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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五十年大计。
海贸于粮食运输最大的缺点就是海上风险大,损耗大,所以本朝开国后弃了伪元时期的海运,而改用漕运。
但只要公公给这些海商上“保险”,确保他们遇上风暴都不会亏本,这笔买卖就能一直持续下去。
至于买卖对公公的亏损,那就得看公公怎么从其它地方补回来了。
准确的说,要看公公能不能把日本的银山弄到手。
这样,以日本银力购买安南稻米,再以安南稻米支援国内,进而开展各种大生产,便是能良性循环的战略。
这种战略说白了也是各国惯用的手法,叫以他国之血供本国之民。
具体合作事项,公公这边肯定还要给出详细,如粮食数目,运送时间,价格以及所能提供货物清单等等。
另外,特区的粮仓建设和相关人才储备也得提上议事日程。
因而,魏公公让阮大铖提笔告诉裴光袍,他乃大明皇帝亲授海事提督内臣,只要他真心愿与提督海事衙门做生意,魏公公不但可以实现刚才所提出的合作条件,还会马上给予裴光袍他们人道帮助。
这个人道帮助自是指裴光袍这三条船已经残破,船上水员大多精神不佳,淡水和食物缺少,急需明朝的帮助。
一直沉默的阮大铖却没有按公公的意思照写,而是抬头说了一句:“魏公公焉知这安南人不是海寇?若此人实乃海寇,公公与之所说,可是有通寇之嫌。”
阮大铖十分狡猾,他没敢直接质问魏太监,而是委婉提出不同意见。
似乎从阮大铖的神情中察觉不对,裴光袍赶紧说了一番,又见对方听不懂,忙提笔写,说他们是老实做生意的商人,绝非海寇。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
阮大铖不置可否。
“纵是寇,今亦可从良。古人言,从良的姐儿远比出墙的良家好。”
魏公公看着阮大铖露出颇有意味的面容,也不管对方是否听得懂自己所指。直接吩咐将裴光袍带下去安置在他座舰上,并让海军给裴的船只提供淡水、食物及一些尽可能的帮助。如果有受伤的船员,也可以让海军的郎中帮助医治。
公公准备将裴某带往吴淞,他会将此事上报皇帝,请求万历允许他这个提督海事内臣和安南进行贸易,或叫特准贸易。
以越过闽、粤、浙三省,不然,安南船队若时不时的受这三省水师刁难,那生意也做不下去。
有皇帝的同意,三省还敢乱来,就是抗旨了。
不管什么时候,公公都要将皇爷高高举起。
当然,公公不会告诉万历他是主要从安南买粮食,那样万历一看没什么赚头,说不定就不肯了。
还是老套路,安南多奇货,奇货很值钱就是。
反正,定期往紫禁城打钱就是。
钱到,情到。
在等待上谕到来的这段时间内,安南船员的衣食住行皆由特区提供,这一点,公公是不小气的。
只待上谕允准与安南贸易,魏公公便派兵船护送裴光袍南下,然后交接两广方面送回安南。
接下来,就要看这个裴光袍有没有胆量和他魏公公做生意了。
有,公公能让他变成日后的安南首富。
没有,公公就物色下一个好了。
机会,永远都在,就看如何把握了。
然而,就在亲卫将裴光袍带下去时,海军将领们却“发难”了。
海军总兵官王大力带着一众部下“进谏”来了,他们希望魏公公下令将安南商人连同船员129人当作倭寇斩杀报功。
这个,还真让公公有些想不到。
将心比心,倒也能理解。
海军南下攻打平倭港,打的是同为官军的中左所,这个功劳肯定不好报。哪怕魏公公私人有赏,可朝廷和皇帝那边怎可能让他们这份军功。
但要是把这些安南人当倭寇杀了,首级往那一摆,谁敢说这不是军功呢。
“还请公公成全!”
王大力甚至跪下求魏公公容允。
“明明是商人,安能当作倭寇?”
公公负手冷冷看着这些利欲熏心的海军将领,“今你们可将他国商人做倭寇,他日焉知尔等不将我国子民视为流贼斩杀!……”
“我等不敢,只是这些安南商人…”
王大力还想劝谏,一桩归一桩。
这事办了,于他们好,于魏公公也好啊。不想,耳畔却传来魏公公的怒喝之声:“杀一夷者,及戮以徇!”
众将听后,均是寒噤。
阮大铖面色一动,魏太监这话说的好狠,若有一安南人死,便要将这些将领全部诛杀!
“皇军乃大明天子亲兵,今后若有再言杀良冒功者,咱家诛他三族!”
魏公公发起作来,也真是吓人,凛厉目光扫在众将脸上,吓的众将都不敢直视。
约摸片刻之后,众人但听魏公公说了一句:“尔等可知,善待这百余人,所起成效要比战功十倍还绰绰有余。”
第八百二十五章 此人什么来头?()
不知什么时候起,杀良冒功成了明军的传统美德。
很可能,这个传统就始于万历年间。
至少,是末期。
也许,一开始也正如王大力等人所言,不过是些外夷,杀了斩级用来获军功,既不伤百姓,又不损良心,还有得实惠捞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但千里长堤,溃于蚁穴。
事情只要开了头,就没人能阻止往下限发展。
崇祯年间诸多军头的无底线表现,足以令魏公公下定决心,坚决打击杀良冒功行为,不使尚未成形的皇军向军镇演变,到处上演借乡亲人头一用的戏码。
兵不如寇,国家焉能存。
魏公公再是强调以物质强军,也知道物质须与军纪并存,赏罚分明,否则,无以强军。
不杀良冒功,是强军的最基本道德观,没有这个道德观为基础,一切便是空中楼阁,说塌就塌的。
安南人和草帽顶子山被杀的建州都督子洪太等人不同,性质完全两样,善待后者,不过农夫与蛇,养虎为患。
善待前者,却是能对大明存亡起关键作用,事关大明存亡大计,魏公公岂能让区区军功把此大计给误了。
在公公的强力威慑下,海军诸将可不敢再头脑发热提这茬了。
次日,公公即命海军派两艘兵船护送裴光袍一行往吴淞,他则继续率领船队在舟山海域“扫荡”。
这可把定海诸所卫可急坏了,海贸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不管是出海还是来港,只要有船来,他们就有银子拿。
可现在,不但一艘船出不去,一艘船也进不来,各港口都是空荡荡的,就连渔民出海打鱼都要被吴淞卫的人再三盘查,长此下去,都不用吴淞卫来攻打,他们自个都能散了。
没钱,当个屁的兵。
各千户齐聚定海城的指挥使司,嚷嚷着要指挥大人替他们做主。
不少指挥使司的熟客海商也纷纷遣人来问,说这说那,言语间不乏对定海卫应对不当,致使海贸停止不满。
在海商们的鼓动下,各千户喊打喊杀,决一死战的声浪一潮高过一潮。
然而,指挥大人却始终不予回应,最后,逼的急了方闷声说了句:“中丞不允。”
。
中丞便是浙江巡抚高举。
高举是山东人,今年四月方以督察院右佥都御史之职巡抚浙江,因而属于新官上任。
此人和应天巡抚曹时聘一样,都是治水有功方升的督抚大员。纵观本朝督抚任职,但治水有功者,多能出任巡抚,由此可见本朝对治水之重视。
中左所被攻陷时,定海卫指挥骆大均不在定海,巡抚大人高举也不在杭州,而在镇海城。
和其它省不同的是,浙江巡抚驻地并非省会杭州一处,而是杭州和镇海二城两驻。
镇海乃浙江重镇,据说浙江方面和朝廷不少官员都认为,应当将浙江巡抚的驻地单设在镇海,并且浙江总兵也应常驻镇海,若朝廷纳此建议,则镇海地位必高出杭州、宁波若干。论重要性,恐怕也仅次于南京应天府了。
只是,镇海之重要性主要体现在军事上,浙江沿海若有警,则镇海必突出。沿海无警,镇海肯定不及杭州重要。故而万历以来,浙江巡抚大多驻于杭州城,很少有驻在镇海的。
高举这次来镇海是专门为一件盛事,也是为完成前任愿望的。
万历三十四年,宁波籍学子有17人同时考中举人,这在浙江全省引起不小的轰动。
时任浙江巡抚甘士价为预祝这17位举人今后能像唐代杜如晦、房玄龄等“十八学士”那样得到朝廷的重用,打算为他们建造一座三间四柱的“瀛洲接武”坊。
不过,甘士价任内并没有建成这座牌坊,所以高举出任浙江巡抚的时候,甘士价特意写信给他说了此事,高举便以他和甘士价两人的名义建造“瀛洲接武”坊。
骆大均快马往杭州报讯,杭州方面自是不敢怠慢,迅速又派人将急报递到镇海。刚刚主持完“瀛洲接武”坊落成仪式的高举闻讯之后,自是大怒,第一时间就派人去召浙江总兵施德政紧急商议。
施德政是三年前调来浙江任总兵的,此前一直在福建,曾任南路右参政,福建水师提督,在任期间率师横渡台湾海峡,击败入侵荷兰人三条战船。
当年荷兰东印度公司董事会曾就此战败发出指示,明确必须用一切可能增加对华贸易。但这一切可能尽可能排除武力。
不过施德政在杭州,匆匆赶到镇海要几天时间,高举这边又有不少士绅登门,就定海卫发生的官兵死难事件向巡抚大人进言,要惩元凶。
群情激愤之下,浙党中人也有不少人或上门,或书信给高举施压,这让高举不得不准备先前往定海卫弄清事实真相。
可半路,却有苏杭织造衙门的人持太监孙隆的书信求见。
看完孙隆的书信后,高举许久没有说话,尔后命行辕往宁波。再于宁波府衙修书一封令快马送至定海卫,交指挥使骆大均亲启。
信中,高举要骆大均约束定海卫上下,不令滋事,更不得再和提督海事内臣魏某所属冲突。若生事,则唯骆大均是问。
这让骆大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中丞何以对那魏太监如此示弱。然巡抚命令已下,他也不敢不从。
与此同时,浙江参将沈有容也拜访了总兵施德政。
沈、施二人都曾在福建共事,当年施德政曾派官任都司的沈有容率兵船往澎湖质问荷兰人,二人算是老交情,在福建也好,在浙江也好,共事都算愉快。
沈有容登门之后,便直接将来意道明。
“联合讨伐东番,驱逐琉球倭人,再谋东征日本,以收海贸巨利?”施德政听完沈有容所说,当真是惊讶无比。
沈有容微一点头:“魏太监信中是这么说。”
施德政眉头微皱,道:“士弘兄,这个提督海事内臣什么来头?”
“据闻年轻的很,钻了贵妃门路,成了陛下身边幸进,得委提督海事之职,专遣南下督办海事并兼江南江北工矿税监,到了江南之后却是和东林党人起了冲突,听说双方闹的不可交。之后不知怎的就夺了吴淞水营的兵权,改号海军。”
沈有容了解的就这么多,就这些消息,也是真假掺半。
第八百二十六章 兵强马壮者,说话才算数()
坊间有关提督海事内臣魏某的传闻,大抵一真九假。
一真,是魏太监提督海事内臣身份为真,其余么,从官方层面上应该都归于假。
如果本朝太监需要履历供组织部调用公示的话,魏太监的履历可能就寥寥数行。
只是,魏太监这人好大喜空,特别爱造假,所以,若把坊间传闻用文字组织起来,魏太监的履历至少得有数百字。
且,真假莫辨。
原因便是内外有别。
沈有容、施德政二人没有能力调查清楚魏太监的底细,他们只能根据传闻判断。
传闻魏太监是天子和贵妃身边的红人,那么结合这魏太监在江南所为,以及当今陛下好用家奴,这一点就没什么好怀疑的。
魏良臣以礼服人,投其所好,不打不相识,一封书信坦露心迹,令得毕生致力于征讨日本的沈参将,不能不动心。
相较文臣而言,武将对内廷的观感取自于他们的发迹。
即,如提拔之人为文臣,他们对内廷的态度便和文臣一样。
但若无文臣提拔重用,纯凭个人努力,那么,他们对内廷的态度便不定和文臣一样。
况文臣对内廷的态度也并非铁板一块,本朝出过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