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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东来答应的这么痛快,还有那一脸的欣喜,分明告诉洪涛他理解错了。这不是一本能让书写者登上大雅之堂的书籍,比起算经、钱经和炼经来,农经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仅流传于社会底层。
“……给农户看!?”许东来确实不理解,农户们都不怎么识字,给他们写书何用?
“此书名叫农经,教人如何才能种好田、多打粮食。东来啊,民以食为天,这句话没有任何歧义对吧?不仅民要把粮食当天,世间所有人皆如此。本王贵为大宋第一等爵位,依旧离不开农户种的粮食。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要想强大,第一步也是先吃饱饭。你所看重的先贤、先圣们不是说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他们不过是说了说,你却可以做到,两下相比孰轻孰重?”
许东来的反应洪涛早就料到了,从古至今的历朝历代里,会说农民重要的大有人在,可地位最低、被剥削最严重的总是农民。
全都是说一套做一套,他们生怕农民地位高了就不老老实实种粮食。一旦农民没法剥削了,上到君王、下到地主全得抓瞎。
“……就依王爷的意思。”自己比先贤还厉害?这个问题许东来真没法回答,因为洪涛说的全在理上,捏着鼻子也得认。
“如此甚好,这些都是手稿……本王还有个建议,东来若是想把此书写好,先不急着动笔,不妨先去村里走动走动,找农户多聊聊,切身感觉一下他们的语言习惯,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不光许东来看不上这些农业知识,连儿童团的孩子们也是如此。她们回家这十多天里没事儿就到书房来偷自己的手稿,甚至连歌词都被卷走了好几张,唯独没受损失的就是农经书稿。
洪涛不指望几句话就能让许东来心甘情愿的替农户编书,但标准必须和自己一致,否则写了也是白写。
可到底该如何写自己也不清楚,还得依靠许东来去摸索。自己也没时间带他去体验生活,马上还得出趟远门。
去哪儿呢?入海!准确点说是济州岛。宸娘造了两艘训练舰,还训练了不少水手,特意送给自己一艘仅仅是孝顺吗?那是不可能的。这孩子做任何事儿都是有目的的,这次的目的就是给自己创造去济州岛的条件。
当初挑了修河制置使这个听上去不咋滴、实际上也没啥权利、遇上天灾还容易背锅的职务,最看重的一点就是相对自由,目前看来确实如此。
坐着训练舰去一趟济州岛,来回用不了一个月时间,放到别的官职任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哪怕如神宗皇帝般信任,也不会放任自己消失一个月不见人影,权利越大就越不成。
可是修河制置使可以,不光没人会责难,还有特别合理的借口,巡视水情!连水情都不清楚何谈修河?而且每年不出去巡视两次,还会遭到御史的弹劾。
从扬州出来,北上有运河、淮水,只要是在两淮境内随便去哪儿巡视都是工作,且特别必须。往南呢?可去的地方更多。西起江夏,东至海门,长江中下游的北岸也都在两淮修河制置使管辖范围内。
江夏就是后世的武汉,海门到底是后世的哪儿洪涛也不清楚,大概就是崇明岛北面半岛上的某一处吧。
此时的长江口和后世也不太一样,宽太多了,有些后世的陆地此时还是海水呢。比如崇明岛,它只是两个小沙洲,称为西沙和东沙。东沙上住着两族人,分别姓姚和刘,也叫姚刘沙。
有了这个便利条件,洪涛就能驾着船顺江而下一口气钻进大海。用一个月时间考察长江难道不应该吗?难道很慢吗?别说一个月,哪怕一走二三个月照样很合理,还没人能找到自己,就这么自由。
为了保险起见,除了八名水手洪涛谁也没带,连特种兵护卫都留下。只要到了水面上就没人能伤到自己,济州岛有蒋二郎和宸娘,安全方面不用过多操心。
长公主那边更不能说实话了,趁机再把周一日和紫菊派到大名府和湟州银行查账。王三想上船也不够资格,她没经过真正的航行培训,只能在家老实待着。
671 以身作则()
有了洪涛坐镇,再挂上凉王和制置使的旗号,这艘不到二十米长的小船满帆之后就像装了马达,借着测风和顺流在江面上跑出了七节航速。
此时吟一首李白的白帝城最应景,真是两岸惊呼打不住、轻舟已过万家窗。就连江上的水师车船也只能望船兴叹,想追上来盘查都没机会。
从扬子镇出发到长江口大概有七百多里水路,训练舰只用了十五个时辰。当长江口的姚刘沙洲历历在目时,洪涛知道再往前就是茫茫东海了。
“方向三百,升副帆……”其实训练舰在长江上并没跑出全速,江面上时不时会有大大小小的船只出现,且没有固定的航线,撞上别人和被别人撞都不太合适。
现在好了,蛟龙入海,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驾船,洪涛连舵手都不用,亲自掌舵、领航,不为显摆本事,只为过过瘾。
同船的八名水手从来也没这么紧张,和以前的犹太船长相比,这位凉王显然更熟悉大海,然后就艺高人胆大了。
夜里也不让降帆,依旧全速前进,以前学到的很多航海技能到了他这儿还得改,比如说如何测算船速、如何在夜间通过星星定位航向、如何通过调整船头的方向达到提高船速的目的等等。
原本洪涛就是新军士兵眼中的军神,现在算是坐实这个名头,还是海陆双栖的神,好像到了大海上神力更浓,没人会相信他是头一次驾船出海。
可这时候理智又站出来告诉大家,还真是头一次!这么多年了,不管当驸马还是做帅司,这位从来也没离开过内陆,更不是出生在海边,这一切都只能用神灵来解释才行得通。
“大人,前面四五海里有一艘挂着骷髅旗的训练舰正在追逐鲸鱼群!”三天后的清晨,距离济州岛西南三十海里左右,洪涛下夜班正准备去舱里睡会儿,瞭望手就传来了消息。
骷髅旗,这玩意是宸娘的私人旗帜。听水手们说他们的女王最喜欢用黑布蒙上一只眼,挂着骷髅旗出海猎杀鲸鱼。
“你们的女王还真敬业,挣钱不要命啊……追上去,把本王的水上飞和标枪都准备好!”端着望远镜看了看,不管宸娘是不是在船上,她们猎杀鲸鱼的方法也太原始、太危险了。
在没有舰炮发shè捕鲸叉的时代,用大帆船追逐鲸鱼群必须近距离用攻城弩发shè连着绳子和浮筒的标枪,一旦控制不好距离和航向,非常可能被受伤**窜的鲸鱼撞上,结果往往是船破人亡。
以前金和帝国的捕鲸队从来不这么干,而是用帆船载着帆板搜索鱼群,发现之后由单人踩着帆板追逐鲸鱼投送鱼枪。
帆船在一里外跟着受伤的鲸鱼跑,等鲸鱼累死之后才会上前,是拖拽还是就地分解得看附近海域有没有鲨鱼出没。
很显然,宸娘并没把自己的手艺学全,正好船上有两具现成的帆板,自己这个当爹的不远万里跑过来一趟也别空着手,再给女儿上一课吧。
宸娘确实在船上,正戴着黑眼罩指挥船员去追最大的鲸鱼,突然收到发现训练舰的消息,立刻放弃了鲸鱼,用旗语询问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但那艘船除了不断加速冲向鲸鱼群之外,就是不回答问题,惹得一起出来的西迪很担心洪涛的处境。假如不出现大意外,这艘船是不会突然从扬州跑回来的。
“爹爹没出事儿,亲自来看我了!快加速,追上那片小帆!”
这个猜测很符合逻辑,宸娘也顾不上装海盗玩了,一把揪下眼罩,小猴子一样爬上了桅杆,端起望远镜使劲儿看。看着看着突然咯咯笑了起来,手舞足蹈的爬了下来。
“……那是什么……”
西迪很快也从望远镜里看到了帆板的影子,她想不太明白这是个什么玩意。像船但太小,不是船吧,它又撑着帆在海面上行驶,而且看速度比全速行驶的训练舰一点不慢。
“那是爹爹的帆板,可惜爹爹并没告诉我它该怎么制作!”宸娘非常有把握的道出了帆板的名称,她在故事里听过这种一个人驾驶的特小号帆船,可惜全凭想象是无法造出来的。
“大人在上面?!”西迪有点听明白了,既然这玩意是洪涛的不传之秘,那谁能驾驶它就不用问了。
“那是自然,我们快追上去看爹爹如何猎杀鲸鱼!”宸娘已经第n次催促犹太船长赶紧加速,可惜帆都升起来了,风也吃住了,再着急也没用。
该着洪涛今天露脸,这是一群正在海面休息的抹香鲸。它们一个猛子扎下去能潜一两千米深,憋气一个多小时不上浮。但在两次潜水之间抹香鲸也得休息一两个小时,这时游动很慢,也不会下潜,想猎杀它们就得抓这段时间。
凭借水柱的粗细和形状,洪涛就能区分成年鲸和幼鲸,年纪越大的抹香鲸经济价值越高,值钱的不是它的皮、肉和脂肪,而是大脑袋里的鲸脑油和肠子里的龙涎香。
这两种东西都是随着体型和年龄相应增加的,前者是抹香鲸升降用的水柜,后者是抹香鲸吃鱿鱼不消化的副产品,俗称大肠宿便……
一支、两支、三支……被洪涛盯上的是这个群体里最大的成年鲸鱼,且没有带着幼崽。遭受到攻击的抹香鲸马上从半睡眠状态中醒了过来,本能的向群体外游去,这么做是让群体内的幼鲸远离危险。
洪涛则一次又一次的赶上它,把手中的标枪插入鲸鱼的脊背,不光要躲避这头受伤猛兽的胸鳍和大尾巴,还要闪开水面上的绳索和浮筒。被任何一样碰上基本都要没半条命,搞不好就gameover了。
整整七支标枪、十四个大木桶,受伤的抹香鲸才停止了挣扎,在海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侧翻了。
看样子这片海域里没有鲨鱼,洪涛招呼两艘帆船靠拢过来,用绳索捆住鱼尾和鱼嘴。由于它个体太大,帆船拖不动,只能原地分解鱼皮下的脂肪层,只把头骨和内脏带回去处理。
“怎么样女王殿下,本王的水上飞功夫还要得吧?”
鲸鱼的大小并没引起船员太多兴趣,他们对这位能在大海上单人猎杀鲸鱼的人更欢迎。洪涛一点都不客气,站在帆板上前后左右转圈,把欢呼声一点儿不漏全接受了,最后还不忘问问宸娘的感受。
“爹爹自然是最厉害的,宸娘也要学水上飞功夫!”当了一年多女王,宸娘还是原来的样子,看见好玩的东西必须拿到手。
“不能学,你是女王!”西迪倒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即便在船上也穿得整整齐齐,光看服饰就能感到身份不同。
“嗯,学,必须学!做为人民的女王,没有什么带头为国家谋福利更重要的工作。假如女王只知道穿得整整齐齐坐在宫殿里吃现成的,他们更不会为了国家出力。”
本来洪涛没打算教宸娘学帆板,驾着这玩意出海捕鲸太危险,和帆船相比仅仅是一个人危险还是一船人危险。但西迪的态度更危险,屁大点的小国家就这么瞎讲究,完全没必要。
“他们都是女王的臣民,效忠女王是本分!”西迪已经有扑上来的企图了,半年的潜移默化也顶不上这几句话诛心。
“光有本分就没权利吗?我来问问,诸位,你们是喜欢宫殿里的女王,还是喜欢和大家在一条船上的女王?”
对于西迪的治国方式洪涛认同,这也是统治者的必修课,不过不能太过,要分轻重缓急。在创业阶段,一个亲力亲为、与民同奋斗的女王,比什么血统、高贵都更有凝聚力。
“一条船!一条船!”完了,西迪和犹太长老会一年多的努力让洪涛几句话就给毁了,船员们摘下帽子、脱下上衣,一边喊一边挥舞着表态。
喊声里不光有汉话,还有听不懂的语言。看来济州岛上的犹太人族群又扩大了,真不知道这些小强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恨你!”对于这种场面西迪也无能为力,再对抗下去任何好处都得不到。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大家一起为女王欢呼,当然了,抽空低声骂两句也有情可原。
“但我不恨你……嘿嘿嘿……女王陛下,我和西迪女士有点重要事谈,能不能先借用一下?”
好几年没碰过西迪了,她的身体依旧那么有型。如何帮助女王统治国家是个极端麻烦的问题,洪涛更愿意和她单独聊聊,还不能在这条船上,人多嘴杂。
“我和你没什么可谈的,别碰我,你浑身都是臭烘烘的!”看着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西迪就知道单独谈话会多么艰难,毫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