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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诸侯一锅烹-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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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君,你好狠的心哪。”

    妇人咬着嘴唇,转身朝后门奔去。

    谁知,大将军却叫住了她,冷冷地道:“走前门,马车等在前门。”

    妇人惨声道:“乐凝,你我就此绝别,可是琢儿他们……”

    “他们承受得起,也必须得承受。”大将军的声音冷得像冰。

    妇人掩着脸,向前院奔去,途经读书台,那群小孩怔怔的看着娘亲离去,等他们回过神来,娘亲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眼前,他们纷纷从读书台上跳下来,哭叫着。最小的小女孩哇啦哇啦的哭着,跌跌撞撞的朝前院奔去。

    “熏儿,你要去哪里?”

    大将军从竹林里冲出来,一把将小女孩抱在怀里,又回过头来,冷冷的看着那一群骚动的儿女。

    “读书!!”

    读书声夹杂着哭泣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下雨了,细蒙细蒙的雨飘满了整个天空。

    有人从前院来,头上戴着玉冠,身上穿着华丽的袍子,他熟悉的穿行着回廊和天井,很快便来到了读书台。他看向读书台,那一群小孩子冒着雨,在台上声嘶力竭的读书,眼睛红的像狼。

    那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入雨亭里。

    “四弟来了。”

    大将军坐在雨亭里,怀里抱着小女儿。小女孩咬着手指头,嘟着嘴巴睡着了,脸上的泪痕却还没干透。那名妖娆的女子静静的站在大将军身后,低着头,仿佛在看自己有几根脚指头。

    “兄长,朝野内外的暗流越来越汹涌了。”来人坐在大将军的对面,他是齐国的大商人,乐芈。

    大将军道:“今日,君上宴请你,是不是要你做黑暗中的那柄剑,在关键的时刻,从我背后插下。”

    “不,他只是告诉我,什么是制衡。”

    “制衡?”

    大将军把怀里的小女孩交给那个女子,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族弟:“你制衡我?不,君上是在说,等我死后,你便可以取代我,与胜者相互制衡,看来,君上是真的想我死。”

    “兄长既已知道,何不狠下心来,作殊死一博!”

    商人的拳头重重的锤在案上,震得那些碟瓮滚了一地。大将军把它们都捡起来,一个个的摆放好,一边摆,一边沉思,当他把最后一面碗碟摆好时,已是一刻钟后。

    “你走吧,至今而后,不到风平浪静之时,不可再来。”

    “兄长?!”

    “走吧。”

    大商人气急败坏,大将军却气定神闲,他捧起那面少了一个字的牌匾,心想,或许,过几天,我得把它送去补一补。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欲亡之;必先狂之() 
“端瑞十八年,印无道见疑于郑侯,其时,印无道任职郑国上卿,门客上千,颇有贤名。世人皆以为,主弱臣强,非国之喜见。故,郑侯疑之。”

    齐格喜欢读书,经常是卷不离手,不是兵书便是史册,做一位君侯,既要知兵也要知史,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史者,国之将来,盛衰之途。

    早上,他一般会读兵书,吃了午食再读史书。可是现在,太阳才刚刚从景华殿那高大的宫墙后面爬上来,他的手里却捧着一卷史书,而这则小史颇有意思。

    它说的是郑侯与印无道之间的故事,郑侯初继位,印无道任上卿,主弱臣强之下,有人劝郑侯想办法除掉印无道。印无道当然不会引颈就戮,上千门客之中,有人劝他远走高飞,也有人劝他干脆起兵杀主,可是印无道却把劝他远走飞的门客赶了出去,又杀掉了劝他起兵弑主的门客。然后,印无道开始肆意的霸田,并且愈演愈烈,他仿佛被郑侯给逼疯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抢了右大夫的女儿,强行掳掠至家中,而此还不算完,他满足女人的虚荣,大肆揽财,在自己的领上横征暴敛,险些激起一场民变。然而,郑侯的猜忌却因他的纵情声色而有所缓解。

    直到三年后,郑国与安国一战,印无道领兵出征,凯旋归来时,郑侯对印无道说,卿虽霸道,酒色财气样样俱全,然而,依然不失为国之良臣。不想,印无道却说,臣不贪财也不贪色,为安君上之心,不得不为而已。

    “至此,君臣相合。”

    “哈哈。”

    读完了这则小史,齐格捧着书卷笑起来。“这可真是一个有意思的故事啊,前车之史,足鉴后事将来,是谁把它放在我的案上呢?”他向身侧的宫人看去。

    宫人们见君侯看来,哪敢与他对视,扑拉拉跪了一地,却无人应答。

    齐格拿着书卷站起身,他迈动着脚步向地上的宫人走去,精美的翘头鞋在宫人的眼前来来回回的动荡着,他们浑身都在颤抖,呼吸也越来越急促,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可是依旧没人承认,因为谁都知道这可不是小事,那是掉脑袋的大事。

    掌管侍书的宫人额头上的汗水一滴一滴滚落在描云地砖上,他艰难的动了动嘴巴,正准备说话。

    这时,殿外却响起了一个拖得老长的声音:“君上,臣,公输唬求见。”

    “呼……”

    宫人们不由自住的喘了一口气,均想,虽说君上继位不久,然而,凛凛之威已经不输于先君,幸好老公输来得及时,要不然,今天这一劫怕是躲不过咯。

    齐格当然不知道宫人们在想什么,不过他却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对自己的敬畏,此时此刻他不由得想起了已故的君父,小时候,君父曾经拉着他的手,指着景华殿前那排斜长的玉白台阶,告诉他:‘格儿,御下之道便是君与臣之间的距离,君侯站在台阶上,臣子处于台阶下,而这排台阶这便是权力与地位。权力与地位是臣子效忠的来源,他们一排一排向你走来,你要紧盯他们的步伐,若是有人走得快了,那么,你就要从台阶上踢块石子下去,绊他一跤。’

    ‘若是台阶上没有石子呢。’小齐格看了看左右,问道。

    ‘必须得有,这是做为一位君侯的必修之课。’君父摸了摸他的头,宠爱的看着他。

    “君父,我想,我已经学会了找石子。”

    齐格并没有让他的舅父久等,但也没让他的舅父进来,他举步向殿外走去,从昏暗的大殿走到阳光下面。

    景华殿外的那排玉白台阶很陡很长,老公输从台阶下爬上来,累得像头牛一样不住的喘着粗气,一个小宫人正在捶着他的背,小宫人当然不是巴结他,而是因为小宫人觉得若是不给他捶捶,怕是这位公输老大人还没有见到君上便会一命呜呼。

    老公输弯着背,小宫人很用心的捶着,俩人都没有发现齐格已经走了出来。等他们看见齐格时,齐格正依着高大的殿柱,微微的笑着,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泛着一层柔和的光芒,像太阳之子一样。

    “君上。”

    老公输拄着拐杖便要往行跪拜礼,而那小宫人早已‘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上。齐格抢先一步,在老公输还没有拜下去之前扶起了他,笑道:“舅父不用多礼。”

    “礼不可废。”

    老公输坚决的拜了下去,又颤颤危危的站起身来,想了看齐格的左右。

    齐格笑道:“今日天色正好,若是舅父的腿脚不乏,不妨陪我走走。”说着,以眼神示意亦步亦趋的宫人们退下。

    宫人们倒退至阴暗的角落里。

    齐格扶着老公输的手臂走下台阶,一辆马车等在那里,俩人上了车,绕着狭窄的宫墙而行。

    马车东绕西走,来到了宫城的后门,又有两辆马车等在那里,马车上没有标识,在那辆马车的旁边站着四名剑士,他们面容冷峻,穿着黑色的衣裳,腰上悬着黑色的剑。

    两名剑士迎上前来,手里各捧着一套衣物。

    齐格与老公输一言不发的接过衣物,钻入马车,不多时,又从马车里走下来,齐格已经换下了那套君侯的礼服,老公输也是一身儒雅的装扮,此时再看,俩人就是普通的贵族。

    ……

    即墨城也有《墨香楼》,四月,樱脂花开得无比烂漫,来来往往的行人穿梭于其中,惹得满肩飘香。

    墨香楼是天下第一楼,酒肆里的侍从与侍女根本不需要吆喝,他们只需要静静的站在门前,端庄的看着车水马龙。

    今日,在门前迎宾的侍女异常美丽,的客人都被她吸引了目光,不论是贵族还是商贩,他们通通驻足在门前,站在樱脂树下,欣赏着她的美丽。

    众目睽睽之下,那位美丽的侍女却一点不慌张,她穿着蓝白相间的衣裳,双手端在腰间,明眸秋水直视着前方,对那些震惊于她的美丽的人视而不见。

    她仿佛在着谁。

    这时,一辆马车穿过那片花海,停在了墨香楼的门前,骑着马的四名黑衣剑士抬头看了看门上的匾额,又环顾四周,见人头簇涌,俱是一脸凝重,其中一人翻下马背,走到马车旁掀起车帘。

    从车上走出来两名贵族,一老一少,老者一脸的疲惫,一下马车便躲在了树荫下,大口大口喘气,少者极其英俊,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他走到树荫下,轻轻的抚着老者的背。

    “舅父受累了。”

    老者一边喘,一边道:“老了,自打从燕国回来之后,我这身老骨头便一日不如一日,都是那匹癞子马害的,唉,可惜,最终我还是没能留下它。”

    年轻贵族的脸色突然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扶着老者朝墨香楼走去,途经那美丽的侍女时,异香袭来,他歪过脑袋,稍稍打量了一下。

    侍女眉心浅皱,低下头去。

    这侍女身上有股异香,比那素雅的樱脂花香还要浓烈,因此召来了一群蝴蝶,绕着她翩翩起舞。

    走入墨香楼里,客人颇是稀少,而这都要归功于那位侍女。

    年轻贵族扶着老者直上二楼,俩人来到雅间里,面对面对坐下,四名黑衣剑士守在门外。

    一名侍女来捧来木盘。

    等那奉酒上茶的侍女离去,老者捧起茶碗,咕噜噜饮了一气,神色好了一些,张嘴道:“君上……”

    “既然这里是酒肆,而我们又是这样的打扮,那就没有君臣,只有舅父与内侄。”

    年轻的贵族微笑着打断了老者的话,老者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天欲亡之,必先狂之。如今,乐凝是越来越猖狂了,前些日子,他强行霸占了雾隐镇外五十里地,那里可是侯族的直系领地。并且,他还命人在雾隐山下大造庄院,四处搜罗,但凡被他看中,都会入了他的庄院。”

    “这事我知道,听说,他还抢了右史的侄女,为此,范右史的家臣与其发生冲突,他当场杀了数人,说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莫说抢个女人,便是抢了右史的老妻,右史也只能忍着。”齐格仍然微笑着。

    老公输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冷声道:“昨日,他命人给我送了一封信。”

    “是何?”齐格问道。

    老公输看了看齐格,神情犹豫不决,最后猛地一咬牙,瞪大通红的眼睛,恨声道:“此獠不除,天下不安。恳请君上早作决断,至于除獠之局,臣已伏好,只需君上一言而决,老臣便可以将他的脑袋割下来,装进匣子里,献给君上!昊天大神在上,鉴证我言,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他倒底说了什么?”

    齐格对信中的很是好奇,居然把老公输气成这样。

    “君上……”

    老公输‘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肩头不住的颤抖,悲不成声:“君上啊,乐凝此人当不得人子啊,他把同甘共苦的发妻休了,却命人送信给我,说是对我的女儿念念不忘,希望我能把我那可怜的,守寡的女儿嫁给他,这,这,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啊,他,他是疯了啊!!”

    老公输一把鼻涕一把泪,羞怒欲狂。

    “他确实疯了。”

    齐格冷冷的说着,目光冰冷如剑。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下棋的女人() 
乐凝是齐格的封臣,一位封君想要杀掉自己的封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哪怕齐国富甲天下,纵然他是当之无愧的万乘之君。

    在广袤无垠的中州大地上,虽说是大争之世,唯有强者方能生存,然而,就连诸侯与诸侯之间的战争都需要寻找借口,尽管那些借口千奇百怪,有些甚至非常滑稽,连三岁小孩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借口就是借口,再糟糕的借口也有它符合道理的一面,要不然,就会遭致天下人耻笑,因为借口代表着礼法,只有蛮夷才会不顾礼法。同样,封臣若是想杀自己的封君,那更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唯一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引起天下人群起而攻之。譬如,那位弑君篡国却被雍公砍掉脑袋的狂妄之徒。

    狂妄,这便是齐格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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