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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奇怪?”
眉毛已经快拧成一股绳,皱眉问:“先是鱼弘志,又是马元贽,陛下就不怕这是太监们设的圈套?”
“文饶是怕仇士良做赵高,鱼弘志做鹿?”
见到李德裕点头,唐武宗笑呵呵的说:“文饶放心,就算仇士良有心做赵高,寡人也不是胡亥,指鹿为马的事情寡人岂会看不透?”
见对方还是担忧的表情,只好接着补充:“马元贽不用担心,那个人功名心很重,朕已经答应过他,以后会让他执掌神策军左厢。鱼弘志倒是让朕有些意外,但并不突然。文饶可知道,鱼弘志和仇士良一直是明争暗斗,今天帮朕说话,应该是为了打压仇士良。”
文饶是李德裕的字,私下里唐武宗喜欢称他的字,显得两人更亲切。
眉头渐渐舒展,李德裕终于有心情谈正事。
“陛下是想以陛下的名义推广铁锅?”
先是点点头,接着用带着歉意的语气说:“只是这样一来对鱼恩有点不公平。因为鱼恩的原因,朕的诸多姊妹当中,只有义昌过的最苦。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让义昌对他刮目相看,朕却夺人之美,心中终究是有些愧疚。”
“只是陛下不得不这么做。现如今宦官干政,神策军只认宦官,不认陛下,陛下的位置岌岌可危。若是能让天下百姓得到陛下的恩惠,则百姓必然支持陛下。到时候那些残废就是想动陛下也不容易,说不定连神策军都指挥不了。”
两人不愧是朋友,思路都是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唐武宗心有愧疚,而李德裕说话的时候一脸正气秉然,丝毫不觉得亏欠鱼恩。
“好处显而易见,只是朕始终觉得对鱼恩不公平。”
唐武宗显然是过不去自己的良心,想让李德裕说服自己心安。
略微思量一会儿,李德裕已经组织好劝说的语言。
“陛下大可不必这样想。首先当年甘露寺郑注牵累先皇,致使皇权外流严重。又是先皇不计前嫌保住鱼恩性命,父子俩本来就欠着皇家的恩情。其次,昨天本官已经与鱼恩谈过,看鱼恩的意思,同意推广铁锅不假,他却不希望挂自己名头,昨天还要把这份大人情送给我。这份人情李德裕经受不住,除了陛下谁还能担当?而且陛下也不是全占鱼恩功劳,只是借鱼恩的势而已。只要圣旨上写明,鱼恩奉旨锻造,谁又能说陛下贪墨鱼恩功德?”
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随随便便就想到个剽窃的办法,而且还光明正大。
“如此说来,鱼恩也真是深明大义,朕绝不能亏待他。”
毕竟拿人手短,心中始终有愧疚,赏赐能让他多些心理安慰,良心上好受些。
“陛下若真想赏赐鱼恩,有件事臣便不得不说。”
听李德裕这么说,唐武宗马上问:“何事?”
李德裕当下把昨天鱼恩两次吐血,太医说鱼恩血气不足,应多吃些大补之物,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先是叹了一句:“这些年也苦了他了。”随后转身对着门外吩咐道:“王公长拟旨:义昌驸马鱼恩,不骄不躁,诚恳本分,赐绢五十匹,钱三十万。”
皇帝早朝开的热闹,鱼恩的小院儿也不清闲,一大早柳绿就呼和着陪义昌公主上门。
“里面还有没有喘气儿的?公主殿下驾到,也不见人来接?”
刁钻的女声本是无心之言,可是听在郑粹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因为鱼恩现在正上气不接下气,进气多出气少,喘气都变成奢侈。
也不知为何,自从昨天回来后,鱼恩屡次吐血,然后呼吸逐渐困难。郑粹使劲浑身解数,武家兄弟找来三个大夫都是素手无策。
少爷危在旦夕,外面有人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就算郑粹脾气再好,也有爆发的时候。
只见郑粹怒气冲冲踢开房门,对着柳绿怒斥:“吵甚么吵,耽误少爷修养,你担待得起么?”
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绿柳哪里受过这种气?当即怒斥:“郑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公主无理!”
真论起来,郑粹是鱼恩的管家,绿柳只是公主一个丫鬟,郑粹的地位比绿柳高。见对方如此怒气冲冲,绿柳心里有些没底,只能借公主这张虎皮吓唬郑粹。
明知道绿柳的算计,义昌公主还是得帮着她说话。毕竟郑粹是鱼恩的人,绿柳是自己人。
“郑粹你好大胆,在本宫面前居然敢如此无理。昨天跟着你主子去中书省折腾一圈,今天就忘了自己是谁了?来人,给本宫掌嘴!”
傲娇的女生很动听,说的话却很难听。听的屋里武家兄弟一阵胆寒,还是武丁有些小聪明,一边急急往出跑,一边大喊:“老头,你家少爷不行了!快去叫大夫!”
义昌公主主仆闻言大喜,绿柳急忙问:“驸马爷如何了?”
言语上的关切做不了假,梨花带雨的样子我见犹怜。只可惜言语中的喜意丝毫掩饰不住,义昌公主眼神中那种欢喜更是被郑粹尽数看在眼中。
武丁是为了救郑粹才这么说,但是郑粹不知道,只当少爷真的快不行了,一颗心悬起来,瞬间乱了方寸。少爷是他活着的意义,少爷都快死了,哪里还容得别人在这里幸灾乐祸?
瞬间怒发冲冠,大喝:“还不快清大夫!少爷殁后再高兴不迟!”
毫不掩饰的训斥义昌公主哪里受得了?而且她现在还需要找借口拖延寻找大夫的时间,听郑粹这话瞬间爆发:“大胆家奴,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冲撞本宫。来人,给本宫治罪!”
眼看着形势一触即发,两个转折把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拉回其乐融融。
先是有人通报,护国公府有人带着礼物来拜访驸马爷。紧接着又有人通报,上柱国公府也有人带着礼物来拜访。
仇士良派来的人,自然就是来学厨艺的小太监。毕竟有求于人,送点礼物倒是本份。
至于鱼弘志派来的人,那是他昨天回味过来,派人去中书省请鱼恩,正好听说鱼恩吐血的事情。这才今天准备补品登门,好求厨艺。
一连来两个重量级客人,打的义昌公主有些懵,郑粹也懵了。
好在武丁及时拉一下郑粹衣角,给他一个稳重的眼神。郑粹瞬间明白怎么回事,悬着的心也放下,终于找回乱了的方寸。
唐武宗会借势,郑粹更会借势。若不是他是借势的高手,主仆二人还挺不过这么多年。
想明白事情原委后,郑粹也不等义昌公主回话,直接对传话门丁道:“告诉他们,就说少爷身体有恙,今天一概不见客!”
他不是真不想让少爷见客,只是形势所逼才这么说。一来是鱼恩真的昏迷不醒,而来则是这么说能借两个国公府烘托少爷的身价。借国公府,造鱼恩的势。
平时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义昌公主府终于来了人拜访,还是两个重量级国公府的拜访,义昌公主哪能让郑粹这么轻易推脱?也不理会郑粹,自顾自的吩咐门丁:“把人带过来,就说驸马爷在这里等他们。”
第20章 来自国公府的礼遇()
仇士良只派来一个小太监,提着一袋礼品。鱼弘志则隆重的多,派来个管家,带着四个人,谁都没空手。
见到这个景象最震惊的人要数义昌公主。在她的理解,昨天鱼恩去中书省应该是惹事去的,怎么事儿没惹到,反来了两个送礼的?疑问归疑问,宰相家奴三品官,两个当朝权势的人她自然得小心应付。
“不知两位驾临寒舍,公爷可有何吩咐?”
声音中不再是趾高气昂,而是尽量压的平和,傲娇收敛不少,更添几分和蔼。
和蔼只是义昌公主自己的事情,能给国公出门办事,自然是国公倚重的人,什么样的权贵没见过?一个过气的公主,他们也没必要太过恭敬,弱了国公府的面子。
“杂家来贵府,是因为公爷与驸马有约定,今天特意登门拜访。”
声音除因为太监的原因有些尖细外,不卑不亢,看不出喜乐,也看不出恭敬。
“只是不知护国公与驸马约定何事?”
仇士良忽然派人来,让义昌公主有些懵,一时之间不知道他与鱼恩到底是和解了,还是别的什么关系。说话的音调自然也不敢带太多的情绪,只能小心应对。
哪知道她是热脸贴冷屁股,人家根本不买她这个公主的账。小太监不耐烦的斥道:“公主殿下管的似乎有些宽,公爷和驸马的事情,殿下过问不了。”
声音很客气,但是话听起来扎耳朵。义昌公主有些城府,还能受得了,可是绿柳哪里受得了?跟了公主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见公主飞扬跋扈,哪里见公主受过这种气?急忙怒斥:“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与公主说话!”
小太监明显比绿柳有涵养,听绿柳这么说也不动怒,只是淡淡的问了句:“你又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杂家说话?连护国公的事情也敢过问,活的不耐烦了?”
有些人只会恃强凌弱,真的遇到强人,便龟缩不前,绿柳正是这种人。被小太监两句话问的哑口无言,只能看着义昌公主,等待主人给自己解围。
可惜绿柳希翼的眼神注定要落空,她的主子不傻也不蠢,还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急忙好言相劝:“公公别动怒,绿柳年纪小不懂事。”
这边安抚完,紧接着转身训斥绿柳:“滚回去学学礼数,学好了再来!”
委屈瞬间爬满娇俏的脸,只是从小的奴化教育让她这时候不得不听话。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公主在后面吩咐:“把香儿叫来。”
迈动的步伐忽然一顿,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香儿和绿柳都是公主的贴身丫鬟,两人平日里的竞争不少。因为与李玉的关系,他平时没少说绿柳的好话,公主自然更亲近绿柳一点,什么事都交给绿柳去办。
香儿却是个安慰的性子,逆来顺受,也不喜欢争。正是因为这个讨人喜欢的脾气,公主虽然倚重绿柳,也没冷落香儿,这一点总让绿柳嫉妒。
平时两人分工明确,香儿只负责梳洗,绿柳负责跑腿,陪着公主逛街,办事,等等一切荣光的事情。
今天刚被训斥完,就让香儿顶替自己的位置,绿柳怎能好受?心里自然百般不是滋味。一边走一边找怨气的突破口,想来想去还是怪到鱼恩头上。若不是驸马没事找事去南衙,怎会让香儿有接替自己的机会?
绿柳刚走,义昌公主就迫不及待的说:“公公切勿动怒,驸马就在里面,本宫这就把驸马请出来。”
她是好心,可惜别人不领情。小太监虽然有些高傲,但也有所顾忌,真要惹怒了师傅,教他的时候留一手反倒得不偿失。马上回道:“不敢劳烦驸马爷大驾,杂家自当去拜会驸马爷。”
说完话也不理会被雷的外焦里嫩的义昌公主,径直走向房间。
“嗯哼!”
似有意似无意的咳嗽声将义昌公主走的神拽回来,到现在她才想起光顾着护国公的人,却忘了还有上柱国公的人在旁边。
急忙赔笑说道:“老丈莫怪义昌无礼,只是下人不懂事耽搁了。”
正在赶路的绿柳忽然打了个喷嚏,差点摔倒。
老管家也是个有城府的人,不然也当不上管家。他知道有些事情总有差别,但被冷落的滋味肯定不好受,难免会抱怨几句:“公主殿下终于想起来了。老奴还以为殿下把老奴忘了。”
话是这个话,但说起来有些酸,听在义昌公主耳里总有些不是滋味。可她也只能赔罪,毕竟鱼弘志虽然不比仇士良,但她也惹不起。
“老丈说的哪里话,只是下人不懂事把时间耽搁了。不知老丈找驸马有何事?”
看着这几个人大包小裹的礼物,义昌公主断定事情不小。再加上仇士良与鱼弘志同时派人来,她实在想不出鱼恩有什么值得俩人这样的地方。想不通,自然要在别人身上找答案。
只可惜没人会给他答案,小太监不会,老管家更不会。
“和那位公公一样,不知公主可否放老奴进去?”
话已经说道这里,义昌公主哪里还敢再拦着?两人为了同样的目的来,已经放进去一个,不是把这个得罪了么?还好久在皇家,她心思也不慢,急忙一指郑粹说道:“老丈别着急,这位是鱼恩家老,看着鱼恩长大的家奴,有他引荐,保证老丈能把事办成。”
话刚说完,马上又一转身,对着郑粹吩咐:“还愣着干什么?快领老丈进去,耽误公爷的正事,你担待得起么?”
虽然是吩咐与训斥的语气,但是郑粹感觉这是接触义昌公主以来她说的最客气的话。心道:还是少爷有本事,这才几天就让天地变了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