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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酒保回返的时候,恰好走到鱼恩身边,驸马爷好奇的问了句:“他这是干什么去?怎么看起来颇为酸楚?”
酒保马上回到:“客官有所不知,昨天放的地都是荒地需要开垦,武功县离秦州又有些远,当然得早做准备,不然就会误了宿麦的农时。昨天告示就说了,拿了土地的人家,今天都要集中往秦州迁徙,一来是人多有个照应,二来是防止草寇响马趁火打劫。可惜二愣子这一去,恐怕这辈子也回不来了!”
听到这番话,鱼恩马上示意彩蝶结账,然后拉着撅嘴的公主殿下往出走,他要去亲自去看看这场属于人类的大迁徙,或许能从其中找到些猫腻也说不定。
第217章 微服私访(三)()
自古以来,迁民戍边都是中国的传统。无论夏商周,还是秦汉唐,都不乏这种行为。因为打下来的土地不只需要军队镇守,还需要百姓繁衍声息。换句话说,只有土地上有了百姓,国家才算是真正的在这里扎下根,这块土地才会稳稳地被自己攥在手里。
打下秦州以后,鱼恩第一时间就在咽喉要地修城筑寨,为的就是让这块土地稳稳地攥在大唐手里,可以让百姓毫无顾忌的去开垦,去生产,去繁衍。
现如今,防御做完了,可是真看到百姓往秦州迁徙的时候,他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有许多酸楚。这种感觉就像吃了个酸枣,鼻尖酸酸的;又像是吞下一大口芥末,眼睛不自觉的就想流泪。
几乎只用一眼,鱼恩就看到人群中间的二愣子。在一堆鹿车中间,他的牛车是那么显眼。虽然只是一头瘦弱的老牛,但也算是人群中最亮眼的一道风景。比他还壮的媳妇,怀里抱着两个孩子,正美滋滋的看着四周那些推着鹿车的老汉。偶尔遇到个哭啼啼的小孩子,她还会拍拍手,示意他坐到车上来。
人群中几乎都是老弱,青壮不足十分之一,更多的都是些老汉,老欧,幼儿,半大小子都很少。这些老汉,虽不是垂垂老矣的暮年人,但也是早已过了黄金年龄,勉强还能耕种的而已。
在朗宁公主差异的目光中,鱼恩缓步走进人群,又在一位老汉吃惊的目光中,将双手搭在他的鹿车上,希望能帮着他分担一些重量。
吃惊过后,老汉一咧嘴,笑呵呵的开口询问:“后生也是要去秦州么?”
“老丈说笑了,晚辈哪有老丈的运气,没领到地。”
回话的同时,鱼恩刻意低下头,他以为这样可以把泪水藏起来。殊不知这个动作恰好引起老汉的注意,对方还以为他是在因为没有领到土地而伤心,开始笑呵呵的劝说。
“后生莫要气馁,听人说,大唐的军队马上就要打到黄河边了,到时候土地有的是,咱们都能有地种。”
面对老丈的安慰,鱼恩只是苦涩的笑了笑,他不是在嘲笑老汉有眼无珠,认不得自己这个驸马爷。他只是在笑这世间的无奈与酸楚,笑这世界上最卑微的一群人要求永远都是那么低,然而却永远难以满足。
或许是因为鱼恩的加入,老汉的鹿车明显快了许多,节奏也更难以控制,不多时就因为走的太快撞在前面人的身上,咣当一声鹿车翻到在地。
被撞的年轻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急忙弯下腰,帮着老汉拾掇他那些破烂。没错,老汉车上的东西,在鱼恩看来就是破烂。一口破烂的砂锅,一套堪比百衲衣的被褥,一堆碎麻布,一些麻线,还有两袋已经泛着绿光的麦子,很显然是已经发霉了。
让鱼恩始料未及的是,被撞的人还没说啥,撞人的反倒是破口大骂:“你个瓜怂!不好看着点?翻到了这些麦子,一家子人吃西北风去?”
那人非但没有反驳,反而还从他车上下来个腿脚不灵便的女子,两人一个劲儿的帮老汉拾掇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他真的错了一般。
鱼恩也没闲着,一边拿起一小袋麦子,一边带着担忧的问:“老丈这些麦子可不多,应该不够老丈吃到明年夏收吧!”
“哎!”
听了这话,老汉先是一声叹息,接着落寞的说:“粮食哪有够吃的时候?多有多吃,少有少吃。听说秦州多是荒地,野菜树皮之类的应该不少。到时候坚持坚持,应该能挨到夏收。”
又捡起破烂的砂锅,一边往车上放,一边随口问:“老丈为何不用铁锅?那东西可比砂锅耐用的多。”
正扶着车的老汉,笑呵呵的回到:“后生肯定是殷实人家的娃子,居然连铁锅都见过。老叟也是在主家见过一次,属实是个好东西。可惜东西虽好,我们这种人家可用不起。买一口铁锅,快够全家人吃一个月了,哪能那么奢侈?”
听到一口铁锅能换一个月粮食,鱼恩瞬间大惊,急忙质问:“老丈某要胡言乱语,铁锅怎么会那么贵?打造一口锅可用不了多少铁!”
本以为自己的理由已经很充分,哪知道老汉随口就丢了个比他更充分的理由。
“咦!后生莫要说笑了!听说那铁锅可是要吃皇粮的大匠作才能打造,除了长安还没地方能生产,贵的很,贵的很啊。”
闻言鱼恩嘴角泛起一个苦涩的笑容,这可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如果自己没有记错,当初唐武宗可是下过圣旨,要把铁锅推行天下,惠及所有百姓的东西,现如今却成了少数人谋取暴力的工具。一个铁锅尚且如此,恐怕其它地方也好不了哪里去。
正胡思乱想的功夫,年轻人已经把东西整理好,送给鱼恩一个善意的微笑,然后转过身,把女人抱在车上接着往前走。
看着鱼恩疑惑的表情,老汉开始给他解释:“老叟今年已近半百,这辈子丢了祖宗的地,丢了婆姨,还丢了一双儿女。当年好好的一大家子人,现如今就剩下这么个哑巴儿子哎!”
一声长长的叹息,说出了多少道不尽的苦楚,也让鱼恩重新认识了一遍人间疾苦。原来大唐最底层的百姓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卖儿卖女也只能勉强活下去而已。
正当他收拾好心情,要继续帮忙推车的时候,不远处走过来一群人,为首者正是县令韦方。害怕他认出自己,鱼恩急忙低下头,希望对方能忽略自己。
然而事与愿违,不是韦方没有忽略他,而是韦方走过来的目的,本就是他。
正在城头看着百姓迁徙的县令,忽然发现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仔细一看赫然就是公主殿下。这他哪里还能坐得住,慌慌张张的就跑下城头,过来给公主殿下见礼。
也是通过朗宁公主的嘴,他才认出人群中的鱼恩,急忙又带着人过来给驸马爷见礼。
“臣武功县令韦方,给驸马见礼!”
在嘈杂的人群里,这一声虽然并没有多显眼,但也足够附近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大家都是一愣,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
掌固见此,急忙大声呼喝:“跪下!跪下!都愣着干嘛?赶紧跪下!你们能有今天,可全是托了驸马爷的福!秦州可是驸马爷打下来的!”
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头,对鱼恩下跪行礼。
这些人不认识鱼恩,哪能不认识这些县衙的胥吏?眼看着掌固等人都跪下了,他们也急忙跟着跪下,一时之间站着的人只剩下鱼恩和韦方两个。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那个驸马是谁,急忙大呼:“驸马万福!”
刚才还和鱼恩侃侃而谈的老汉,现在吓得腿直打哆嗦,一边跪着一边颤抖着说:“贱民不识驸马尊颜,还望驸马恕罪!”
或许是出于保护的考虑,或许是害怕再吓到这位耿直的老汉,鱼恩并没有继续跟他搭话,更没有上前搀扶。只是对着韦方抬抬手,示意他跟自己一起离开。
第218章 微服私访(完)()
常言说的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韦方现在就是这样,面对驸马爷的问题,他非但没有吓得魂飞天外,反而一改那个痛哭流涕的懦弱模样,义正言辞的回话。
“殿下所言臣自然知道,臣非但知道,还主动参与其中。甚至可以这么说,这些富户之所以放这些家奴部曲为良人,完全是因为臣给了他们莫大的好处。”
韦方绝对是个演技派,刚才还义正言辞的县令,忽然又换上个痛心疾首的模样,叹息着说:“臣答应这些富户,只要放家奴部曲为良人,三年后他们的口分田给主家一半!”
对于这个解释,鱼恩当然会相信,因为导致这种结果的关键还是利益。放弃一些家奴部曲,得到一大批土地,这倒是符合这些富户的利益。
只是这样一来,本来大量的闲置土地,瞬间就会减少一少半。这么做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鱼恩一时之间还真拿捏不准。
见鱼恩不说话,韦方继续泪眼含珠的述说:“殿下久居庙堂,未必知道人间疾苦,臣这么做也是没办法,没办法啊!如果不这么做,他们都会饿死,都会饿死啊!”
说到这里,他的脸忽然又来了个阴转晴,语气也变成叹息。
“土地是有限的,而人是无限的。无论主家怎么虐待他们,这些家奴部曲还是会越来越多,很多主家的土地已经不够供养这些人了。所以,等待这些老弱病残的结局就是被放良。一旦被放良,他们赖以为系的根本就没了,这些人连一口菜糠都吃不上。”
越说越是激动,语调也越是高昂,说道最后他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居然低声哽咽起来,那个为了百姓痛哭流涕的韦县令,视乎又回来了。
“臣也是没办法,臣想用有限的土地,最大限度的解决问题。既给他们一条活路,又给主家一些土地,减缓一下放良的速度。若是殿下不满意,可以拿臣去治罪,千刀万剐臣在所不惜!但是只求殿下,能不能别把土地收回?给他们一条活路!给他们一条活路!”
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韦方,鱼恩忽然发现他颇有些父母官的样子。无论他的表演又多拙劣,无论他痛哭流涕的样子有多做作,可是他说的总归是事实,办的也确实是实事儿。
也许这个实事儿里有水分,也许主家会拿到更多,也许韦方会从中抽取一些好处,但是那又能如何?至少他把地用在了该用的地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张嘴就给自己讨好处。如果不是自己一再坚持,恐怕那些人要去的土地,一点都不会吐出来。
也许是自己的话触动了驸马爷的心,也许是今天走的路有些多,也许是大唐赤裸裸的现实压的他有些喘息,韦方忽然发现,城头那个往下眺望的背影,有些落寞,有些疲惫,甚至有些凄凉。
正是在这一刻,韦方才发现,这位驸马爷和自己见过的勋贵完全不同。他没有好大喜功,没有以权谋私,所有的心思似乎都在百姓身上。百姓过的不好,他也会跟着难过,跟着伤心。
也是在这一刻,鱼恩忽然发现韦方给自己提了个醒,土地兼并的矛盾之所以会突出,归根结底的原因,就是因为大家没法再养活自己。如果能给所有人一个养活自己的工作,是不是土地的矛盾也能有效缓解呢?
想到这里,鱼恩忽然眼前一亮,他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如果能够解决流民没有工作的问题,那么大唐的突出的土地矛盾,也许瞬间就会变得无关紧要。
寂静了好一会儿后,鱼恩才接着说:“本候可以再给你十万亩地,但是你要答应本候一个条件,放良的家奴,一户只给二十亩永业田,三十亩口分田,主家要提供家奴到明年夏收的口粮。作为回报,三年后,口分田归主家所有,本候绝不过问。”
此言一出,韦方大喜过望,马上大礼参拜:“臣替武功县百姓叩谢殿下!”
这一拜可不再是做作,而是韦方真心实意的一拜。他是门阀中人不假,但同时他也是武功县的父母官。当两者利益有所冲突的时候,他只能尽力找到一个平衡点。刚才那番话确实是他的肺腑之言,因为他也希望百姓过的更好。
急忙上前把韦方搀扶起来,鱼恩又问出一个让他疑惑的问题。
“你可知铁锅为何会卖的这么贵?圣上可是降旨,将铁锅推行天下,惠及百姓。现在武功县铁锅贵的出奇,可是你中饱私囊,从中余利?”
声音越说越是冰冷,丝毫没有掩盖里面的愤怒。然而这种愤怒并没有吓到韦方,因为这件事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不用做丝毫隐瞒。
只见韦方慌忙回到:“殿下切莫误会,铁锅的价格一直都这么贵,可不是臣中饱私囊的结果,殿下且听微臣细细道来。”
原来,自唐武宗降旨开始,各县都派出工匠去长安学习铁锅制作之法。只可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