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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一品官-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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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昂和周散从则听着,也没他们插嘴的份。

    闲话说完,王直学才表明了来意:“木白兄,事情是这样。昨日县考,令郎得知府相公抬爱,准他免帘试入学。”

    “啊?”李柏嘴巴里能塞进一个鹅蛋。

    “怎么?木白兄还不知道?”王直学也诧异了,说着便望向李牛头,见他只是苦笑而已。

    当下,李大官人那心啊,砰砰直跳,也是嗓子眼儿细,嗓子眼儿粗都能跳出来!我儿真考上了县学?不是诓我?那昨天嗨!我这当的甚么爹啊!昨天晚饭都没叫他吃!

    也不便跟儿子说话,应道:“哦,倒是听犬子提过。”可他这人不会演戏,虽然强装镇定,可激动得手也抖,脚也抖,让客人看了直担心,这是要中风?

    “嗯,按说知府相公亲自录取,这事也就定了。”王直学这话一出口,李昂心知有变。“可是,贵乡的都保正孙宝林昨日下午亲自到县衙检举,说令郎历年来为祸乡里,民怨极大,根本就没有参加县考的资格。有这回事么?”

    李昂半吊子演员,装也得装出一副从容镇定的模样,李柏却听懵了,瞬间手脚消停,全身僵硬,连眼珠子都不动了。

    不管是参加官学考试,还是科举考试,有七种人没资格:隐忧匿服、尝犯刑责、行亏孝悌、为害乡党、假冒户名、父祖犯罪、工商僧道。

    后来“工商僧道”不作严格要求,但前六项绝对是铁律,沾上一条你这辈子就跟官学和仕途无缘了。

    户口所在地的都保正实名举报,也难怪学校和知府衙门都派人下来查问。

    就在李柏不知如何应对时,李牛头却在飞快地转动脑筋。孙癞子是向县衙检举,可下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学里的,一个勉强算是知府衙门的,跟那饭桶知县可没半文钱关系

    想到这儿,心下大定。

    不过师长面前不能随意插话,便等王直学问他时,才起身从容道:“不敢有瞒先生,学生从前年少轻狂,确实做了些荒唐事。但为祸乡里这顶帽子,学生实在戴不下。”

    李柏听了也急道:“犬子虽然性情顽劣,但本质善良。小时候调皮捣蛋是有的,却万万不敢为祸乡里,还请直学官人明察。”

    “真的?”

    “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王直学一时不表态,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又作沉思状片刻,放下茶碗,这才道:“若只是调皮捣蛋倒还罢了,怕这是你一家之言。我受学里委派而来,且府县两位长官都等着回话,总不能偏听吧?”

    他来时和蔼可亲,这会子说起事来又摆谱,李昂知道他想干什么。可又碍于自己学生和小辈的身份不能说话,遂望向老李使个眼色,希望他能懂。

    可李大官人还真就不懂,或者说即便懂,也不屑做。否则,怎么可能五过解试,四赴省试却还守在乡间当小地主?以他的学问,稍微肯低头,学里谋个差事妥妥的,哪用得着为了一张浮票去求人?

    谁也没说话,气氛就僵了。

    王直学心说这费劲!我来查你儿子,现在却坐在你家跟你喝茶,还不明白么?怎这般不上道?

    就在王周二人都快坐不下去,李昂也几欲抓狂之时,孟氏进城采买回来了。见家里有客,其中一个还穿着青色官袍,她便隔着门槛在外微一屈膝,并热情地留饭。

    谢天谢地,李大官人总算还分得出轻重缓急,拱着手对王直学和周散从道:“两位难得下乡,怎么也得让在下尽尽地主之谊吧?”

    那周散从倒没说什么,他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跟着康知府听吆喝,好容易下回乡,自然乐得受人恭维。

    王直学却摆摆手道:“不必了吧,我等下乡自有府县发给‘券食’。再说了,吃你一顿事小,若被监州有司人员发现,那就不好说了。”

    李柏听后,竟还真就不坚持了。

    李昂再也受不了,告个罪,殷勤道:“学生已注籍县学,直学官人便是我师长,学生请老师吃顿饭又打甚么紧?万望先生赏光,学生也好受教。”

    王直学听他说得乖巧,心知这是个懂事的,怪不得知府相公都抬举你。想到这儿,便松口道:“那好吧,就叨扰了。”

    周散从却尴尬起来,人家学生请老师,有我甚么事?屁股一抬,讪讪道:“那,那在下就不”

    “哎,上差奉知府相公命陪直学官人下乡,车马劳顿,若连杯酒都不吃,传将出去只怕城里都说那小溪村的人不爽利。”

第八章 耍横() 
王直学越发觉得这厮真会说话,便在旁帮腔道:“人家盛情难却,你就不必客气了。”其实这一路来他根本就没搭理过周散从,因为他虽是末品学官,好歹也是官,对方不过是充役跑腿的小吏,谁知他入役之前是挑大粪的还是倒马桶的?犯不上。

    李昂一说,他才觉得不妥,人家毕竟是知府相公派来的,遂客气了些。

    周散从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不说正事了,只捡些闲话说着打发时间,等到孟氏和杨干娘收拾出一桌饮食来,李家父子便请王直学和周散从入席。

    虽没甚么山珍海味,但孟氏花了心思,一桌农家宴倒也花样颇多。再加上李昂殷勤劝酒,李柏也耐着性子应酬,氛围倒还热络。

    酒至半酣,李昂借故离了席,好一阵才回来。王直学问他哪去了,他只说去给车夫安排饭食,顺便看看停在外头的驴车,别让顽童们惊了牲口。

    王直学心知肚明,取出手巾擦了擦嘴,便道:“木白兄,实不相瞒,来前学谕官人便打了招呼,说若果有其事,便秉公处理,不必因着他的关系而有所顾忌。若只是捕风捉影,也要还李昂一个清白,以正视听。”

    李柏频频点头:“理当如此,还请直学官人周全一二。”

    “好说好说。”王直学收了手巾,沉吟道“这样,木白兄走一趟,请几位本家尊属,乡中耆老,再加上你们这里的大保或保长,我和周散从问问话。毕竟是公事,过场总还是要走一走的。”

    李柏连称“应该”,便叫撤了酒菜,再奉上茶水,让李昂陪着,自己便匆匆出门找人。

    干坐着没意思,王直学觉得既然人家都叫“老师”了,不点拨点拨他学问怎么行?遂问了些浅显的,李昂对答如流。

    正想捡些难的来问,却被外头传来的吵闹声打断。李昂告个罪,匆匆出去一看,却是那都保正孙宝林领着四五个人站在院里,被李大官人堵住了门不让进。

    “你又想作甚?”

    孙保正见他出来,白眼一翻:“听说府县都派了官人下来查你,我身为都保正,一要作证,二要协助。看到没有,人我已经找齐了,只等官人们问话。”

    他其实一直让人盯着,见上头派员直接进了李家,都过了饭点还没出来,心知事情不对头。便赶紧找了几个听话的人,套好了说辞,直接闯到李家来。

    李昂见来的都是熟人,其中还不乏往日跟自己厮混的“伙伴”,就已猜到对方的企图。但他却没有阻拦,大大方方道:“既如此,那请吧。”

    李柏一个劲儿地朝儿子使眼色,你傻的你?

    孙宝林可不管这些,领着人呼啦一片闯了进去,进了院子就大喇喇的叫唤着:“此番咱是有冤伸冤,有苦诉苦!都别怕,自有官人替咱们作主!”

    李柏本就喝得两眼通红,这会儿更几乎喷出火来,李昂劝住他,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老李听得双眼一亮,麻溜地出了门。

    正堂屋里,王直学上下打量着那挺着肚子好似有七八个月身孕的孙宝林:“你便是本地的保正?”

    “正是。”

    “好,我受学里‘长谕’之托,下乡来询问你检举李昂一事。既是你告发的,那你说说他是如何为祸乡里,又有何凭证?”

    孙保正来了精神,把袖子一撸,腰带一提,就开始唾沫横飞地痛说李昂作恶史。又说这样的人若进了官学,那简直是亵渎圣贤,有违朝廷养士教士之初衷。

    他带来那几个人不等王直学问,也争先恐后控诉起来。这个说李牛头打过我,床上躺半个月下不来。那个说他扒过我衣服,赤条条地给我扔河里,差点没淹死。

    王直学耐心地听着,寻着一个空档问道:“既如此,你等为何不去官府告发?”

    “小人们畏惧李大官人有钱有势,李牛头又好勇斗狠,哪敢去告?”

    李昂起初只当是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但此时见孙胖子不止要把自己搞臭,还要把老李也给拉下水,一时怒从心头起!

    恰好此时王直学回头问道:“李昂,你有什么要说的?”

    望向那几个泼皮闲汉,李昂只一句:“你们告发我的说辞,可敢白纸黑字写下,签名画押?”

    “那有甚么不敢?”孙保正声如洪钟。

    可泼皮闲汉们却没受到鼓舞,一听“签名画押”心里便打起了鼓。他们确实被李昂修理过,但也就是抽俩嘴巴,踹上几脚,哪有什么打得半月下不来床,扔河里吃馄饨面?

    因着保正叫来,不敢推辞,再看在钱的份上,便把往事添油加酣,甚至昧着良心把个乐善好施的李大官人也影射成乡间一霸。想着反正就是问问,又不是过堂,至多李昂上不成学,也不会有什么更严重的后果。

    再者,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总觉得“签字画押”这事是卖身和认罪的才干。咱们要是签了画了,万一真查起来可如何得了?

    王直学看出端倪,抖出官威来,腔调十足道:“我提醒你等,这事可是知府相公亲自过问的,周散从,相公怎么说来着?”

    吃人嘴短,再加上心知康知府是确实看重这李昂,周散从便道:“来时,相公吩咐小人说,我看那李昂确有才学,又一腔热忱,不似为祸乡里的恶少。你跟着学里的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听他搬出知府相公,几个泼皮早吓白了脸。对他们来讲,都保正便已经是跺脚地颤的人物了,至于县里的官人们那更是神明一般,更何况知府?

    就连孙保正脸上也阴晴不定起来,正犹豫时,见李柏领着几个人回来了。

    有本村的大保长,有给李昂作保的“淝水文盲”,还有两个庄客,一个少年,老中青三代全齐,明显比他的人更有代表性。

    王直学再一问,这新来的都说李昂小时候是淘了一些,但也就是调皮捣蛋,既没有欺男霸女,也没有巧取豪夺,谈不上为祸乡里。而且这孩子本性并不坏,遇上那贫苦家的孩童,还给俩零食,看到那走不动的老弱,也扶一把

    孙保正越听越不是味,心说这还是李牛头么?他给零食我见过,哗啦一把洒出去,让孩童们抢破了头。至于扶老携弱我是没看见,但老子亲身经历过!那回在城里多吃了几碗酒,回村时正碰上他,殷勤来搀扶。我还说这厮总算转了性,懂事了,结果直接给老子带沟里去!

    越想越怒,便把平日里凶神恶煞的相拿出来,威胁道:“说话可要负责,你们敢签字画押么?”

    “那有甚么不敢?”几人竟异口同声。

    一来,李昂之所以招乡邻厌恶,是因为其太能折腾,太能捣蛋,倒不是说他有多坏;二来,李昂若能进学,是不是就得到城里读书?是不是就没机会在乡里追鸡撵狗,上房堵烟,扯牛尾巴,拔驴橛子了?

    王直学听到这里,便叫取来笔墨,将后来几人的陈词记下,又让签名画押,吹干墨迹后贴身收好。

    孙保正见他想就此了事,不满道:“直学官人,这般做法,怕是不妥吧?知县相公若问起来”对方虽是个学官,却管不着他,因此不怕。

    王直学看他一眼,很是不快,但有些话又不好说出口。正作难时,却听李昂对那几个泼皮道:“走吧,这回有保正替你们做主,也不必怕我家有钱有势,咱们去县里当堂对质!”

    府里都高看他一眼,县里又算个甚?几个泼皮连连摇头,说就么点事不至于,都是乡里小伙伴,闹着玩罢了。

    李昂却犯起了浑,再三不肯,说不去县里也行,咱们去将军岭那观里斩鸡头赌血咒!最后把几个泼皮逼得没办法,其中一人求饶道:“牛头,不不,大郎,算了吧,都是保正官人让我来的”

第九章 以牙还牙() 
孙宝林一听就炸了,跳着脚骂道:“直娘贼!谁叫你来的?不是你自己要伸冤?!”

    那泼皮到底还是怕他的,低下头去不敢再说。

    王直学见状,心头已了然,故意道:“我再问一次,你等指证李昂之言,可敢签字画押?要敢,我一并写下呈到学里定夺。”

    泼皮闲汉们面面相觑,谁也不开口。

    孙保正那个气啊,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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