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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苦笑一声:“陈师傅,这是皇爷的意思。”
陈公公眉头紧皱,看着王公公:“你是管事的,你说成不成?”
王公公想了想,对张诚道:“既是皇爷交待,那咱家就照办。不过张诚,丑话说在前头,这事要传出去,什么后果你张诚兜着。咱和老陈在宫里一辈子了,这都快入土的人,可不想出什么事。”
张诚忙点头道:“王师傅放心,我会料理的。”
王公公和陈公公又对视一眼,张诚是司礼秉笔,事情又是皇爷吩咐的,真出了事,应该怪不到他们头上。况且,真出事那会,二人也不知在不在呢。
王公公也不想了,朝陈公公摆了摆手,道:“老陈,给这孩子动刀吧。”
正在经历劫后重生的良臣忍不丁听到“动刀”两字,整个人立即变得不适了,他瞠目结舌的望着张诚,弱弱的问道:“张公公,陛下不是答应了么,怎么还要动刀的…”
“皇爷金口一开,能这么轻易算了?”张诚板着脸,负手竟是直接走了出去。
王公公和陈公公则是一人拿着刀,一人拿着药水站到了床两侧。
良臣骇得魂都飞了,把嘴紧紧抿着,死活也不肯喝那药水。可是那药水却不是喝的,陈公公拿了个毛笔沾了点就在他小鸟上面刷了起来。
唔!
良臣两条腿一下紧绷,整个身子也惯性的往上一挺,笔直笔直。
“不要!…”
哭喊声中,良臣看到王公公将手中的小刀对着他的小鸟切了下去。
“啊!”
一声惨叫,良臣吓的昏死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已经在另一间屋内。
屋内有床有桌,看着像是住人的地方。
外面天黑着,桌上点着盏油灯。
四野静悄悄,什么声音也没有。
醒后第一件事,良臣不管不顾的就伸手往自己裤裆摸了过去,直觉告诉他身上少了东西,并且疼的厉害。
杀千刀的万历,杀千刀的姓张的,小爷我和你们没完!
良臣嘶心裂肺,手在肚子上哆嗦了下,颤颤悠悠的摸了下去。
嗯?
良臣的表情变得很是诡异。
为了确认,他狠狠掐了下,结果很疼,同时也确认小鸟还在。
没切?
良臣半天没回过神来,也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那老太监对他下刀的。
不可能啊?
良臣刚摸完鸟,又来揉眼睛,然后挣扎着,不顾下面的疼痛从床上翻下,走到桌边,将油灯挪到近前,脱开裤子细看。
这一看,暴跳如雷,比小鸟被割还要愤怒。
因为,他好好的鸟皮,无缘无故被割去了一截,这会上着药,还用白绸裹着。
我日你个先人板板!
良臣失神的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床边。
那两净事房老太监替他做了一台小手术,一台他根本不必要做的手术。
许久,良臣长吐了一口气,算了,就当被女鬼压一回,临走被鬼顺走一点吧。
相比没了小鸟,这个结局还是让人满意的。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这个把月不便去找巴巴,瓜尔佳氏也得独守空房了。
门被推了开来,张诚走了进来,见良臣坐在床边发愣,有些意外:“你醒了?”
良臣想站起来,可是下面疼,刚才过于激动,可能牵扯到伤口了。
“不必起来,坐下说。”
张公公倒是体贴,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到了良臣对面,然后笑了起来:“倒要向你道喜了,皇爷准你为内官监监丞,待伤愈后即可上任,届时专督出外之事。这往外,咱家可要改口称你一声魏公公了。”
内官监监丞?
魏公公?
良臣一时没法消化这两个消息,他甚至都没法消化万历不割自己鸟,反而割皮的龌蹉主意。
“不过你要明白,你这魏公公乃是个临时差遣,所以,明日咱家就得安排你出宫养伤。伤愈后,出外的事情你就要办起来,否则皇爷那里怕是有麻烦。至于咱家这边,多余的话就不说了,怎么办你心里也有数。”
张诚说完起身,指了指外面提醒良臣道:“今夜你且在这里住一晚,不要乱跑,外面有人守着,你若乱跑,咱家可保不住你。”
“张公公放心,我出去之后便叫人给公公送上东西。另外…”临时工是良臣自己请张诚帮忙向万历求情通融的,所以也不用多问,但他得弄明白一件事,“敢问张公公,我的公房在何处?”
“公房?”张诚被这问题逗乐了,摇头道:“出外太监,都是自理,宫里只给个名份,哪有什么公房。”
给个名义就完事了?
办公地点,办公开支,办公人员都没有?
良臣哑口无言,自己这是三无太监,一切靠自己招商引资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皇朝家私()
坑是自己挖的,再深再苦,也得含泪跳了。
张诚走后,良臣才觉下面疼的厉害,龇牙裂嘴,好不容易挪上床,躺在那兀自生着闷气。
这一想,就是千言万语了,可最后却让心态变得轻松起来。
毕竟,命根子保住了。
老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丢了点皮毛,却弄个奉旨出外太监的名份,虽然除了这个名份外什么也没有,但算起来,也不亏。
这也是得亏良臣天然阄党身份,对公公们持正面评价,要换别人,不说要死要活,多半也没这么随遇而安了。
毕竟,从士大夫预备阶层突然变成一个被士大夫阶层鄙视的阉寺,还断子绝孙了,那失落感,可能就跟中了五百万,结果对奖时发现自己的号码根本不对一样。除了想杀人或自杀,应该没有其它念头了。
这种心态,良臣是肯定没有了。
人一想通,什么都通。
心态大好的良臣,才不会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做公公有什么不好,宫外那么多假太监招摇撞骗,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想发财。还有那么多人甘愿切自己一刀,只为当上老公。由此可见,做太监不仅有前途,更有钱途。
搁良臣这,既不用少物件,又不用担心被官府抓,皇帝亲准坑蒙拐骗抢,这世上,还有什么行业能这么美滋滋的么。
甭管干什么,一句话——“咱家奉旨办差!”
那威风劲,神来杀神,佛来杀佛!
虽然皇帝的初衷可能不是这样,但本质上却没有区别。
良臣阔然开朗,反正上面内定了,他魏公公纸上钉钉跑不了了。
没办公地点,没人手,没经费,其实都不是事。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有个金字公公招牌在这,这些,还怕弄不来么?
世上,趋炎附势之辈永远是占多数的。
只要有心,总能把事情做起来。
要搁想得开的人,指不定就磨刀霍霍下西洋,做那大美利坚外加大英蒂国首任大统领去了,可良臣不能这么干,万历不地道了些,但华夏大地也不尽是他姓朱的。
所以,良臣还是要大展拳脚的,不能光顾自己快活。
什么身份不要紧,要紧的是能不能做事。
张诚临走时丢下一道腰牌和一道文书,还且本册子。
腰牌是铁包木制成的,正面刻着“内官监”三个大字,反面是他魏良臣的名字。腰牌看着很新,甚至还能闻到木香味,显然是下午刚赶制出来的。
那道文书看着跟名贴差不多,内容是有关魏良臣内官监监丞的任命,上面除了盖有内官监的大印外,还有司礼监的大印。红通通的,很是尊严,一看就具有权威性。
皇帝同意,大红袍公公操办,宫里的手续肯定妥妥的。
有这两样东西在,良臣就不必担心自己的假太监身份会被人戳穿,那些专抓假官假太监办假印的官员们见了他,包括去年在京里大出风头的左光斗,恐怕再不屑理他,也拿他魏公公无可奈何。就算有不怕事的强项令非得跟他较真,公文发到内廷一查,他魏良臣也是个真公公,绝对假不了。
总之,好好干,真的有前途。
转正是不可能转正的,吃过亏的良臣是不可能再把自己送入虎口的。
天高皇帝远,到时还不是他魏公公自己说了算。
有钱,总好办事。
除了两样身份证明外,那本小册子可能是内廷公务员任职必读的文件了。上面除了选用制度,管束制度,奖赏制度外,还有病老丧葬制度,各监各司各局负责职事,出外太监与内廷的联系制度等。
小小的册子,五十来页,基本包罗万象,一个太监一生所需要及所涉及的方方面面都在上面。
良臣翻了几页就没兴趣了,他又不是真太监,又不想着转正,肯定没心思研究这些制度,想着从监丞做起,有朝一日在司礼监坐一把交椅。他重点看了下出外太监这部分,因为上面有太监奏章通禀程序。这个,日后他是用要的着的,大事小事总要跟内廷招呼到位。至于他的奏章递上去归哪位大佬负责,又是否万历亲批,这个他就管不着了。
夜已经很深了,外面依稀有人影晃过,还有轻微脚步声,良臣知道多半是看守他的人。
打了个哈欠后,他将东西收好放在枕头边,躺在床上细想下一步。
世界之大,处处有金银不假,但先从哪地下手,却是个慎之又慎的问题。陆事太监,他不去想了,往北,太冷。往西,没个大军跟着,光他拉帮人想去当镇守,门都没有。只有走海路,做海事太监,抢个宝地,抓土人为奴开矿挖金,设关设卡,收来往商船的钱。等到有钱了,再发展军工,打造军队,陆事太监才有可能诞生。
财源滚滚来意味着风险大,眼下东南亚那边已经有西班牙人、荷兰人还有葡萄牙人在浪,一些地方还有不少大海盗,带的人少了,未必就能干得过人家。
所以,他魏公公得慎重,先从简单的干起来,徐徐图之。别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公公泪满襟。
先打哪地下手,良臣不急,张诚说了,他得先“养伤”,伤好后再做事。没个一年半载,哪里就能见着钱了。
又想到了自己的正经职事。
内官监监丞?
良臣想到了张家老幺张炳,那家伙好像是宝钞司的监丞,好家伙,那日回家时真正是衣锦还乡,敲锣打鼓的好不威风。
现如今,他也是监丞了,不算二叔,梨树村眼下就出了两位“公公”,真是风水宝地啊。
小册子写的明白,内官监这衙门是内廷二十四衙门的十二监之一,主要是负责采办皇帝所用器物,如围屏、床榻、桌柜等。要贴切的说,就是皇家家居公司。
张炳呆的宝钞司名字听着好像皇家印钞厂,实际是专门生产宫里贵人用的草纸的,所以论档次,良臣的单位要比张炳有逼格。
一个弄卫生纸的还能跟皇朝家私比不成?
然而,别小看内官监这衙门如今好像声名不显,国初那会,内官监才是内廷的老大,三宝郑公公就是内官监太监兼南京镇守太监。那时候的司礼监还是个小字辈呢。
按宫里的规矩,良臣这内官监监丞是正七品的职事,相比他那八品的文华殿舍人升了一级。单从这点来看,万历还是厚道的。
要知道,刚入宫的阉人都是伙者,尔后才是打手巾、奉御、长随、典薄,表现好,有文化的才能提为各监监丞,再往上就是少监,少监上面则是太监。除个别衙门另有掌印和提督一设,能做到太监,基本上就是宦官的翘楚辈,相当于外朝大小九卿了。良臣这监丞,大抵能和六部员外郎比肩。
至于司礼监,那是等同内阁的所在,外朝那么多尚书侍郎也未见有几个能入阁的。良臣可没异想天开万历跟成化爷一样,直接赏他个提督御马太监,又或如张永、谷大用他们一般,小小年纪就红袍加身。
监丞,也阔以了。
宫里多少人一辈子都在伙者这个底层混,二叔混了近三十年,也不过是个扫马圈的伙者,侄儿不用净身,就能捞个监丞。人比人,气死人啊。
自己是个假太监、临时工,单位那边良臣肯定是没法报到的,他相信张诚那里肯定弄得妥妥当当,内官监的诸位公公们也没兴趣给他这个新晋监丞验验身。自己就安安心心的顶着这身份做他的魏公公发财好了。
想通了,这觉也就好睡了,虽然夜里还是被疼的醒来几次,但终是不用提心吊胆。
次日天还未亮,一顶小轿就抬进了净事房,张诚派来的一个奉御带着几个伙者将良臣塞进轿中抬出了宫。
那奉御姓张,叫张进忠,此人是张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