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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也开始怕了,之前跟着大部队,跟着瓦夫人一路“补给”,泱泱数千人,声势浩大,自然没人敢怎样,如今小队行动,猛虎难敌群狼。
“他们只是补给么。通融通融。”杨长帆站在了特七一边,煞有介事劝道。
“这解释不通啊。没法向上面交代……”庞取义揉着下巴犹豫道,“除非,他们来这边师出有名。”
特七闻言立刻说道:“平倭!平倭!”
“这里也没有倭人啊。”庞取义哼了一声,转望杨长帆,“杨将军,我看算了吧。为这些人犯不上。”
杨长帆“眼珠子一转”,跟着说道:“说来,我这边正有一批点名的倭寇要围剿,不如拨到我这边。”
“这不行。”庞取义干脆摇头,“他们是狼兵的逃兵。不是咱们的兵士,这不合适。”
“合适!合适!”特七抢先答道,“哪里有倭寇!我们就去哪里!”
“庞将军你看,人家都说合适了。”
“可……”庞取义望向特七,口气有些松动:“这些人可是目无法纪的,你指望他们能听你的?”
“听!有人头赏钱就听!”特七立刻说道,“一个人头,一两!”
杨长帆闻言笑道:“怎么样庞将军?”
“还是不好,应付上头很麻烦的。”
“嗯……”杨长帆沉了一口气,转而走向特七。
庞取义想要阻止,已然不及。
走至近处,特七才看清了杨长帆胸口的血痕,大惊道:“这个,怎么?”
“倭寇砍的。”杨长帆不以为意。
“你,不疼。”
“疼,但没办法。”杨长帆低头看着胸口,“那批人很猖獗,因此我才来这里要人,没想到碰到了你们。”
特七看着血痕咽了口吐沫:“佩服。”
“我也不说虚的。”杨长帆言归正传,“我救你们,你们帮我对付一批倭寇,事成之后每人五两,拿了银子想回乡也好,想继续跟着我也好,随你们。”
特七眼睛一瞪,随即转头用土话翻译了杨长帆的意思,几位兄弟匆匆商议,纷纷点头。
特七这才问道:“对方,多少人?”
“一个人。”
“干了!”
“好!我去给你们求情。”
杨长帆立刻返身,又与庞取义争执了很久,最终庞取义拗不过,终是命令军士松绑,放下一句狠话后便领兵离去。
十几位狼兵劫后余生,先是骂,再是感激。
骂庞取义收刀无情,感激杨长帆仗义相救。
随后,杨长帆与特七一路聊,一路取了被没收的兵刃,后又找老丁“买”了一些行军器具,这便领着十几人出了军营,来到海舍废墟,搭了两个简易营帐,让众人暂时住下,又叫凤海送来鸡鸭鱼肉,说好出发时间,这才算暂时消停下来。
回至家中,依然是一片狼藉,赵思萍和杨长贵还未归来,下人除了凤海只回来了一位,杨寿全倒是回来了,正与做客的徐文长谈起之前的事情,唏嘘不已。
见杨长帆回来,胸前多了道血口,杨寿全也心疼,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不能说“你为什么那么傻往刀口上撞”。
见到儿子无大碍后,杨寿全称身体不适,自觉让出厅堂给儿子和徐文长,回了书斋,揭下封条,拿着包袱回去整理。
杨长帆坐在自家堂上,喝了口暖茶,紧张的心情终于缓和,随之而来的是难以想象的疲惫。
“公子招抚狼兵了?”
“先生说的对,对付这类人要棒子加蜜枣。”杨长帆虽然暂时成功,但心下也有疑虑,“只是,搞不好这些人还是要逃。”
“要让他们舍不得逃。”徐文长拿起茶杯晃悠着说道,“简而言之,四个字,乐不思蜀。”
“是了,鸡鸭鱼肉酒都送过去了,要不再带他们逛窑子去?”
“他们有银子自己会去,公子还是先养伤吧。”
“伤势无碍,我自小受伤无数,不日便会痊愈。”
“公子是有大运势的人。”
“你够了。”杨长帆无奈道,“我在想,这些狼兵,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知道,不如先做件别的事。”
“何永强?”
“不错。”杨长帆冷笑一声,“管他如何家财万贯,背有靠山,今夜过去,烧了他家,绑了他人!”
“这样一来,公子就是落草为寇了,逼上梁山,自立为王,这事我可就帮不得了。”徐文长也不劝,自言自语道,“只是你的父母妻子,秀才弟弟,怕是都要受牵连。当然也可以全家落草为寇……”
“好了……我明白了。”杨长帆摆了摆手,“暂且留他一命。”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事已至此,何永强有更大的用处,死也要死的有价值,若是冲冠一怒洗劫家舍,反是落了下乘,戴上了贼寇的帽子。”徐文长说着,递出了刚刚写好的一封书信,送与杨长帆。
这是杨长帆请徐文长代写给赵文华的书信,务必要凄惨之至,誓要南下除贼,公事不得不先放下,要突出自己并不是不管赵文华交代的事情,只是家仇在前,不得不报。
信中措辞得当,甚至能感觉到那种声泪俱下,行书用的也是正楷,工工整整,完全不是之前草书的样子,别说赵文华,谁看了这封信都会理解杨长帆的处境。
“先生的计划是周全,只是,我一人怕实施不来。”杨长帆收起书信摇了摇头,“不如先生随我一道赶往澳门……”
徐文长干脆拒绝:“下个月,乡试。”
没办法,考试优先于一切。
“该说的,我都已说透,公子是有大运势的人,自然……”
“好吧。”杨长帆也知道乡试在即,留他不住,“我后面如先生所说行事,如若顺利,六月之前,大事可成,届时少不了先生那份。”
“能不能先给?赶考的时候,家里也是有开销的……”
一切气骨瞬间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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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赵总兵()
会稽何府,何永强又喜又悔。
喜的是杨长帆终于受到教训了,从此他怕是再没胆子做这单生意。
悔的是沈悯芮被劫走了,转了一圈自己的辛苦也付诸东流。
他即刻唤来下人,命下人包上一些补药,送与沥海杨府慰问一番,顺便打探一下杨长帆的情况。
至于县衙那边,县丞等人已经收到了绍兴府的通令,即刻复工,否则革职论罪。县丞那边也递来消息,海瑞已收到李天宠的书信,不再为难何永强。
何永强也不明白,舅舅究竟有什么能耐,一封信竟然真的让海瑞停手。
一切好像又回到最开始的样子。
不一样的,只有杨长帆。
……
三日后,杨长帆缝合过后的伤口已经基本不疼,只是胸前难免落下一道很长的刀疤了,虽说要一个月才能痊愈,但此时他只要不做剧烈运动,身体已无大碍。先前街坊四邻,何府家丁等人皆来探望过,他依徐文长所说,卧病在床,虚弱万分,装出一个月内不能出门的样子,好为之后的行动打下幌子。
这一天,杨长帆接到了两封回信。
其一是赵文华亲笔所书,对于杨长帆的遭遇表示感同身受,倭寇不除,江南百姓永无宁日,他劝杨长帆好好养伤,此后专心经营沥海军器坊,以成平倭大业。信中还透露,不日都司与工部的拨款和文书即将到位,现在还不是拼命的时候。
如同徐文长所料,即便书信已经声泪俱下。赵文华依然犯不上为杨长帆出头。毕竟不是他儿子。
与戚继光那封书信则是杨长帆口述。翘儿代笔所书,并无太多的修饰,只是说清事情,包括汪直系海寇的洗劫与沈悯芮被掠。
奈何戚继光回信也如沈悯芮所料,与赵文华类同,劝杨长帆好好养伤,从长计议,对于沈悯芮几乎只字未提。好似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总结看来,赵文华的意思就是“好好做事,做的够好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戚继光的意思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要让儿女私情耽误”。
的确,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杨长帆,不过是一介瘦马沈悯芮,没人愿意冒那么大风险为他们出头。
不过沥海的遭遇,杨长帆的劫后余生也并非全无意义,这至少给了很多人发挥的机会,根据上司授意。庞取义将战况添油加醋描述一番,沥海所如何苦战得胜逼退倭寇。倭寇如何大放厥词“我们还会回来哒!”
相比于杭州湾北的情况,沥海的遭遇实在不值一提,但在某人眼里还是觉得可大做文章的。赵文华的唠叨又有了新的理由——尔等闭门不出,倭寇大猖,已经开始肆虐杭州湾南,屯重兵在嘉兴杭州防守,难道绍兴宁波就不要了么?
张经老而弥坚,远在嘉兴驻守,眼不见为净,赵文华的一切言论自然对他没有影响,但李天宠天天被赵文华骚扰总不是个事儿。赵文华就像个无底洞,刚刚满足了他设立军器坊的要求,如今又有新的由头。
万余倭寇在拓林,张经在下一盘大旗,分兵去绍兴是不可能的,与赵文华讲明白这个道理后,赵文华也不争调兵的事,转而拿出了一个温柔的提议,至少需要一个能人将那边的防务组织起来,不要再这么一盘散沙下去了,也不要你们嘉兴前线的能人,杭州挑一个就是。
李天宠十分清楚,赵文华转了一圈还是在安插自己的人,张经一定是不愿意的,手下一帮勇将等着安排,轮不到赵文华的人。
可张经的回话却令人大跌眼镜——赵文华要去,就让他自己去吧。
李天宠收到消息一琢磨,这还真是个办法,赵文华是决计不敢真的领兵打仗的,无非就是要抢些小权而已,塞他个虚职让他滚得越远越好。
于是这一次,张经李天宠彻底满足了赵文华的要求,临时委任下达,身兼二职的赵文华武袍加身,荣任宁绍总兵,即刻赴任督查海防。去哪里赴任不重要,不要在杭州就好了。
这个任命一下来,反倒是赵文华慌了,他本意是想推荐戚继光过去,结果却落到了自己头上,工部混的人怎么可能领兵。主谓颠倒,这下变成李天宠催着赵文华赴任了,绍兴宁波生灵涂炭,您老务必快去拯救众生。
事到如今,赵文华也不得不走了,领了牙牌军符上车。
也罢,总算有实权了,开始吧。
相比于倭寇,赵文华才是会让宁波绍兴十余卫所真正生灵涂炭的存在。总兵可以领兵出战,也可以调动资源,管理军饷发配等等,这就够了。
按理说,宁绍总兵赴任,总该去辖内十几个卫所转悠一圈,巡视也好,收礼也罢,至少要了解情况。可赵文华不,他直接去了绍兴府,在府衙院子里舒舒服服下榻,绍兴知府自然不敢说个不字。相反,他还为其让出最好的房间,最大号的签押房,让总兵舒舒服服地在府中办公,不少府中的衙役,也被拨给赵文华帮差。
赵文华也十分负责,立即下达了第一道命令,不是严查海防,而是核实户籍,让各个卫所将在役军士数量如实上报,以统军饷。
这下麻烦可就大了,拿沥海来说,原上报有一千人当兵,实际上还在的也就三四百,逃的比在的多。至于逃的人,有时报,有时不报,适当地报,这其实也是卫所的潜规则,否则那点可怜的军饷在层层揩油下根本养不活留下的兵士。
可赵文华下令核查,这不是要人命么。
好在,他是赵文华。不是海瑞。
各卫所指挥使、千户手上持籍册、袖中藏着重礼纷至沓来。赵文华大大方方悉数收下。其实这些卫所的礼物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关键是被重视了,被尊重了,别人认他这个总兵了,这才舒服。
庞取义自然也要来,生怕礼物不够重,还拉上了杨长帆,只求他多说两句好话。
府衙之中,杨长帆与赵文华再度相见。未等庞取义送上籍册,赵文华便关切起身:“伤势如何了?”
“已无大碍。”杨长帆在胸口比划了一下,“就是留下了一道口子。”
“你说说,你说说你们怎么搞的!”赵文华转而指向庞取义,“怎么就让杨祭酒受伤了?”
庞取义尴尬万分。
杨长帆在旁道:“若非庞将军及时率军抗倭,我怕是早已死在倭寇刀下。”
“哎……”赵文华闻言,回身轻轻打开庞取义送上的木箱,掀开籍册,看清下面银光闪闪的东西后才说道,“庞将军的确是我军强将。平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