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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就看见她,看见了就再也挪不开眼。
正啃着馒头的李大哥,瞥了一眼已经化为“望妻石”的沈罄声,心里嘀咕,自己家的媳妇儿,怎么跟看不够一样,眼睛都看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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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儿在天边,他就眼巴巴的思着想着等着,媳妇儿走到跟前了,沈大人突然觉得本官不能这么“随和”,不然以后夫纲不振会彻底沦为妻奴,这架子还是要端起来的。
“咳咳,你来干什么的,田里水蛭草蛇多得很,女人家家的来了就碍事儿。”
说完,从善如流的接过陆卷舒手里的食盒,这食盒也是赵大柱拿过来的,被陆卷舒反复洗了好几遍,干净的都发光了。
嘿这人!陆卷舒又好气又好笑的瞪着他,想掉头就走,偏他眼疾手快已经把食盒抢了过去,一菜一汤两双筷子四个窝窝头,在树荫下摆的整整齐齐,见陆卷舒还杵着不动,还端着架子,不耐烦的催她快来……
沈罄声盘着腿,吃着窝窝头,眉梢眼角都是神采奕奕的,叫别人看了还以为他在吃海参鲍鱼!
“腿怎么样了。”陆卷舒问。
其实她还是挺担心沈罄声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人像他这样,绑着绷带到处蹦跶,要是真磕着碰着,或者骨头长得不正。陆卷舒脑海里浮现着他穿着大红官袍,手里拿着芴板,一瘸一拐的爬太和殿前的四十九层楼梯,这情景委实有些可怜!瞧着他的眼神就不免有些同情……
这水色氤氲的眼眸应在沈罄声眼里却变成了明眸善睐,秋波暗送。
“这点小伤不碍事儿,我要是下了田,和他们是一样的……”
沈大人故意撸起袖子,露出略微晒黑了的胳膊肘,为了显摆肌肉的线条,手上太过使劲,把窝窝头都捏出了一个手印。
陆卷舒扯出一个笑来,冷冷的说道:“人家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俗称泥腿子,你是瘸腿子,这么一看还真有点像。”
沈罄声一口气差点卡在喉咙里过不来。
平常都是他三言两语把别人气的吐血,可碰上了陆卷舒,就逢战必输,铩羽而归,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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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田县。
浙江巡抚衙门。
全国一十三省,浙江算是上差,用私底下的话说就是富得流油。只要能往浙江这片地儿沾一沾,靠一靠,那都是挤破头的美差。听说有个外放的翰林,为了能补浙江下面一个知府的差,给蔡訾送了一千两的白银。一千两,顶一个知府十年的俸禄。听起来怪吓人的,但还真不用担心,这些钱都是能捞回来的。
再举个例子,沈罄声沈大人,也是在南方当过差的,从七品县令坐到知州知府,短短几年时间,业绩还不错,一方百姓对他赞誉有加。但实际上他不但贪,而且还贪了不少,从他一回京城就在一品楼一掷千金,三千两包了红绡的花期就能看的出来。
应璟顶着“锦衣卫北府镇司”这金光闪闪的这块名牌,一进浙江的地界,就收到各级官员的列队欢迎。
不过,这花团锦簇都是虚的,此时此刻的浙江,就是一片沼泽,谁进来,谁就拔不出去了。
应璟皱皱眉头!
这种地方聪明人都被啃的骨头也不剩了,他这个最讨厌动脑筋的武人,撑撑阵仗也就罢了,要真去和人家斗心眼,那就有点自不量力了。
沈罄声该不会乐不思蜀!扔下他一个人独撑大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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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穿堂双廊,就到了巡抚衙门的后堂。
浙江巡抚吴必征已经等候多时,一见应璟露了脸,就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向伺候自己祖宗一样,赔着小心,贴着热脸。
“上差,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了,下官浙江巡抚吴必征,久闻大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应璟冷言冷语的打断了。他哪吃这一套啊,看着这个吴必征就知道他不是好人,你愿意装孙子,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当你这个缩头乌龟的爷爷!
“有圣谕!”
应璟下巴微抬,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吴必征知道自己这是热脸碰上了冷屁股,也顾不得唏嘘,先跪了。
“朕闻江南水患,大骇。然杭州知府夏子默,孤意直行,私炸青田大坝,泄洪千里,百姓流离,江南大乱,擢工部尚书沈罄声,锦衣卫北府镇司应璟查明此案。”应璟顿了顿,又说道:“另命夏子默回京复旨。”
吴必征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罪臣夏子默,而是夏子默……
不是押解回京,而是回京复旨……
这和蔡相飞鸽传书来的消息,可是大有不同。如果夏子默不是以罪臣之身押解回京,那他翻身的机会就大了很多。难道朝中有人替他说了好话,有人动摇了皇上的态度。
“愣着干什么!还不带本官去牢房,你们把夏子默关到哪儿了?我这儿还等着他领旨呢!”
刚到浙江就知道夏子默入狱,看来锦衣卫早就盯梢了,吴必征脸上的横肉抖了抖。
以前吴必征还自我安慰,想着蔡相坐镇京师,就算浙江出了事儿,他的地位也是万无一失的。可如今,形势大变,他作为浙江地界最大的官儿,这圣旨竟然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领旨的还是被押入大牢的夏子默,这事儿怎么瞧着这么玄乎!
“下官……下官这就带上差前去。”
第61章()
隔壁村的传消息过来,说宋娘的娘家哥哥惹上了官司,已经被押入牢房了,两口子火急火燎的就往外赶,听说惹来的这个对头颇有势力,这事儿估计挺麻烦,也不好带着孩子乱跑,想来想去只有把虎头拜托给陆卷舒和沈罄声“夫妇”照看了。
二人世界里突然多出来个半大的孩子,沈大人觉得也是挺愁人的一件事儿。
比如他半夜偷偷亲陆卷舒的时候,会有一个小鬼打着哈欠冒出来说:叔,你是不是晚饭没吃饱……
比如他偷偷看着陆卷舒的背影发呆的时候,冷不丁会有一个小鬼蹲在他旁边装蘑菇:叔,咱俩一起玩不眨眼的游戏……
比如他瘸着腿去田里盼星星盼月亮,等的黄花菜都凉了,才看见有个小鬼揣着两个窝窝头一跑一跳的蹦跶来,菜都被他偷吃完了……
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算算时间,赵大柱他们两口子也出去五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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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卷舒哄着虎头在屋里先睡了,这才轻手轻脚的阖门出来。
沈罄声正搬着小板凳在院子里剥大蒜,以前他从来不知道生活里有这么多琐碎的事儿,就连炒菜的作料都这么讲究,大蒜要一粒粒的剥好,地里挖出来的新姜要晒一晒才出味儿,辣椒要用油炒过才会香。
“赵大哥都五天没回来了,这……不会出什么事儿吧!”陆卷舒闷闷的走到沈罄声边上坐下,轻声说:“虎头这孩子表面上看着没什么事儿,心里指不定担心成什么样儿了,昨天我还看见他在村口蹲着抹眼泪。”
昨天那小鬼还偷偷抹眼泪了?分明晚上吃饭的时候还虎虎生威的抢鸡蛋,一盘韭菜炒鸡蛋,鸡蛋全被他抢跑了,沈罄声已经连着吃了三天韭菜了,坐在田埂上画图的时候,放出来的屁都把一窝的蚂蚁吓跑了。
“按理说,隔壁村那么近,三两天就应该回来了呀!”
“会不会是京城那边有什么动静了,查到赵大哥身上了……”
沈罄声“啪”的一下,拍到陆卷舒脑门上:“胡说八道,赵大哥本来就什么也不知道,就算有人要搞出点什么来,也不会抓他来做文章。”
满手的蒜味,全沾到陆卷舒的脑门上去了,熏得陆卷舒眼睛疼,巴掌大的小脸,杏核似的双眼红通通的眼看就要落出泪来。
沈罄声是浑然不觉自己才是始作俑者,心里还嘀咕着,他下手那么轻,这人怎么还哭了呀,难道是母性爆发,为虎头那个臭小子哭的,陆卷舒最近的注意力都被这个臭小子给吸引走了,沈大人已然十分不快,陆卷舒这么一哭,沈大人更是憋了一肚子的心疼。
他急吼吼的用手替陆卷舒去擦眼泪:“你要是不放心,我下午借个牛车,去隔壁村走一趟。”
“手手手!”又是一阵*辣的蒜汁儿袭来,陆卷舒猛的推开他。一边流泪一边翻白眼,这可是个技术活!
沈罄声轻咳一声,默默的把手背到身后蹭了蹭。心下涌起一丝愧疚,不过一想起他堂堂三品大员,没有端着高高在上的官架子,反而勤勤恳恳剥了一上午大蒜,就觉得劳苦功高的自己偶尔犯点小错误,也是正常的!
“你驾过牛车吗?你还是别去了,万一路上磕着碰着了,瘸上一辈子,我可担待不起!”
男人在家看孩子,女人驾牛车出门,你觉得这合适吗!!!
再说,你有什么担待不起的,把自己赔给我,一辈子给爷端茶倒水,煮饭熬粥,洗澡搓背,暖床解衣……爷就原谅你。咳咳。
“不行,你在家看孩子。我和那小鬼,八字相克!你要是敢把他扔给我,我就先把我自己饿死,再把他饿死!”沈罄声小气吧啦的耍着赖。
陆卷舒横眉一挑,这人还是京城里那个下巴永远比别人眼睛高的沈罄声吗!怎么泼皮耍赖还跟一个小孩儿较上劲儿了。真想揪着他的耳朵问他,你是不是准备改名叫沈赖皮啊!
“你们要去哪儿,能不能带上我。”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可怜巴巴的说。
虎头从门缝里露出一个脑袋来,就像是冬天里的小白菜,唯唯诺诺,皱皱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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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头和沈罄声虽然八字相克,但对于出门这件事儿,态度是出奇的一致,争前恐后,谁也不想在家里守门,幸亏从李大哥那儿借来的牛车又平整又结实,坐三个人也不觉得挤,大家就浩浩荡荡的一起上路了。
出了细水村,顺着水流走,渐渐地势开阔起来。
“这儿的水流怎么看着有点奇怪。”陆卷舒说。
“眼力不错嘛!你看着河网密布,形成无数条细小的直流,泥沙的淤积也比别处严重许多。可这里原生的植被都是喜阳不喜阴的,可见这里是近几年才形成的水脉,并非天生的。”沈罄声眸色渐深,露出几分凝重之感。
果然,往南又走了几里地,发现一处旧水坝,已经被凿开了裂口,干流的江水从水坝的裂口出涌出,流过高高低低的地势,渐渐被分流成数十道直流,水道纵横由此而来。
“这是江南大户惯用的手段,把较为平缓淤积的河流私凿改道,让水流经过土地,把水里的淤积留在土地上,持续三年后,这种河水浸透的土壤会更加肥沃,种植一种丝绸的燃料紫桑,产量比一般的旱田高出数倍。”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当地的大户,还会侵占周围耕农的田地,以水田难耕的借口,低价从耕农手里抢夺土地,倘若谁家不从,就会将水引到你的田里,有些作物经不得灌,一晚上就能淹死。这时候倘若不卖田,秋收之后就要饿肚子。”
沈罄声是江南世家的子弟,对这种大户的把戏,自然看的多了,也深知其害。这些大户人家都是当地的地头蛇,连县官老爷都不敢惹他们,只因为当官的三年挪一次窝,可是这些大户和吏官粮长都是本地人,早已根据盘互串通一气,。他们只管利字当头,哪里还管得了百姓的死活。
风调雨顺也就罢了,若是赶上哪一年遇了大水,这些破败不堪被凿空了的水坝,根本无力抵挡洪水的侵袭,只怕顷刻之间,细水村和邻近的几个村子就要被淹的千疮百孔。
“此处离江浙甚远,怎么会有人懂南方这种坑人的法子。”陆卷舒狐疑的问道。
“南方这两年管得严,有些人就耐不住,把手伸到这儿来了。我看赵大哥的连襟说不定也是扯上这‘水田’的官司了,此事有点麻烦,咱们先打听打听再说吧!”
牛车晃晃悠悠的就进了村,一打听,宋娘的娘家果然惹上了大官司,宋娘的弟弟被打了个半死,全家都去县城告状了,现在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他们这是扑了个空。
陆卷舒一看天色尚早,也不做停留,又掉头去了县城。
县城的衙门口,围了一群人,黑压压的一大片。陆卷舒怕虎头走丢了,死死的牵着他的手,沈罄声也怕陆卷舒被挤丢了,死死的牵着陆卷舒的手。
“咱们新来的县太爷听说挺硬气的,非但要给庄稼户做主,还要让他们戮力并工,挑浚河港,重修大堤呢!”这话里的他们,自然是指那些私开水坝的大户。
另一人交头接耳的说道:“要我说这都是痴人说梦,他们势力大着呢!听说朝中有关系,背景硬着呢!县太爷别看他在咱们这儿一亩三分里挺管事儿,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