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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冬天不让人给小爷递暖炉,就是他干的。而正因干了这件事,他刘吉祥才得了贵妃看重,一路飞升至御马监,成了如今的提督大珰。
换言之,刘吉祥是贵妃党,或者说他是拥福王派。
说真的,要是朱常洛亲自递话过来,刘吉祥甚至都能不理睬。可递话来的是王安,他就不能不卖面子了。
毕竟,御马监不比从前了,已不能和司礼监抗衡,故而得罪一个未来的秉笔大佬是得不偿失的。
况且,这根本就是件小事,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
李进忠是什么人,那个魏朝不来说,刘公公只怕都记不得了。
……。。
二叔这身份,肯定走不了南门,所以他也是从北安门进的宫。
要说二叔这人,还真是有优点,这优点就是自来熟,不管什么人,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他都能三言两语将对方哄得心花怒放。
“张公公!”
“嘿,刘公公,您老这是去哪啊!”
“吆,陈公公这是干啥呢,赶紧让小的来!”
“……”
二叔打宫门外就逢人招呼,有品级的、没品级的,都是一口一个“公公”的叫着,呵呵一路笑个不停,不是帮这位扛个东西,就是帮那位提个物件,要不是还记着刘公公召他,就差替侍卫守起大门来了。
“刚过去的那傻大个是谁?”
“那老头看着人不错哎!”
“……”
二叔的热情很是让人吃不消,但被他招呼的内监们倒是没一个因此不满的。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话可是至理名言,老祖宗说过的真理呢。
去御马监得经过直殿监,这是二叔从前的老单位,因这两年一直在积水潭,难得回宫,所以在直殿监门口二叔特意停了下来,望着衙门口一脸感慨。
和几个相熟的老火者打过招呼后,二叔方朝御马监走去,路上看到从前一块扫过地的熟人。
“小高,怎的,今儿你上值啊?”二叔不由分说的从高起潜手中抢过扫帚,然后呼呼的就扫了起来。
“老李头,你不就是欠我几个铜板嘛,至于这样,我又没跟要。”高起潜乐了,一眼就看穿李进忠的心思。
二叔讪讪一笑:“搭把手,搭把手,闲着也是闲着。”
高起潜乐得负手站在边上歇息,随口问了句:“你今儿怎么有空进宫的?”
二叔一边扫地,一边回道:“刘公公召我去呢。”
高起潜问道:“哪个刘公公?”
“御马监的提督太监刘吉祥刘公公咧。”二叔好像发现宝贝似的将头抬了起来,一脸得意的看向高起潜,很是惊讶的样子问道:“你连刘公公都不知道吗!”
“知道,怎会不知道呢。”高起潜哪会承认自己不晓得刘公公是哪个,他有些好奇的打量了李进忠:“那刘公公找你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咧,”二叔挠挠头,笑了起来:“反正不是坏事咧。”
“那你赶紧去吧,别耽搁了。”高起潜拍拍屁股上的尘土,上前从李进忠手中拿过扫帚,想到一事,又问了句:“对了,最近你是不是有个侄子过来找过你?”
“是咧!”二叔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听人说的。”
高起潜“噢”了一声,心道那少年倒不是骗子。
二叔这边还想问问高起潜听谁说的,高起潜却催促他快去御马监,要不然人刘公公等着急了。
二叔想想也对,忙和高起潜客套几声,说赶明有钱便还他,然后屁颠屁颠的就奔御马监了。
事实上,二叔怀里有钱。
第八十三章 做了大佬又如何?()
一 钱是我凭本事借的,为什么要还?
二叔大抵是这个想法吧。
这心态,就跟后世那些网文作者一般——要稿没有,要命一条!再催我更新,我就进宫当大佬!
因为怀里揣得大多是铜板,二叔还得用手捂着,免得叫高起潜听到铜板撞击声,那样,虽说改变不了不还钱的事实,但总归,二叔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羞愧的。
宁,我欠天下人,虽然良心不安,但总比天下人欠我,不安良心的好。
御马监的大门和天下所有衙门一样,坐北朝南,但是在整个内廷而言,却属它最气派。仅是大门都比司礼监的大上一倍,门上匾额的衙门名称,据说还是当年太祖皇帝亲手写的呢。
门前蹲着两只不知是狮子还是麒麟的怪物,张牙舞爪的,每回二叔来都想拍它两巴掌。
在台阶下,二叔调整了下呼吸,带着些许忐忑和期待,毕恭毕敬的进了门房,递上牌子,说明来由后,自有当值太监核对,尔后进去通禀。
门房管事的是个长随,可比二叔年轻的吓人,看样子都不到二十。
人比人,气死人,看人家年少有为,再看自己,二叔不免有些自渐形愧。
这长随倒也和气,指了指长凳,示意二叔坐着等。二叔却连忙说坐不得,也不敢坐,自个摸到外面墙角下蹲着。
见状,长随和门房的几个小火者都是笑了,但也没人说二叔什么。
二叔为啥不坐?
他这是贼精呢,在宫里混了二十年,能不晓得规矩?
大小衙门的那些长凳是能随便坐的,这一屁股下去,至少五枚小平钱呢。
二叔舍不得这钱,他还是抱着一点指望,说不定侄儿只是另外有事,尚未归乡呢。
家里穷,自己这亲弟弟、亲叔叔不能不帮一把啊。
为了怀里这点钱,他是能借的都借了,老脸刷遍了整个马场,哪能随意“挥霍”呢。
皇城里可不比积水潭那边,规矩可大着,二叔就那么蹲在墙角下傻傻的等。一泡尿也憋着,生怕去方便时错过了见刘公公。
不时有人从御马监出来,看到墙角蹲着个傻大个,都是忍俊不禁。因为不远处就有大树,这人脑子坏了,不到树底下蹲着,偏在这墙根晒太阳。
对那些人的奇怪和笑声,二叔丝毫不以为意,根本不往心里去,不管是谁出来,他都站起来满脸堆笑的朝对方点头哈腰。
二叔为何这么做?
他不是真傻,他只是要让人家记住自己。只不过,别人有本事通过其它手段让人对自己印象深刻,他却只能靠装傻充愣这个办法。
这办法,也很心酸。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二叔则是,有所为有所为,有所不为也要有所为。
目送又一个青袍太监远去后,二叔蹲了下来,接连几番起身又蹲下,腿也有点酸麻。
轻捏了捏小腿肚后,二叔忍不住轻叹了一声,他如何不想向那些大珰们一样风光,一样被人簇拥,被人奉承,被人巴结着。
可是,他凭什么呢?
侄儿那日在湖畔与他说的那番话,他回去不是没想过,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出人头地,不是想想就行的。
想要去甲字库,光有钱可不成。
忽的,二叔有些自嘲,他都年近五旬的人了,还想着什么出人头地呢。
像他这种连老婆孩子都卖了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奢望老来风光呢。
想到被自己卖掉的老婆,二叔没来由的更是心酸,这婆娘二十年也不知给人家生了几个崽,自己头上可是绿得发亮。
偏,这帽子是他自己亲手给自己戴上的。
人,活到这份上,做个最强公公又能如何?
老老实实,本本份份挺好,就是家里肯定要对自己失望了。
不知良臣那孩子回家后怎么跟他爹说呢?
二叔正胡思乱想着,门房有人叫:“李进忠,可以进去了!”
“哎,来了!”
二叔一激动,从地上起身,迅速跑向门房。门房那长随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挥手让他跟一个小火者进去。
提督太监刘吉祥刘公公今儿当值,正在公房批示文书。
二叔被领进去后,“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刘吉祥面前,诚惶诚恐之中带着万分喜悦道:“小的李进忠给刘公公磕头了!”
说完,“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嘿,倒是个实诚人。”刘吉祥放下文书,放声笑了起来,“得了,起吧,这头磕的,咱家看着都心疼。”
“公公面前,哪有小的站着份!”二叔一脸殷切的笑容,却是不肯起来。
刘吉祥一乐,随他去了,问了一句:“你几时认得东宫王公公的?”
“王公公?”二叔一愣,一脸糊涂,“哪个王公公?”
“王安公公。”刘吉祥微微带笑的看着二叔。
二叔是真不知王安公公是何人,他摇了摇头。刘吉祥见了,心下颇是奇怪,这李进忠不识得王安,王安为何要点名调他进东宫?
不过想了想,却是没有刨根问底,以证这李大傻子是不是有事瞒着自己。他笑了笑,道:“李进忠,你在积水潭马场这两年表现颇是不错,咱家向来不亏待人,所以特地赏你个好差事,你过两天便去东宫当差吧。”
到东宫当差?
二叔打刘吉祥那里出来,脑瓜子还困惑着呢,隐约有些不安,因为他在马场干的好好的,刘公公却突然将他打发到东宫,莫不成是陈宏公公那里告了自己状?
二叔是真不想去东宫,因为东宫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然而,这件事不容他拒绝。走到外面时,才想起自己没向刘公公求情,请他给家里的事照顾一二呢。
奈何,他现在没法再回了,就这么闷闷不乐的从皇城一路耷拉着脑袋回了积水潭。
二叔走后,刘吉祥将负责马场人事调动的写字太监丘全叫了进来,告诉他将李进忠的手续和东宫那头交接一下。
丘全一脸为难道:“刘公公,积水潭那边本就缺人手,现在却要将李进忠调到东宫,怕是陈宏那里不乐意。”
“无妨,咱们御马监有一阵子没进人了,你到左安门那看看,物色两个机灵的补给陈宏。咱家调他一个,还他两个,他能有甚话可说。”刘吉祥不以为意,挥手打发丘全出去。
丘全出来后,却是精神一振,因为刘公公这是送他钱呢。只要御马监补人的消息在左安门那帮自宫白当中一传,他丘公公可就是大忙人了。
不过,转念一想,丘全觉得这消息不能传出去,因为他手头有现成的两个人选。
胡广和沙千刀还是不错的,隔三岔五就给自己送钱,这回得着机会补人,不若就给他们个机会,也趁机拿下那个潘寡妇。
那娘子,倒是个尤物,这回须直捣黄龙才行。
丘全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五指,一股傲然之气腾然而生。
第八十四章 我与西李有仇,负恨难伸()
一 东宫承华殿,良臣有点累了。
接连照顾西李两三日,晚上也没法睡个整觉,饶是良臣少年郎,精神头足,这会也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好在,付出总有回报,西李的病是彻底好了,对他良臣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具体表现在,西李出恭时竟是都不再避着良臣,当然,这也得益于良臣自觉。
那种事情有什么好看的,该看的不该看的,该摸的不该摸的,他魏小千岁都早得了手,自无须真跟个无赖浑球般所为。
那,未免太掉身价,也没什么格调,非好汉子所为。
不过换个角度考虑,西李这算不算“破罐子破摔”呢?鬼知道。
东宫这两天也渐渐的消停了下来,原先热火朝天的“安全警示”活动都宣告结束,小爷朱常洛发了话,宫中禁止任何人再议论此事,但发现一个便狠狠处置。
当然,朱常洛也不是真的就将此事给忘了,毕竟贼人都闯进自己家中杀人了。太子内侍韩本用受命教导五六个壮实太监武艺,以便做为宫门守卫之用。
鉴于贼人手持凶器(据被打伤的三个内监说贼人手持长棍),而东宫除了扫帚外找不到什么趁手的物件,王安便特意跟兵仗局的掌印太监王大拿打招呼,希望兵仗局能给东宫几件兵器,以有自保之力。
太子东宫要兵器,这事初听可不得了,换在从前,那都是能和谋逆沾边的。
但如今,却不是什么稀罕事。
东宫按制本有仪仗,虽是充门面,但锦衣卫使的绣春刀总有一些。只是轮到现今这位小爷,因皇爷不待见的缘故,不说仪仗了,就是东宫的伙食钱都没着落,全靠着小爷朱常洛跟人借才勉强周转下来。
据说,太子妃的娘家郭家因为常被女婿打秋风,欠了一屁股高利贷,那放债的若不是想着将来太子总能当皇帝,郭家的女儿能为皇后,只怕早就将郭家闹得鸡犬不宁了。
王安以东宫仪仗名义要兵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