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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豪商-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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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高俅(求收藏,求推荐)() 
高……俅?他,他竟是太尉高俅?

    武好古听到这个名字惊了一下:他就是上苍给自己的金大腿?

    又或者仅仅是一场巧遇?

    武好古又仔细想了想,高俅方才说自己是什么王刺史门下小吏,他口中的“王刺史”应该就是那个画史留名,但是在官场上却一辈子走霉运的驸马都尉,登州刺史王诜了。

    王诜自己都不走运,他门下的小吏算什么金大腿?充其量是一根金大腿的幼苗。

    至于巧遇什么的,武好古也大不相信,北宋开封府城内的人口总在百万以上,在百万人中巧遇“高太尉”那得是多大的缘分?

    所以高俅的出现,对现在的武好古而言,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十之八九也是为了那个劳什子的珍宝来的!

    当然了,想要宝贝的肯定不是高俅本人……物华珍宝,有德者居之嘛!

    现在的高俅远远不是“有德者”,而他的那个倒霉主子王诜,却是出了名的书画迷……而王诜再不走运,也是将门勋贵出身的驸马爷,是武好古这等商人开罪不起的人物。

    现在宝贝没有,想要宝贝的人又多了一伙,这麻烦……真越来越大了!

    “小底武好古,在潘楼街市集上勾当。”

    想到这里,武好古还是恭敬地冲着未来的“高太尉”一拱手,报上了自家姓名。

    高俅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想和武好古继续交谈。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高喊:“武大郎,你怎地还在这里?”

    被人呼作“武大郎”,武好古只能在心中苦笑,回头看过去,就见一个道士打扮,鬓边插了一支翠芙蓉,身材比武好古稍矮的白面小道士沿着马行街快步走来,远远的便冲武好古大喊,显得非常焦急。

    来人名叫刘无忌,是个“没牒”的候补道人。早先在开封城外的某个小道观里面“修仙”,三年前进了开封城,也在潘楼街和马行街一带厮混。算命、捉鬼、画符、看风水、卖药和书画私牙都是他的勾当。

    因为有一张特别能侃的巧嘴,又和武好古年纪仿佛,也稍通书画文玩,所以和被换魂前的武好古混得挺熟。在武好古的照应下,常替武家画斋做些跑腿和打探消息的勾当,换些活命的辛苦钱,有时也能拉来些小生意稍微赚些佣金。

    平日的这个时候,刘无忌应该在潘楼街市上找地方用晚饭。

    潘楼位于皇宫大内以东,桑家瓦子以西,是开封府72家正店(可以酿酒发卖的酒店)中距离皇宫最近的。因此也就成了达官显贵们经常往来之处,而达官显贵又是文玩书画的主要买家。

    所以潘楼以东的潘楼街也就成了古玩书画和真珠匹帛香药铺席汇聚之地,街南还开出不少鹰店,专门贩卖鹰鹘鸟禽。不过这些贩卖文玩书画和鸟类的店铺并不是从早到晚开业的,而是每天一早一晚才开张营业。

    白天时,这些“珍玩”店铺前则会摆出许多吃食摊子,贩卖羊头、肚肺、赤白腰子、奶房、酥蜜食、砂团子、香糖果子、蜜煎雕画之类的吃食。因为是沿街摆摊,面向的顾客也都是在潘楼街、马行街、桑家瓦子一带讨生活或游玩的平民,自然是价廉物美。

    在开封府没有家室的刘无忌的晚餐大多都在潘楼街上的小吃摊子解决——北宋时期一日三餐的用餐习惯已经开始在大都市中流行,不过用餐时间和后世是不一样的。通常是晌午一餐,傍晚一餐,入夜后再吃一餐夜宵。

    晚餐之后,刘无忌就会在潘楼街上替武家画斋做些打听消息或是跑腿之类的小事儿。而今天,刘无忌连晚饭都顾不得吃就跑来了马行街,显然是有急事的。

    武好古忙与高俅唱了个喏,然后出了茶坊,快步迎上前去。

    “小乙哥,有甚底事情?”

    “小乙哥”是个市井间称呼,就和武好古的“武大郎”一样。北宋时,凡家中行大,多会称为“大”或“一”。因为“一”“乙”同音,“小一”就会被称为“小乙”。

    刘无忌和武好古一样,都是家中长子,所以一个称刘小乙,一个唤作武大郎。

    刘无忌急道:“大郎,你家的画斋又出事了。刚才我在潘楼街上寻吃食,见赵三黑子那厮带着人正往武家画斋那里去,说是要替误买了你家东西的朋友讨个公道,你还不赶快回去?”

    武好古闻听,顿时咬咬牙。

    “多谢小乙,我这就回去。”

    说完,他拔脚就走。

    刘无忌望了眼武好古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一声轻叹,刚想跟上去,却听身后有人道:“这位小道长且慢走。”

    刘无忌停下脚步,回身看去。就见高俅站在武好古的那个奇怪的画架旁,正冲自己招手。于是连忙走上去拱手问:“大官人有事吗?”

    高俅道:“武小哥的画架子忘了,不如给他送回去吧。”

    “多谢大官人提醒。”

    刘无忌应了一声,上前去收起画架,高俅则小心拿了那幅粘在木板上的炭条画,跟着刘无忌一起向潘楼街方向走去。

    路上,高俅问道:“在下高俅,不知小郎君高姓大名?”

    刘无忌道:“高大官人,小底刘无忌。”

    高俅打听道:“刘小哥,这武家画斋到底出了甚底事情?”

    “卖了赝品。”

    “赝品?”高俅噗哧一笑,“我当甚底。”

    虽然宋朝的商人大体上是比较讲诚信的,假货在大部分行业中都比较少见,但是古玩书画市场却是个特例。同后世的艺术品市场中赝品混杂的情况一样,北宋开封的书画古玩交易中也存在非常严重的造假行为。

    北宋书画市场上赝品泛滥,数量超过了真品百倍。根据宋四家之一的米芾在《画史》中的记载“李成真迹见两本,伪见三百本”,“吴道子真迹一二见,而伪见三百本”。

    而在《画史》上写了许多造假作伪的事件和手段方法的米芾本人,其实也是个造假的高手。时常会借朋友书画,回家临摹,归还摹品而留其真迹,以此留下恶名。而如米芾一般造假作伪骗人的北宋文人士大夫,更是数不胜数。

    这些文人士大夫的参与,也造成了北宋书画文玩造假官府基本不闻不问的情况——造假书画的大多是读书人,有些还有官身(米芾就是个官,而且还是将门出身的大艺术家),而被蒙骗的大多都是颇有身家的商人,所以也就没啥好追查的了。

    高俅的主子王诜同样是个造假高手,米芾在《书史》中“揭发”,曾经亲眼看到“王诜将他所临王献之《鹅群帖》染色做旧,再装剪他书上跋于其后”。还说王诜“又临虞世南帖装染,使公卿跋”。

    作为王诜的小吏,而且还在苏轼府上任过职的高俅,自然不会把伪造名家书画当成什么罪过。

    “赝品本没有什么,”刘无忌也说,“然则武大郎的阿爹,原是书画官牙。”

    官牙就是官府发牌认证的牙人(经济人、中间商),负责替官府“和买”(实际上也有点强买的意思)物品,还兼着管理市场秩序,是牙人行业中的翘楚。

    北宋商业发达,私牙(没牌的)泛滥,但是官牙却不多。而开封府的书画官牙更是了不得,不仅要替宫廷、王府和官衙“和买”书画,而且还要负责参与宫廷所藏书画的鉴定,责任非常重大。

    而且书画官牙不是有门路就能做的,那是个靠眼力凭本事吃饭的活儿,所以能当上书画官牙的都是开封书画行的大家,平日里不知道有多少家财万贯的“好事家”出重金请他们掌眼,但看走眼的事情难免也会有的。

    “这也没甚底,”高俅却毫不在意,笑呵呵地道,“作伪固然不易,识假却是更难,便是大行家也难免走眼,按照行规办理就是了。”

    在宋朝,各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行规,书画行亦不例外,贩伪被识破该怎么退赔,掌眼有误该怎么着,都是有规矩可循的。而且这些规矩对书画官牙商人都是很有利的……这规矩本来就是他们自己定的嘛!

    “可是事情涉及到了宫中……”刘无忌连连摇头,“要包退的,武家一时拿不出恁般多的钱。”

    “怎么会?”高俅饶有兴趣地问,“宫中买入的书画都不甚昂贵,最多几千上万缗钱,若是赝品,入货的价钱顶多上千缗,一个书画官牙会亏不起?”

    缗钱就是用绳穿连成串的钱,每串理论上应该有1000枚铜钱,不过北宋闹“钱荒”,所以一缗钱只有770枚铜钱。而此时开封府的米价,大约是一斗60…90枚铜钱,如果按其中位数计算,一缗钱约合十斗米。

    几百缗钱对升斗小民而言固然是一笔巨款,但是对潘楼街市集上开画斋还拿着书画官牙身牌的武家而言,根本不算是大钱。

    另外,大宋官家其实并不是特别有钱,在大部分的时候,他们的口袋都叫文官们牢牢盯着,不敢乱花钱的。因此可以用来玩收藏的钱并不是很多,买不起太贵的宝贝。几千上万缗的东西,对宫中而言已经算天价了。

    刘无忌摇摇头说:“大官人有所不知,这次宫中同时要退七纸字画,总共五万余缗,而且还将武大官人和武大郎捕入开封府大牢,这大郎是十余日前才出来的……”

    “这……”高俅这才脸色一变,“原来是有人要陷害武家啊!”

    刘无忌点点头,没有说话。

    武家的确是被人给害了,而且还害得不浅!

第三章 包退(求收藏,求推荐)() 
武大郎一边蒙着头走路,一边在脑海中搜索和那场让武家面临灭顶之灾的大难有关的记忆碎片。

    那是一个多月前的某天,下着雨,武家画斋没甚底生意。

    武诚之,也就是武好古他爹在算账。武好古则在临一幅“黄家富贵”——五代和北宋初年的大画家黄筌、黄居寀父子的花鸟画因为风格华丽,适合宫廷的富贵气氛和装饰口味,所以黄筌体制深受皇家的喜爱,并成为北宋初期画院优劣取舍的程式。他们的画风又被称为“黄家富贵”。而在开封书画行,“黄家富贵”也泛指黄家父子的画,包括真迹、临本、摹本。

    武家画斋所藏的珍品中,就有两纸“黄家富贵”的真迹,另外还有四纸可以乱真的精品摹本和临本。

    顺便一提,摹本和临本中的精品在北宋也是极有价值的。因为北宋没有先进的照相和印刷技术,所以想要临摹名画的难度极高。寻常的画师连原本和精品临摹本都没有,拿什么去临摹?

    因而,好的临本、摹本不仅有极高的观赏价值,而且可以用于书画学习——书画学习一般是从摹和临开始的。

    临,是照着原作写或画;摹,是用薄纸(绢)蒙在原作上面写或画。

    而临和摹各有长处,也各有不足。其中“临”容易学到笔法、笔画,但是不容易学到间架结构;而“摹”容易学到间架结构,可是不易学到笔法、笔画。从难易程度来说,摹易临难。不过两者都是画师或书法家的必修之课。

    所以真正好的临本、摹本,都是很有价值的。

    而在北宋开封的书画行,好的临本、摹本就是“比较真”的真品了,许多被书画官牙送进宫里面的东西,也就是“比较真”而已……

    那些比真理还真的真迹,就大宋官家口袋里那点零花钱,根本买不了几页纸。

    所以当武家画斋的大门被勾当翰林书艺局的中贵人刘瑷和勾当翰林书艺局的中贵人梁师成带人敲开的时候,武诚之和武好古都没有意识到大难临头。

    直到他们一口气拿出了七纸书画说是要退钱!

    这七纸书画分是书三纸画四纸。书是杨少师的《神仙起居法》、柳少师的行草《十六日》和蔡忠惠的一个扇面,上题杜牧之的《江南春》。

    杨少师就是杨凝式,唐昭宗时的进士,后历仕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官至太子太保,世称“杨少师”,是五代著名的书法家。他的作品在宋朝便是珍品,说是一字千金也不为过。

    武诚之送去宫中的这幅《神仙起居法》的确不真,但应该也是宋初的名家所临。

    柳少师则是大名鼎鼎的柳公权,他同样当过太子太保,因此被尊称为“少师”。他的真笔字帖在北宋已经是极品了,武诚之搞不来,大宋官家赵煦(哲宗皇帝)肯定也买不起。所以武诚之送进宫的这纸字帖同样是精品临本,肯定也出自某个书法大家。

    蔡忠惠则是蔡襄,他的真笔字帖在北宋元符年间同样昂贵而且非常稀有。武诚之送入宫中的这个扇面是个仿品,不过仿得很好,已经有了蔡襄的九成书法功力。武诚之自己分析,该作品多半是米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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