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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郑冲挥挥手,命众学员下去,身边只剩下内河水师大将施大暄。
望着一众十一、二岁的讲武堂学员,施大暄有些不解的问道:“公子爷,都还是些半大孩童,他们能想出策略么?”
郑冲笑了笑道:“关键不在于答案,而在于让他们学会思考。从我讲武堂出来的人,将来必定是要学会用脑子的,不说文武双全,起码也要脑子灵光!”
施大暄微微躬身,有些欲言又止,郑冲斜睨了一眼问道:“施将军有话说?”
施大暄急忙道:“此趟北上,末将带了膝下长子施琅一同前来,想让他历练历练。眼下见公子讲武堂内教授武备各科学问,末将想让犬子施琅也能入讲武堂。”
郑冲微微一鄂道:“施琅也来了?”
施大暄道:“是,犬子今岁十三,早年学了几年私塾,但也做不得什么文章,弃文学武已经两年,跟过几个师傅学了些武艺,又随我学了些军中之事。只不过学不得法,总是有些半吊子的感觉,还望公子爷收在讲武堂教导一二。”
郑冲意味深长的看着施大暄道:“既然如此,便让施琅跟在我身边做个护卫如何?在我身边,由我亲自教导,定然比在讲武堂学得要多。”
施大暄大喜过望,急忙躬身一礼道:“公子爷才智过人,勇猛无匹,小儿能得公子爷亲自教导,末将誓死以报。”
郑冲笑了起来,北上的郑氏诸将中,除了二叔郑芝虎之外,其余如郑芝鹄等几个堂叔父,都是父亲郑芝龙的死忠之人,而外姓将领中,施大暄、杨耿、陈晖三人都有意无意再朝自己示好靠拢。
就如同施大暄今日提议,将自己长子施琅留在郑冲身边一样,颇有些以子明志,投靠报效的意思。
“誓死报效是施将军的真心话?”郑冲悠然问道。
施大暄沉声说道:“旁人不敢说,末将千真万确乃是真心实意,这里有舍弟书信昨日送到,公子爷一看便知。”说罢施大暄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郑冲接过一看,却是施福的亲笔书信。施福乃是施大暄亲弟弟,施琅的叔父,跟随郑冲在福建多时,去岁北上时,郑冲留他在福建统筹安平会及福建之事。虽然郑冲北上东江镇,但绝对没有放弃福建的意思,他留下施福,准备迎娶黄绣英皆是为了巩固自己在福建的势力。
看了施福的书信,郑冲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施福在书信上说了最近安平会和福建的一些事。
安平会今岁开春之后,依旧运作良好,安平会名下的十八处工厂都已经开工生产,其中包括造船厂三座、水泥厂两座、火器厂五座,纺织厂四座,以及铁器厂四座。
除了工厂之外,安平会今岁数月已经与琉球、台湾、日本、南洋、江南、山东、京津地区开展海贸活动,收入颇丰,只四月以前一个季度,便获利高达一百五十万两白银。海贸活动的繁荣,极大刺激了江南、山东、京津等地的经济,当地商贾百姓纷纷开始加大了各种商品的生产,瓷器、茶叶依旧是主流产品,除此以外,其他种类的布匹、刺绣、药材、工艺品等等也都成了抢手货。
这些工厂都是投在安平会名下,安平会是股份制,股东都是福建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郑氏父子在其中占股是绝对多数,但郑芝龙和郑冲在安平会的股份是同样多的,是以将来若是父子有什么嫌隙,安平会绝对不会是郑芝龙一人说了算的,郑冲只需要拉拢其他股东即可。而除了郑氏父子外,占股最多的便是徐光启名下的股份和黄汝良名下的股份了。
安平会其实从一开始布局,郑冲就留了一手,不但算计了其他股东,其实他算计最多的还是郑芝龙!
当然安平会根基在福建,如果没有当地的军事势力保障,也很难让郑冲的目的达到。而福建郑氏之内,以郑芝龙为首的郑氏一支是最强大的武力存在,但像施大暄、张永铲、杨耿、陈晖这些外姓将领的势力也不容小视。
郑冲拉拢外姓将领的布局也早已经开始,从让施福留在福建,到把张永铲等福建旧将收在身边,从娶黄绣英成为黄汝良孙女婿,到将福建俞氏遗孤俞硕明、山东旧将于孟熹收留在身边,从与地方官府中人杨邦翰结拜兄弟,到泉州救灾结交地方商贾豪绅,郑冲其实都是在拉拢可能的力量为自己壮大声势。
郑冲希望今后就算自己人不在福建,但对福建依旧有影响力,让郑芝龙即便有意立嫡子,也不得不考虑郑冲的势力,加上郑冲摆出一副避走辽东,不争而争的架势,居于弱者地位,更能博得人心。
除了安平会的事外,施福着重说了福建的人事情况,他数月来,已经与兄长施大暄达成一致,今后施家便以公子爷马首是瞻,同时施福还在结交拉拢其他外姓将领。由于去岁郑冲对张永铲等福建旧将有恩,所以很多福建旧将门都是支持郑冲的。而郑氏之内的外姓将领中,杨耿、陈晖也已经歃血为盟,答应誓死追随公子。
看完书信后,郑冲点点头道:“既然施将军一门都归附于我,今后便是我郑冲的心腹之人,施将军便跟随本帅建功立业便是!”
施大暄纳头便拜,郑冲连忙扶起后又道:“杨耿、陈晖二人既然也有意投效,稍后回到鸭绿江口,与他们一会便是。”杨耿、陈晖在远海舰队郑芝虎麾下,要见两人就得回到出海口才能相会。
……
次日天明,郑冲水师船队到达朔州,此处也有内河水师船队的水营,上了水营之后,驻守此处的明军大将金日观率领诸将前来迎接。
郑冲吩咐不必准备什么接风酒宴,一行人匆匆用些干粮后,便即巡视此处防卫。朔州城离鸭绿江岸边有三里之遥,城外金日观丧心病狂的挖掘了宽四丈、深一丈有余的护城河,并且引江水灌满,护城河内甚至可通小船。城外布置了三座硬寨一直延伸到岸边的水营之内,与城防连成一体,水师运来的兵员粮弹皆可通过陆上硬寨和护城河直通城内。
城外三座硬寨外面布置了三层壕沟,三道土垒,三道木砦,垒土越靠近核心营地越高,内外皆有火枪炮眼布置,重要位置的城墙和寨墙之上,甚至用水泥加固,好似铜墙铁壁一般,若是清军在火炮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想强攻此处,只怕这里会成为一座可怕的绞肉机。
巡视一圈后,郑冲很是满意,颇有些志得意满,在南岸可以遥遥望见北岸清军的长奠堡,长奠堡望北数十里一路过去,便是清军在辽东朝鲜边境的几处要地,永奠堡、大奠堡、宽甸堡,清军在这四处堡寨内屯兵不下六万,此处江岸平坦,水流缓慢,正适合渡江。
挥了挥马鞭,郑冲意气风发的指着鸭绿江水笑道:“建奴若想渡江来攻克此处,不留下五、六万条性命只怕是做不到的!”
金日观也是信心满满道:“末将麾下明、朝联军两万余人驻守此处,定教建奴有来无回!”一时间诸将也是阿谀奉承之词源源不断而来。
郑冲下马在江边鹅卵石滩头不行几步后,回头看了看,只见李顺贞香汗淋漓的跟在身后,忍不住道:“看我这布置如何?昨日交代你们的功课,你可有答案?”
李顺贞瘪瘪嘴,当头一盆凉水浇了下来:“若是今岁雨季,鸭绿江遇上发大水,江岸淹没,你这些城外的营寨皆会不保!修那么多做什么?”
郑冲闻言,笑容渐渐凝固,李顺贞的声音不大不小,金日观等几人也都听到了,一时间空气渐渐宁静了下来,气氛开始尴尬起来。
雨季!天气!果然自己还是算漏了一件重要的事!李顺贞说得没错,要是鸭绿江今年到了夏秋时节,暴雨连连,江水上涨,城外这些水营、营寨只怕都会被淹没!
沉默了半晌后,郑冲急忙看着金日观道:“修建城外营寨时,你麾下朝鲜诸将就没有开口提醒么?这段江水若是遇上大水,最高会涨至何处?”
一直跟随左右的朝军朔州守将李经荣颇有些尴尬道:“末将曾今想开口提醒的,但金将军说了,这些布置都是公子亲自定夺,断不可更改……”
第370章 算计得太多()
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瞧不起别人,这是李顺贞一路上挖苦郑冲的话语中最有营养的三句话。郑冲第一次没有反驳李顺贞,而是低头沉思着。
或许自己真该反思一下了,自以为能掌控一切,能算无遗策,但始终还是会遗落些什么,这就是常言说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吧。
郑冲其实打心眼里瞧不起朝人,总觉得思密达们天然自带傲慢无知的属性,也许是自己对后世思密达成见太深的缘故。回想起来,上一趟李荟建议仁川登陆,若非是李荟这等老将提出,换做其他寻常朝鲜将领,郑冲自认为是不会听从的。
回到水营帅帐之内,郑冲立刻召集明、朝两军重要将领商议大事,议题便是如何防范随后可能到来的雨季洪水问题。
很快诸将聚齐,郑冲起身后,先向朝军诸将躬身一礼,随后朗声道:“诸位将军,之前排兵布阵的确是本帅自以为是了,这里向诸位赔罪。今后若是本帅的军令之内,有任何的错漏之处,还请诸位一定要敢于开口直谏。”
李经荣为首的朝鲜诸将都是一阵愕然,长久以来看不起朝军的明军主将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颇为意外。当下李经荣等人急忙起身来还礼,口称不敢。
郑冲又朝明军一众将领道:“如今我等在朝鲜备胡,友军将领对朝鲜天时地利人和极为熟悉,行军打仗之时,当多听友军将领的建议,不可擅自决断。”明军众将也起身领命。
一旁站着的李顺贞闻言,不由得偏头看了郑冲几眼,心中暗想:“这大恶魔居然能这么快认错,还开诚布公的这般说话,倒也真是胸怀宽广。呸,想什么呢,他这是惺惺作态……”
李顺贞想着自己心头稀奇古怪的心事,不妨郑冲凌厉的目光忽然望向自己,不由得一阵心慌。
“如今大战在即,我军部署上还有什么错漏之处,还请诸位像顺贞郡主这般,能直言不讳,说错了也没关系。若是说对了,本帅重重有赏。”郑冲看着李顺贞缓缓说道。
当下朝鲜诸将来了兴致,当下便有李经荣说了几处错漏,都是排兵布阵的疏漏之处,特别是对朝军的安排,李经荣显得格外有些不满。
此前按郑冲的部署,朝军被安排在远离第一线的地方部署,朔州城的东南角之处,布置了朝军五千大军,这明显是有些浪费军力。须知清军即便渡过大江后,也该是从西面、北面率先发起对朔州城的围攻。朔州城东南角上不但位置太偏,而且此处地形受几条汇入鸭绿江的小河限制,很难能展开大兵团作战。因此李经荣认为让五千朝军驻守这里,这是在浪费兵力。
“郑总兵,属下知道我军将士孱弱,但毕竟守城战时,若能多增加一个人的力量,便能多增一分胜算。”李经荣诚恳的说道:“属下觉得应将东南五千朝军拨出三千来,安排到城北、城西两个方向去。即便我军将士难以匹敌建奴弓马,但至少能帮着城头的天兵搬运守城所需之物啊。”
李经荣说得有理,郑冲起初是担心朝军反水,也担心朝军将士临阵脱逃,影响自己军队的士气,这是极度不信任的表现。但现在想来,即使是明军,郑冲也不可能完全保证不会出现逃兵,所以只要派出督战队,临阵脱逃者,不论是明军还是朝军,都杀无赦,这样才能稳定军心。
至于生怕朝军反水,是因为当时李廷彪态度暧昧,所以郑冲才不得不防,但这时候李倧已经复国,李廷彪也上表尊奉李倧为国主,朝军之内虽然可能还有个别人会想着反水,但大部分朝军将士一定是会拼死力战的。所以听了李经荣的话后,郑冲当即下令调整部署,三千朝军分散加强到城北和城西布防。
说了许多错漏的补救措施之后,最后说到了这江水上涨的问题,郑冲看着李顺贞道:“是你发现的错漏之处,你可有办法解决?”
刹那间,帐内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李顺贞身上,少女俏脸微微一红,显得微微有些局促,但见郑冲的目光中有鼓励的神色,少女定了定心神开口道:“既然城外营寨挖了三道堑壕为屏障,索性加宽加深三道堑壕,并在三道堑壕之后,垒土为堤坝。堑壕与护城河连通,最后再疏浚回到江中,这样便是引水分流。加上堑壕之后垒土筑坝,想来也能抵挡洪水。其实,若是江水上涨,靠岸边最近的水营可能损失会大些,所以今后水营布置上,多用廉价材料,也不必劳民伤财,弄些华而不实的布置出来。”
郑冲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