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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以来,杜和消失的无影无踪,杜家人已经发动了所有的关系,连魁班上下为了寻找杜和也不得安宁。
如果不是何团长仗义出手,出动了好几个班的人,还联络了巡捕房的人帮忙注意,江凌都已经快要绝望了。
偌大的上海滩,想要找一个有心藏起来的人实在太难太难了,如果不是何团长一直鼓励安慰江凌,江凌都快要承受不住自己内心的压力而崩溃了。
一个好好的人交到了她的手里,她就像半个师傅一样,对杜和有着教导的责任,可是人没有教好,反而让他怒而出走,虽然杜家婶婶一直没有说什么,可是江凌过不了自己这关。
她生怕哪天早上起来,收到巡捕房的通知去黄浦江边认领无名的尸体,也怕遇到被人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去乞讨的杜和……最可怕的就是无知,对杜和现状失去了了解,江凌每每都会想到最可怕的结果。
如今终于找到了人,江凌顾不得深夜来军营的种种不便,星夜赶来,结果却发现杜和居然过得不错,还有本事同士兵们斗殴?
江凌的嘴皮子抖了一下,忽的就是一声冷笑。“呵,长本事了啊?”
杜和张了张嘴,干裂的嘴皮一动,惫懒的靠在枕头上,“还成吧。”
“还成!我叫你还成!你还敢跟我叫板!”江凌忽然一声尖叫,挣脱了何团长的手就扑到了杜和的病床上,尖锐的指甲一下就扭住了杜和的脸,狠狠的一扯。
杜和闷哼一声,顾不得手上还插着输液管,挥舞着手臂去制止江凌,可是杜和刚刚跟三个身强体壮的士兵斗完,浑身的骨头跟散了架一样,哪里有力气跟江凌撕扯,登时被江凌给揍了个结结实实。
旁边三个一样包裹着纱布坐在床上的士兵看的神色大悦,不顾长官在场,哈哈大笑起来。
何团长眼神一转,扫了他们一圈,似笑非笑的说:“可以啊你们,三个人打一个,一个腿瘸了,一个手扭了,哦,还有你,脸蹭地上了?”
三个士兵被说得神色羞愧,也不敢笑了,低着头缩在病床上,偶尔余光看一眼水深火热之中的杜和,憋得胸口鼓动,吭吭哧哧的难受。
何团长翻了个白眼,对身边的书记官吩咐了一声:“回头他们仨送去尖刀营,给我操练出个人样再放出来。看的老子来气。”
书记官忍着笑点点头,将何团长的吩咐记在了本子上。
何团长见三人神色沮丧,这才舒坦了,微笑着拉开了江凌,把满脸红印子的杜和解救了出来,温和的说:“阿凌,杜和受了不少内伤,你有气等他好一点再说,到时候我帮你把他抓住,随你收拾?”
江凌气呼呼的松开了手,忽然想起来她居然在何团长面前毫无形象的扭打了一通,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垂头点了点。
何团长满意一笑,再次看向虽然狼狈,但是眼神并无什么波动的杜和,暗道了一声好汉子。
十九路军的水平他是最清楚的,既是这三个士兵喝了酒,还投鼠忌器,战斗力打了折扣但是杜和一个人能把他们三个放倒,‘四人’同归于尽,这可就很有水平了。
这小子藏拙了,何团长心里对杜和的评价上了一个台阶。
原本以为心上人的这个同年兄弟就是个受不得委屈的富家少爷,没想到居然能躲过他的天罗地网,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发现杜和的地方,可是日本人的地盘。
而且,本来何团长是打算给杜和一个教训的,虽然是江凌的亲戚,但是打了他的人,原本不可能善了,谁知道杜和这边被拖回来,很快何团长就收到了一位领导的照会,言语之间,对杜和很是推崇,让何团长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那位领导一直与日本商人暧昧不清,杜和能让他亲自关照,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能在那里混得开,可不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富家少爷就能做到的水准。
这是个烧手的山芋。
何团长一脸微笑,拍拍杜和的手臂,亲切的说:“杜和兄弟?我是何兴民,阿凌的朋友,这次的事情,就是个误会……”
杜和点了点头,善解人意的说:“那三位兄弟已经说了,我不识好人心,大半夜的见到人拦路,把何团长的人当成了抢劫的了,实在是抱歉。”
何团长一滞,有些尴尬。
士兵们得空出去潇洒,他这个当团长的也不好多说什么,不用想也知道那些骤然放出囚笼,会是个什么操行。
杜和虽然人在军营,可是并没有如同表面上那么给何团长面子,言语间带了几分嘲讽,让何团长更加的忌惮。
“哪里哪里,是鄙人的部下莽撞了,见到小兄弟,急于将你带回来叫家人放心,都是大老粗,也不会讲什么,方法上就粗了些。”
何团长哈哈一笑,同杜和一笑,将这件事抹了过去,很快就将空间留给了江凌。
江凌二话不说,一挥手,两个弟子就过来将杜和架了起来,恶狠狠的把杜和放进了临时借过来的轮椅上,还缠了两圈棉布,生怕杜和再跑。
谁知杜和全程都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反抗的念头,让江凌十分意外。
“当初你跑的时候,倒是豁的出去,怎么,这是知道外头谋生艰难了,又老老实实的了?”
江凌语带讽刺的戳了杜和一下。
杜和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再出走了,以后我会安分的做好一个杂工,登台表演这种事,我不会再提。”
何团长意外的看了一眼杜和。
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三十九章 威名()
这小子,是藏了东西啊。
何团长砸了咂嘴,看着老实的被捆在轮椅上带走的杜和,略一想,就也跟了过去,口中还热情的喊了一句:“阿凌,深更半夜的,我开车送你们,不然没法放心。”
江凌轻声答应一声,转过头又狠狠的瞪了杜和一眼。
即使是心头火起的当下,被何团长这样贴心的关照着,心里头也是熨帖的,略带羞涩和喜意的答应一声,一行人就钻进了何团长的小汽车,朝着李家厂而去。
江中叶几天不见,头发居然都白了几根,见到杜和,颇有些恍惚之感,还特意摸了摸杜和的肩膀才确认确实是杜和本人。
因为怕杜和再次受到刺激,江中叶只是温和的叫杜和去休息,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杜和也十分乖觉的点头退下,自己强撑着推着轮椅,回了那个小小的屋子。
安顿好了何团长,安抚了女儿,江中叶一个人在空旷的卧室里坐了半夜,才叹息着站了起来,摸了摸手里头已经十分光亮的木头珠子,就将他们妥当的放到了一个绒布盒子里。
这是江中叶曾经最亲密的搭档杜中恒留下的,当年一共做了两对,兄弟俩一人一对,用来平时磨炼手指灵活度之用。
后来江中叶的珠子丢了,杜中恒就把自己的给了他。
这一给,就是十几年。
珠子磨的跟上了油的蜜蜡一样,杜中恒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师兄,你这个儿子,真是像极了你,也不知道将来是福是祸……”
江中叶喃喃几句,按熄了台灯,和衣而卧。
杜和却没有这么多复杂难辨的心思,谢绝了他人的帮助,杜和自己扶着床沿,慢慢地躺了下去,很快就拜托了身体的疼痛,陷入了深沉的梦乡。
得到了高桥鹤这样的忘年之交,杜和已经不会再像刚来连魁班的时候那样战战兢兢,惶恐不安。
在上海滩上讨生活的这几天,杜和不说见惯了世事,也可以说是管中窥豹,对这片热闹繁盛地的情况摸清了一丝。
有了王杰的强大信任,高桥鹤的充分肯定,和自己对上海滩上魔术师们水准的把握,杜和已经知道,他并不是江中叶说得那样一无是处。
人一旦有了信心,也就有了无穷的勇气。
杜和相信,他可以凭借自己的手艺,在上海滩上生活下去,这就足够他稳定心神了。
第二天一早,杜和起床的时候,已经是神清气爽,身上的伤势也恢复的七七八八,丝毫不影响行动了。
杜和坚持着出了门,在大家还没有清醒过来的时候,就一个人拿着扫帚,一点点的将整个院子扫了一遍,又慢慢的提着开水瓶买了热水回来,才喘了口气,将开水提进了饭堂。
刚一进饭堂,杜和就是一怔。
多日不见的姆妈裹了一身毛呢大衣,正在门口立着,眼神定定的看着杜和。
杜和有点不好意思,把手放到衣服上擦了擦,又哈了口气,才迎了上去,轻声问了句:“姆妈,你怎么来了?天怪冷的呐。”
杜母将手中的暖手炉放到了杜和的手里,心疼的握住了杜和的手,被杜和手上冰凉的温度弄的一惊,眼睛一眨,心疼的落下了一滴眼泪。
“阿和,你身体还没好,怎么就开始做活儿了?你江叔叔叫你做的?”
杜母打量着杜和消瘦了不止一个尺码的身量,口吻中已经带上了责备的意味。
杜家虽然不许家里人再表演魔术,但是在连魁班的股份依旧没撤,每年江中叶手头紧张的时候,杜家汇款也没有犹豫推诿的时候。
一向不求回报这么多年,杜母自认为对江中叶仁至义尽,早已超出普通的同门合作伙伴之间的程度,可是她陆玉珍就求了江中叶这么一件事,江中叶答应是答应了,结果呢?
他却这么对待自己唯一的儿子,不仅把人弄丢了,还让阿和吃这样的苦!
杜母虽然对待杜和十分严苛,但是从来也没有在生活上苛刻过杜和,更别说让他在生病的时候拖着病体去做事了。
本来就十分憋火的杜母在看到杜和的这一刻,瞬间对这个自家先生曾经的师兄弟不满到了极点。
江中叶匆匆赶来,见到母子俩在饭堂的正中间相对而坐,杜家的厨娘再度接管了饭堂的场面丝毫没有不满,反而十分心虚的陪坐在了杜母的下首,还加了十分的小心。
杜母看都没看江中叶一眼,细心的从老海的手里接过一盒药膏,涂抹在了杜和因为冰水而有些发红的手指上,又细细的缠上了一层纱布,才递给了杜和一杯热茶,让杜和慢慢的喝了,接着就转向了江中叶。
杜和有些好笑的看着江中叶如同做错事的孩童一样,被杜母慢死条理的耳提面命,一句嘴都不敢还,还生怕杜母生气的样子,忍了忍,埋头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姜茶。
随后赶来的何团长和江凌一同踏入了饭堂。
何团长不知道杜母是何许人也,但是行伍里官场上
混出来的人,有点察言观色的本事是家常便饭,登时就发现情况不对,站住了脚步,还顺手拉了一把江凌。
江凌害羞的甩开了何团长,羞涩不已的低声说:“你……你做什么,爸爸还在呢……额,陆阿姨?”
杜母清淡的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声,“李妈,给阿凌小姐端一碗汤喝,阿凌,阿姨同你父亲还有点事情要说,待会儿同你叙旧。”
江凌不自觉的含着胸点了点头,顺从的坐了下来,离杜母差不上有两丈远,生怕两人之间的风波波及到她。
陆玉珍当年还是陆家姑娘的时候,听说十分厉害,连陆家都是她来掌管,江凌跟自己的父亲有用不完的能耐,但是本能让她一直对杜母乖顺无比,如同见了猫的老鼠,只有祈福的份儿。
自家人处理自家事,不能让外人看了热闹去,杜和见何团长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不着痕迹的给了姆妈一个眼色。
杜母心领神会,“唔”了一声,换了一副口吻,周到的说:“小叔,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先用早饭吧,别耽误了班子里的运转就罪过了。”
江中叶如鲠在喉,僵硬着脊背点了点头。
第四十章 回来()
一顿早餐在无言的沉默中完成,一桌子的花样吃的众人面色诡异,到后来偌大的饭堂居然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发出。
连魁班的规矩还在,既然杜母坐在主位,那大家都要看着杜母的进度来吃饭。
江凌性子急,早早吃饱了,等杜母放下筷子之后,即使是一口口慢慢吃,也吃的面色痛苦的江凌瞬间跟上,放下了手里的汤匙。
杜母瞥了杜和一眼,杜和立即起身将自己姆妈搀扶了起来,江中叶连忙跟着站起来,口中还热情的招呼着:“嫂子,劳烦您为班子费心了,我那却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只有几两明前,还请您赏脸品品。”
杜母摇了摇头,纤弱的手爆发出了不相符的力气,紧紧地握着杜和的手,语气坚定的说:“不劳烦,小叔,茶叶什么时候都喝得,不过年关将近,我们母子俩还要赶回家乡,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