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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近这二十余年,豪门世家隐隐有再度复苏之势。
而今地方上诸多能干的官员皆由世家提供,真要逐一清算,将会重蹈昔年覆辙。
故而张嘉贞亦附和道:“就是这个道理,前车覆,后车戒。明晃晃的例子摆在眼前,岂能无视?”
当年武则天清算世家,固然成果喜人。可真要算起来,对于国家也造成了一定的危害。
尤其是当时酷吏横行,武则天放手招官,令得接任岗位的中小地主出身的官吏以及寒门子弟,干略人品,参差不齐。使官僚集团急剧增大,徭役苛重,增加了百姓的负担。
庶族地主们上台后,和原有的门阀氏族一起,加倍盘剥百姓,使土地兼并之风更盛,均田制严重遭到破坏,矛盾进一步加深。
武周时期,军事薄弱,固然是因为武则天乱杀名将所致,还有一个原因即是均田制的破坏。
均田制的严重破坏,意味着府兵制的崩溃。
这兵卒不强,又如何打胜仗?
不过以当时世家的势头,武则天的做法还是功大于过的。
可而今世族疲软,寒门也在崛起,在这种情况下,对世家动狠刀子,下死手,可就不是明智之举了。
张说也道:“从大局上来说,确实够了。可是你说崔家动谁不好,偏偏去动裴国公?也不想想,裴国公是说动就动得的?就裴国公的功绩,就他在陛下心里的地位,我们加在一起都未必比及的上。反正陛下对这事是大为恼火,龙颜震怒。真要跟他提这事,定然跟我们急眼。不怕你们笑话,在下与你们的看法一致,只是实无把握说服陛下,这才请你们来商议合计一下。”
他们并不知诬告谋反案的经过,可是消息就算封锁的再严实,也不可能瞒过宋璟、张说这一干宰相,都知道大概。
宋璟再道:“现在我朝局面甚好,再过十数年,超越太宗、高宗亦不在话下,到时候我等必将青史留名。要是此事处理不当,即便无碍天下大势,却也是一大污点。”
他这话说道众人心坎里去了。
这人皆有私心。
重名,几乎是所有文人的通病。
能够不留污点的名垂青史,是在做诸位梦寐以求的事情。
“但是只是陛下的脾气……”
众人也明白这个道理,想到李隆基护犊偏私的性子,一阵无奈。
苏颋道:“照我看来,我们在这里商议不出什么结果。这心病还须心药医,此事关键一点在裴国公身上,唯有他,才能办好此事。”
宋璟道:“此法我也想过,只是被诬谋反,谁能看得开?发生到自己身上,谁能忍受的了?这祸及满门的诬蔑,换做是我,也无法忍受。”
“也是!”王晙附和道:“宋相说的在理,这裴国公的为人人尽皆知。他视母至孝,要是针对他一人,都还好说,这是祸及满门啊!”
几人想来想去,说了诸多主意办法,皆不得效果。
最终依旧觉得找裴旻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
张说头疼的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试一试吧,若是不成,另外在想他法。我们几人一同写拜帖,一起充当说客,希望他能卖我们几分薄面。”
“也只好如此了!”宋璟、苏颋、张嘉贞、王晙一同说好。
对于裴旻,他们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卖他们面子。
他们众人固然一个个的都是位高权重,还有当朝的首相、次相。
可裴旻的地位身份一点也不逊色他们,而且还是一代文宗。
想理会他们就理会他们,不想理会他们,他们也无可奈何。
一个个的都认认真真的写上了拜帖,让人送往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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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裴府!
裴旻轻抚着爱妻娇陈那娇艳的身躯,帮她舒缓事后的韵味,在她耳旁说着情话,腻声道:“真舍不得你走,要不,留下来,多待几天?”
娇陈给了一个媚眼,道:“一天拖一天,都拖足七曜了。”
她自从生下小七小八之后,几乎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两个小家伙。
而今还是第一次离开,一晃就是一个多月,心底是想煞孩子了。
但裴旻却不许她走,将她强留下来。
这些年因为要顾及小七小八,裴旻与娇陈的房事有所克制,既担心吵了两个小家伙,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也有些放不开。
难得碍事的家伙不在,能够过一过二人世界,裴旻自然无所顾忌的胡天胡地。
他今年还不满三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食髓知味,夜夜生欢,哪里舍得让娇陈离去。
“妾身太想小七小八了!”
娇陈也是一脸的不舍,这闺房之乐的自我享受,终究比不上母爱。
“好吧!”裴旻一脸悻悻。
娇陈忍不住道:“那就再多呆几日吧,反正小七小八有严姑照顾,还有张九龄、王维这些老师指点学业,不碍事的。”
裴旻大喜过望,亲着那白嫩的脸颊,开心的笑了起来。
娇陈道:“此间事了,尽快将幽姑娘娶进门吧。这样也不用委屈自己,没人照顾。”
裴旻带着几分眉飞色舞的道:“事情差不多了,你没见今天我收到的几分拜帖,四个宰相,一个太子詹事,都是在朝堂上跺一跺脚,就让朝堂抖上一抖的人物。他们一个个的求上门来,想要了却此事。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幽姑娘也说了,此次可以随我一并入凉。”
娇陈哼声道:“这般轻易的饶恕他们,也便宜他们了。”
对于一个传统女人来说,她的丈夫、孩子就是她的天与地。
娇陈就是这样的女人,对于意图祸害她家人的人,她可以付出一切。
再毒再狠,她都觉得不为过。
这也是一个真实女人,不是圣母,白莲花。
裴旻道:“哪有那么容易便宜他们?真当你丈夫没有脾气?只是有些事情,不能硬着来。将他们全部杀了,图一时之快,损人不利己,还祸于天下,没有这个必要。为夫既要他们付出代价,又要为天下做些事情,换己一世美名,一石数鸟,岂不美哉?”
他搂着娇陈,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末时,宋璟、苏颋、张嘉贞、张说、王晙五人如约来到裴府。
裴旻让人将他们请入会客厅。
面对这般豪华的阵容,裴旻自然少不了与他们商业互吹一番。
说着彼此的事迹,以表敬意。
诸人入座,作为首相的宋璟,最先道明了来意:“裴公!”
他直接以“裴公”相称。
裴公、裴国公!
一字之差,但意义相差千里。
宋璟今年六十余岁,当朝首相,能得他如此敬称之人,当世之上亦寥寥无几。
“某一生极少服人,裴公却是一个。此次封禅,劝说陛下改变主意的是国公您吧?若无国公,也不知要多损多少不必要的耗费。裴公的才智担当,实在令人佩服。”
裴旻说了一声“过奖”,脸上却无多少得色。
现在的他过着轻车革带、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这种生活是怎么来的?
是天下百姓供奉的,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民脂民膏。
他花费的每一个通宝,都是百姓的血汗。
吃水不忘挖井人。
能让百姓们得些实惠,才不愧受百姓的供奉。
动动嘴皮子,能够节省一大笔财富。在裴旻看来,是份内之事,没有什么值得自豪的。
宋璟续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语。今日我们是为世家而来,并非是为他们说情,实在是觉得,对于他们施以惩戒足以。真要做到极处,不利于天下,更不利于百姓。”
裴旻不动声色的笑道:“宋相的来意,某了解了。您说的确实不无道理,只是说来也怪。某才是给诬告的那个,最无辜的是我才对。结果,这么多天了,一个上门道歉赔罪的都没有。都跑你们府上求情去了,你们说,这算不算奇事,怪事?”
“某出入御史台的时候,当年的御史大夫程公行湛,教导某言‘御史不是酷吏,御史台的目的亦不是抓人,而是以监察制度来预防官员贪渎’。同样一个道理惩戒的用意,不在于惩处,而是要对方知道错,并且诚心改过。这没感受到对方的诚心诚意,宋相认为,某这心头火气,消得下去?”
说着,他还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宋璟明白了裴旻的意思,其他人也不再劝说。
东扯西扯了一番,先后告辞离去了。
他们几人出了裴府,在附近找了一家酒楼相聚,商讨着裴旻的意图。
宋璟身为首相,深知裴旻在影响力跟号召力:“看来裴公早有打算,就等着他人上门谈条件呢!在下有一种预感,世家这次会让国公拔下一层皮!”
张说亦道:“国公向来不以常理出牌,可每每却能获得奇效。虽不知他用意何在,心底却有些期待了。”
苏颋轻松的伸着懒腰道:“事不关己,己不操心。接下来就看他们商议结果了,反正与我们无关。耳根子,也终于能够亲近了。”
“大善!”
当天,裴旻又受到了多张拜帖,这次拜访的是几大世家的掌权者。
第七十八章 低头()
长安、裴府!
此裴府非彼裴府。
是高宗朝名将裴行俭的府邸。
崔家的崔璆,卢家的卢嶷,郑家的郑虔,李家的李载,连夜拜访华阳夫人库狄氏。
相比悠哉悠哉的裴旻,诸多牵扯在内的世族大家自然最为心急。
这时间多拖一日,他们的族人就多一分牵扯进去的危险。
涉及诬告谋反,参加反朝廷组织,只要进了去,生死不说,政治前途必然是报废了。
世家存活至今,人才是他们延续生命的关键。
培养一个德才兼备的官员并不容易,多一个受到牵累,都是莫大的损失。
所以一得到宋璟、苏颋等人的消息,以他们四人为首的代表,已经送上拜帖,开始行动了。
但是裴旻不是易于之辈。
崔璆、卢嶷、郑虔、李载这四人每一个年岁都在裴旻之上。
尤其是崔璆,因为崔家是主事者,族长直接受到牵连,给下了大狱。
代替崔家的是族老,今年八十二,以辈分而言,都是裴旻太爷爷辈了。
但是他们不敢有半点小觑裴旻这个少年郎。
经过合计之后,选择了先找裴家的华阳夫人库狄氏为他们出面,说说好话。
裴旻对于库狄氏的敬重是有目共睹的。
看着与裴家颇有渊源的四姓家族此刻的管事人,库狄氏也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接管裴家的这些年,库狄氏有一种感觉。
武则天时期过后,世家出现了短暂的辉煌。
但是这辉煌背后的路子却越来越窄,生存的空间不断给压缩,给她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库狄氏跟着武则天许久,在政治场上有着卓越的见识,很清楚这种感觉不是多心多想,更不是空穴来风,是即将发生的既定事实。
对于求上门来的四人,尽管彼此之前有着一定的隔阂,库狄氏依旧决定以德报怨,道:“裴国公向来有主见,老身在他面前未必说得上话。不过国公既有宽恕之意,老身不介意卖几分薄面,成与不成,还得看国公本人。”
“自然自然!”
满以为会受到几分刁难,不想库狄氏答应的如此痛快。
崔璆、卢嶷、郑虔、李载四人皆为之汗颜,看着名动天下的老妇人,心底忍不住敬佩,满怀感激之意,告辞离去。
倒是库狄氏的儿子鸿胪少卿裴光庭有些不悦。
武则天清洗世家,裴家在库狄氏的庇佑下,受害最小。
隐隐有后来居上,与五姓并肩的迹象。
为此裴家受到了五姓家族的暗中抵触,加上裴旻的事情,导致裴家颜面尽失,错失了成为豪门的机会。
“母亲,你又何必站着他们这边?他们当初是怎么对我们的?为了他们卖面子,真不值得。”
库狄氏道:“母亲不全是为了他们,裴国公的脾性,为娘还不知道?小事上,他会讲究面子,这种大事,谁说都没用。为娘此去,主要目的是探探口风。了解一下大势,定一定裴家的未来发展。娘亲觉得,明日的会面,将会定格我们未来的道路。”
听母亲这么说,裴光庭无话可说了。
作为裴行俭的儿子,裴光庭的干略远不足其父万一。
他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认真严谨,可真要论及才华,实在是有愧父母的优秀基因。
他能获得今日高位,跟库狄氏超凡的政治远见离不开的。
现在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