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都错了,”他收起了笑,一本正经的说:“是一个印第安人。”她紧紧的望著他,从他那严肃而正经的脸上,你根本无法看出他是否在开玩笑。“你说真的?”她憋著气问。
“当然是假的,”他慢吞吞的说:“只有傻瓜才会相信我有一个印第安族的未婚妻!何况,我在你身上看不出丝毫印第安人的血统来!”“噢,你——你真是——”沈盈盈大叫著,气呼呼的捞起一把潭水来,泼了他一脸一身。魏德凯放下了桨,一面笑著,一面作势对她扑过来,嘴里嚷著说:
“当心,你这个坏东西!看我来收拾你,保管叫你喝一肚子水回去!”“哦,哦!别,别这样,”沈盈盈又笑又躲,真的害怕了。“好人,别闹,待会儿船翻了,我可不会游泳!”
“你还顽皮吗?”他抓住了她的双手,威胁著要把她扔进水里去。“不,不了,好人!”她央告著,深黑的眼珠雾蒙蒙的望著他,那眼睛里也汪著一潭水,比碧潭的水更深、更黑、更清澈。他蹬著她,不由自主的叹息,然后,他把面颊紧贴在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上,再用唇轻轻的吻著它,喃喃的说:
“哦,盈盈,我多爱你!”
她抽回自己的手来,略带娇羞的微笑著。
“你还没有回答我,关于你未婚妻的事。”她嘟著嘴,不满的说,眼底有一丝娇嗔。
他静静的凝视著她,手扶在桨上,却忘了划动,小船在秋意的凉风下,静悄悄的向下游缓慢的淌著。
“我在美国根本没有什么未婚妻,”终于,他诚挚的说,深深的望进她的眼底。“那些关于未婚妻的话都是谣传。我在中国倒有一个。”“是吗?”她把握不住他的意思。
“是的,你。”他清晰的说。
她震动了一下,垂下了眼睑。
“你在求婚吗?”她含糊的问。
“是的。怎样?你愿意做我的未婚妻吗?”
她很快的抬起睫毛来瞬了他一眼。
“谈这问题是不是太早了?”她支吾的说:“我还没有大学毕业呢!”“只有一年半了,我等你。”他说,望著那颗低俯著的、黑发的头颅,和那微微向上翘的小鼻梁。“我们可以先订婚,等你大学毕业之后再结婚。我要向学校当局要求,延长客座教授的时间。好吗?盈盈?”
“你要当一辈子的大学教授吗?”她仍然注视著潭水,一面无意识的用手指在潭水里搅动著。
“是的,我喜欢年轻人,我也喜欢书本。如果你和我结了婚,你的同学们将喊你一声师母了。”他笑著,沉湎在一份喜悦的浪潮里。“告诉我,盈盈,你可愿意嫁给我?我们将有个小小的小天地,有个小小的家。我不富有,盈盈,但我们的小天地里会充满了温暖和甜蜜,我保证。怎样?盈盈?”
红晕染上了她的面颊,羞涩飞上了她的眉梢,她默默的微笑,不发一语。“或者,你嫌弃我?”他刺探的,深思的。“我的世界对你会太小吗?这就是我一直担心著的问题,也是我逃避你的最主要的原因,我怕你。”“哦,”她抬起头来了,询问而不解的望著他。“我不懂你的意思。”“你太强了,盈盈。”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微喟似的叹息。“你的世界太大,你浑身充满了野性和热力,你太美,你有太多的崇拜者,你有野心,你有壮志,我怕我的怀抱太小,会抱不住你。到了那时候,将是我的悲剧的开始。所以,我怕你,我真的怕你,盈盈!”
“哦!”她喊著,眼睛里冒著火。“你以为我是怎样的人?你以为我是虚荣的,世俗的吗?你看轻了我!”她挺直了背脊,用力的说:“我告诉你吧!德凯,我这辈子会跟定了你!不管你做什么,我跟你上刀山,跟你下地狱,跟你上天堂!”
他一把抓紧了她的双手,他的眼睛闪亮,紧紧的盯著她,喜悦笼罩在他整个的脸庞上,他的胸腔剧烈的起伏著。他喘息,他呻吟:“真的吗?盈盈?这是你的许诺吗?盈盈?永不会反悔吗?盈盈?”“是的!是的!是的!”她一连串的回答。
他打开了她的手掌,把自己的脸孔埋进她的掌心中,用嘴唇紧压著那小小的手掌。忽然间,她发出一声惊呼,他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他们的小船已经滑向下游的一个大水闸旁,眼看就要卷进那瀑布般的水流里了。魏德凯慌忙拿起桨来,用力的划开了小船,当他们划到了安全的地方,两人松了一口气,禁不住相视一笑。
“即使你要把我带到瀑布下的水流里,我也跟你去!”她一往情深的说。“我不会,”他说:“我会给你一个小天地,一个充满了宁静、温暖和安详的小天地。”
他们默默相视,无尽的言语,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然后,他又继续划动了桨。她的身子向后舒适的倚著,眼光无意的移向了天空——一片好辽阔好辽阔的天空。那么广大,那么澄净,那么无边无际,你简直不知道天外边还有些什么。一时间,她有些儿神思恍惚,她忽然无法揣想,属于德凯的那“小天地”里有一些什么了?
四周好安静,好安静,一片乌云,正轻悄悄的从天边缓缓的游来。水灵18/37
六是的,乌云是无声无息的飘浮过来了。
自从《罗密欧与朱丽叶》上演之后,沈盈盈的名字就自然而然的响了起来,她的美,她的演技,几乎是远近闻名的。在校内,她是校花。在校外,更有无数的人在觊觎著她的美丽。于是,一天,她对魏德凯说:“人家都鼓励我去参加选美,你说呢?”
魏德凯深深的注视著她。
“别问我意见,盈盈。”他低低的说:“问你自己吧!如果你想参加,就参加吧!”“你不反对吗?”魏德凯深思的微笑了一下。
“我不反对,但我也不赞成,”他慢吞吞的说:“你该自己决定你自己的事情。但是,记住一件事,盈盈。选美是选你的外表,而美丽的外表都是与生俱来的。胜了,你该谢谢造物者,败了,也不必难过。最主要的,不论胜与败,你该保持一颗美丽的心。”“哈!到底是教书教惯了,一句话引出这么多的教训来!”沈盈盈说著,站在镜子前面,她正在魏德凯的小房间里。她打量著镜子里的自己,看著镜子里那张顾盼神飞的脸,她不自禁的有些儿沾沾自喜。站到魏德凯的面前,她扬著眉说:“我告诉你吧,德凯,我一定会成功!一定会胜利的!”
于是,一连串的竞选活动展开了。沈盈盈惊奇的发现,自己身边竟会拥出那么多助选的人来。她整日被人群包围著,忙得晕头转向。她要做衣服,要学美容,要招待记者,要参加许多重要的宴会……选美还没开始,她已整日忙得马不停蹄,连学校的课都没有时间上了。魏德凯对她的选美抱著一种淡漠的、旁观的态度,他和助选团那群人格格不入,他也不参加任何助选活动,他是这段时间里,和她说恭维话说得最少的一个人。然后,发现自己反而碍她的事之后,他干脆退开了,把自己深深的藏在那小屋里。有时,她会像一阵旋风一样卷到他的屋子里来,把一张闪耀著光彩的脸,和一对发亮的眼睛,凑到他的面前来,好抱歉好抱歉的说:
“对不起,德凯,等我忙过这一阵,一定好好的陪你!别生气呵,德凯!”魏德凯会摇摇头,勉强的笑笑。于是,她会哄孩子似的弯下腰,吻他的面颊,吻他的额,吻他的眼睛和耳朵,低低的,抚慰的说:“告诉我,这几天,你在做些什么呢?”
“只是坐在这儿,”他安静的回答:“听那窗前的风铃。”
这就是他的答复,这种答复常引起她一阵恻然与内疚,只为了,他们曾共同听过无数次的风铃声响,在那铃声叮当下编织过无数的绮梦。但是,这种恻然和内疚很快就被那五彩缤纷的生活所冲淡了。她太忙,太兴奋,选美的热潮淹没了她,她再也无暇来领略那风铃的韵味了。
然后,选美开始了,经过了初选、复选、决选,她一关一关的突破,以绝对的最高分领先。每一次的胜利,都带来更多的崇拜者,听到更多的掌声和欢呼。她晕眩了,她陶醉了,她快乐的周旋在那些拥护者之中,像个美丽的蝴蝶,迎著阳光扑闪著她那彩色闪亮的翅膀,不住的穿梭著,飞舞著。
终于,最后一次的评选结束了。沈盈盈以第一名当选,当她站在那选美的舞台上,让主席把那顶缀满珠饰的后冠罩在她头上,听著四面八方震耳欲聋的掌声,她喜悦,她振奋,她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整个的世界。挺立在那儿,她微笑,她扬眉,她对人群挥手。呵,掌声,掌声,掌声……她从没有听过那么美丽的声音,她再也记不得风铃的声响了。
选美之后,有一次盛大的庆功宴,魏德凯虽然参加了那宴会,却早早的就悄然而退了。事后,当沈盈盈盛气凌人的跑到他屋里去责备他的时候,他只是怅然的微笑著,轻声的说:“原谅我,盈盈,那种环境使我晕眩。”
“为什么?你见不得世面!你永远生活在一个狭窄的世界里,你就不知道这世界有多大!”
“或者,”他勉强的笑著:“我只能生活在我的小天地里,那是个小小的天地!”“小天地?什么叫小天地?你有的只是一个蜗牛壳罢了!你一辈子只能缩在自己的壳里过日子!”
他不语,只默默的抬起头来,望著那悬挂在窗前的那串风铃,这时正是初春,一阵风过,铃声叮当。他仍然微笑著,但那笑容里含著那样深切的一层悲哀,这使她心中一凛,再加上那铃声,那清清脆脆的铃声,唤起了许许多多回忆和灵性的铃声……她猛的发出一声喊,扑过去,她抱住了魏德凯的颈项,热烈的吻他,一面嚷著说:
“饶恕我!饶恕我!我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你饶恕我,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拥住了她。一刹那间,她看到他的眼底漾满了泪。他吻她,深深地,切切地,辗转地吻她。然后在她耳畔低沉的说:“记住,我爱你,盈盈,不单是你那美丽的外表,也爱你那份灵气,那份善良和纯真。现在,你身边包围著爱你的人们,他们是否都能认识你的心灵?”
她低下头,用手环抱住他的腰,然后把面颊深深的埋进他胸前的夹克里,闭上眼睛,她觉得一阵心境虚空,觉得满心的恬然与宁静。在这心与灵会的一瞬,她比较了解他了,他的境界和他的“小天地”。她低低叹息。一时间,两人都默然不语,只有窗前的风铃,兀自发出一连串又一连串的叮当。
可是,没多久,她被派到国外去参加一项国际性的选美了,新的选美热潮又鼓动了她。当她载誉归来,她已不再是个没没无闻的女学生,而成为家喻户晓的大人物了。她的照片被登在报纸的第一版,记者们追踪著她,她的一举一动,那爱吃牛肉干的习惯,都会变成新闻见报。于是,电视公司访问她,杂志报章报导她,电影公司也开始争取她了。
“你认为我去演电影怎样?”她问魏德凯。
“你会成为红演员。”他答得干脆。
“你的意思是赞成我去演?”
“我不知道我的赞成与否对你有什么影响力,我想,你自己早已经决定了。”他闷闷的说。
“你猜对了!”她兴高彩烈的叫著:“事实上,我昨天已和××电影公司签了三年的合同,你猜他们给我多少钱一部戏?十万元!”他盯著她。“我以为……”他慢吞吞的说:“我们是有婚约的。”
“哦,你不能泼我的冷水,我现在不要结婚,我的事业刚开始,我不能埋没在婚姻里!你也无权要求我放弃这样优厚待遇的合同,也放弃一大段光明灿烂的前途,是不是?”
“说得好!我是无权!”他咬咬牙。“我早就说过,你有权决定自己的事情!”“那么,别管我,我要演电影,我要成功!我要听掌声!”
“掌声能满足你吗?只怕有一天,掌声也不能满足你!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些什么!”他注视著她,语重心长的说。
“你只是嫉妒!你不希望我成功,不希望我压倒你,不希望我被群众所拥戴,你自私!德凯,你完完全全是自私,你要占有我!”“你的话有些对,”他说:“爱情本身就是自私的,但是,你却无法责备爱情!”“如果你真爱我,”她用那对燃烧著光采的大眼睛,灼灼的逼视著他:“你就等我三年!”
“恐怕不止三年,”他悲哀的笑著。“三年以后,你会接受新的合同,那时的待遇会涨到二十万。谁知道呢?你不是要求我等三年,或者,竟是三十年。”
“如果是三十年,你等么?”她逼视他。“昨天还有个男人对我说,要等我一辈子呢!”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去,用背对著她。他的声音变得僵硬而冷漠了:“别把我算进去,我不会对你说这种话,我也没有那份耐性!去演电影吧,反正有的是男人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