人!当然,像海瑞那样寻死我拦不住!”
黄光升奋力握拳,他也想如海瑞一般殉节,却怎么也踏不出这一步。
杨长帆再度回过头去,望向嘉靖。
嘉靖心中一凛。
“放心,不是你。”杨长帆忽然转过头去,望向人群中的胡宗宪,“自己来还是我来?”
胡宗宪面无表情:“不劳船主了。”
话罢,他几步踏上,面向嘉靖,双膝跪地。
“贼,不能赐臣死,只有皇帝可以!”
“此番引贼入京,罪责全在微臣!臣罪该万死!”
“求陛下赐死!”
“……”嘉靖早已没了气力,只摆了摆手。
赵光头一步踏上:“还是我来吧。”
“让他自己来吧,我其实不恨他。”杨长帆拦住赵光头。
赵光头就此将大刀掷到胡宗宪身前。
胡宗宪冲杨长帆投去一个感谢的神情:“早在杭州,就该死的。”
话罢,他双手反持大刀,奋力刺入腹中,怕死不透,只尽力刺得更深,更深。
“臣……先走一步……”
胡宗宪就此倒在血泊之中。
“你害我,我却待你不薄。”杨长帆朗朗说道,“这样一来,史书能给他一个清白了。”
“杨贼。”黄光升嘘喘着气道,“你满意了?”
“还没有。”杨长帆转过身,正视嘉靖,“我对皇帝不满意,他愚蠢,昏庸,近奸远忠,固守成规,只求修仙得道,不顾天下子民,江山社稷。他屠我义父,枉杀忠良,这些事海瑞说得很清楚了。”
黄光升瞪目怒道:“大胆杨贼,我……”
“别急,我不弑君。”杨长帆抬手道,“我只是想,皇帝当成这样,是不是该自愧退位?”
群臣凝神屏息,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
杨长帆是要逼皇帝禅位么?
禅让给他么?
嘉靖死盯着杨长帆:“朕绝不……”
“别急,不是让给我。”杨长帆四望道,“太子何在?”
所有目光就此望向了裕王。
裕王十分无辜,但既然来了,就要有做为。
“这里没有太子,只有本王。”
杨长帆却没理他,因为他发现了人群中的熟脸。
“长高了啊。”
杨长贵尴尬点头,他怎么也想不到与哥哥会以这种方式会面。
“弟弟,这个人可以当皇帝么?”杨长帆问道。
杨长贵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但他不怕,他一直就在风口浪尖,他知道如何对峙这风口,如何迎上这浪尖。
杨长贵就此朗然道:“裕王殿下虽无太子之名,实为嫡长之身,依法礼该继承帝位。裕王近忠远奸,听谏言,明事理,知人善用,勤勉学政,必可为明君。”
“可以么?”杨长帆转望嘉靖,“你回后宫专心修道,你儿子来当皇帝。”
嘉靖岂能受此大辱,扶座起身怒指杨长帆:“我大明的江山谁来坐,轮不到你来说!”
杨长帆再而望向裕王一边:“有没有一个聪明人出来讲道理?”
这简直就是指名道姓。
张居正早已打量过杨长帆很久,多年来各路消息他早已吃透,再见此人,他心中自有定夺分寸。
“杨贼大胆!”张居正愤怒出列指向杨长帆,“便是让你烧光屠尽了北京城,陛下也决计不会因你一言而禅位!此等大辱,岂是京城百姓,百年基业,满朝文武的性命所能及!”(未完待续。)
290 嘲笑()
“哈哈哈哈!”赵光头听得抑制不住大笑起来,“可以!!!你这人可以!!!”
赵光头都大笑了,旁人自然也都听懂了。
张居正这就是彻彻底底的指桑骂槐,指着你杨长帆,骂的是皇帝,您老反正这么大岁数了,也对朝政不感兴趣,回去修道,让自己儿子来不行么?非要把这么多性命都无辜葬送了么?
但他知道,话不能直着说,一定要给皇帝一个台阶,皇帝毕竟面子比纸还薄,不给他加层钢板,他怎么禅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