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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不应有恨-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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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潘柽章说话,他又自说起来:“这庾信生逢乱世,饱尝辛酸,说他‘生多感’,从他的诗赋中还是很容易体会到的。但这杨朱明明是主张‘贵己’‘重生’的,怎么还说他‘死有情’呢?以李商隐的习惯,想必说‘死’,就肯定是死的意思,如果只是为了跟‘生’字对仗,他有的是选择。我实在是有些糊涂了。”

    潘柽章被问得也是一愣,他知道自己今天如果不把这个问题忽悠过去,自己跟他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明天说不定脑子里还全是这个问题。想让他去假扮自己父亲去应付那花雪,今晚就得把他先从这个问题中解救出来。

    想了一下,潘柽章问道:“杨朱的学说我还没有读过,对其人也不了解,只好姑妄猜测。”

    朱鹤龄正百思不得其解呢,听潘柽章有想法,哪还管他是不是凭空猜测?

    “但说无妨!”

    “我听你刚刚说那杨朱的理念主张,你说的是‘贵己’‘重生’,可是这四个字?”说着拾笔在纸上写了这四个字。

    “没错。难道有什么不对?”朱鹤龄疑惑。

    “也不是不对。只是,这四个字到底是你自己的总结,还是书中本身的记载?”

    朱鹤龄回忆了一下:“你也知道,杨朱是先秦道家人物,虽然一直被我儒学前辈批判,但怎么说也当得起先贤二字。我虽然也没读过他的学说,但历来相关的记述不再少数,用的大多是这四个字。”

    “那就是啦!既然是前人记述,你在读这个‘重’字的时候,为什么选择了‘重于泰山’而不是‘山重水复’呢?”

    “按照语法来说,贵己,是以己为贵;重生,自然就是以生为重。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说‘山重水复’的重,重生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能再活一次?”

    朱鹤龄说道这里,差点儿跳起来:“没错啊!他既然贵己,想要再活一次也不是不可能啊!这就真的是‘死有情’了,人家死了都能再活一次,有情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嘛!”

    朱鹤龄感觉自己被醍醐灌顶一般,爽得不要不要的。他嗜学成痴,一向如此,潘柽章早就见怪不怪了。

    朱鹤龄高兴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自己把潘柽章冷落了,他也知道潘柽章都习惯了,便也不道歉,只是赞道:“圣木你不愧是生有异禀,颖悟绝人!”

    圣木是潘柽章的字。他这种生下来名字就特异的,家里都是起名的时候便配好了字的。就像董白字青莲,起了这个名字,摆明了就配套相应的字。

    潘柽章见朱鹤龄清醒了,便赶紧把要求说了。

    两个人是学问上的忘年交,关系要好。

    朱鹤龄刚刚又受了潘柽章“指点”,“一字之恩”,也不愿拂了潘柽章面子。

    想想自己整日里闭门读书,应该也没有几个认识自己的,想必不会被识破,当即答应下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顾怪归奇扮二痴() 
    吴炎那里却没有潘柽章这么顺利。

    吴炎找的是后来大名鼎鼎的顾炎武,炎武是明亡以后他自己改的名字,现在他叫顾绛,字忠清。他取这个字的时候,满清还叫做后金。两者没有什么关系。自从后金改名满清之后,顾绛就一直想给自己改个字,只不过满清如今离江南还远,还没有那么拉仇恨。如果原本没取字,肯定不会再取忠清这样的字,但已经叫了很多年了,改起来太麻烦,也就还没改。

    顾绛不答应吴炎,倒不是顾绛不讲情面。他与吴炎也是忘年交,按理说这要求虽不合理,但看在吴炎年纪还小的份上,还算合情,本也无妨。谁小时候还没有个顽皮的时候呢?

    但顾绛有别的难处:“你知道我对史料志书之类的书籍多有偏好。我曾以诸生的身份,向知府大人求阅过苏州府的府志。如果在别处见那人还好,但府衙里,纵然不用见知府大人,府衙里的衙役说不得也还有见过我的。那岂不坏了你的事?”

    吴炎看向一旁归庄。

    归庄与顾绛莫逆,在府学人称“归奇顾怪”,向来形影不离。

    归庄对于新奇的事务一向来者不拒,而装别人的父亲,显然足够新奇。不用吴炎多说,当即答应下来。

    只是与顾绛相比,归庄明显没有那么稳重,性格开朗许多。他与顾绛同年出生,比吴炎也只大十一岁。两人看起来离父子的年纪,着实还差了几岁。

    不过这难不倒归庄,只见归庄低头伸手揉了揉脸,也不见他有往脸上擦什么东西,但当他重新抬起头时,吴炎猛然间便觉得归庄似乎年纪长了几岁。

    吴炎被归庄这神乎其技的变化给震住了,旁边顾绛以手扶额,叹息误交损友。

    吴炎只觉得归庄容貌与以往并无变化,只是神态又大相径庭,一时难解。转头想问顾绛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归庄分明只是模仿了顾绛往日的神态表情而已。

    顾绛一向成熟,体现在外就是归庄模仿的那些神态表情。

    吴炎暗中替顾绛默哀,他怎么交了这么个朋友。

    归庄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模仿顾绛了,熟练程度颇高,这才能只是揉揉脸,就能把顾绛的神态模仿的惟妙惟肖。

    也亏得顾绛为人稳重,脾气好。额,至少对朋友脾气好。这才能容忍归庄。

    潘柽章和吴炎各自得偿所愿,花雪也摸到了绣庄。

    绣庄里有一个看门的伙计,花雪也不多话,先就给上了手段。

    前头说过,儒家嘛,讲究惩前毖后,就是让你活着想死,死后还遗臭万年。

    虽然不似法家那样专门研究刑罚,但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也绝不会少了就是。

    尤其因为前身年幼,先生不欲他多做杀戮,所以教他的手段都是那种可以补救的。而越是这种可以补救的手段,在承受的时候也就越折磨人,外表偏偏还看不出来。

    这便是儒法两家在刑罚上的区别。法家的刑罚基本上经历之后人就走形了。儒家的手段改变的则是心灵:你从外表看他还是原来那个人,除了神态之类的,没什么外在变化,但其实对方精神已经扭曲,为人处世跟原来大相径庭。

    这也是花雪不怕事情闹大的缘故。你说你昨晚被蹂躏了,外表却没有任何伤痕,做噩梦了吧?就算几个伙计众口一词,亏心事做多了,集体发癔症吧?

    那伙计只是寻常人,哪里经得起手段?花雪牛刀小试,对方便什么都招了。

    只是这伙计既然在负债累累,生意萧条的如今,还被派来守夜,显然不是个得管事欢心的。所知也不多,只是把谁是领头的,谁是被煽动的,还有谁没参与,这些基本情况招了。

    花雪有精神异力在,作为跟班的时候,又学过一些基本的应酬学,这伙计有没有说谎的反应还是能够判断的。这伙计又不是朝堂上混的那些老狐狸,没有面不改色说胡话的本事。

    花雪按照这伙计的招供,顺藤摸瓜把其他几个参与的伙计都给拷问了一遍。得亏花雪轻功好,总算是在三更以前把该问的都给问完了,不爽之气,也基本发泄了出去。

    回了桃花庵,陈沅自然还没睡,她对花雪能力的了解,基本还是靠花雪自己吹的,哪里放得下心?见花雪无恙归来,这才安心。大半夜的,也不是说正事的时候,又不是搞什么阴谋。两人腻了一会儿,便各自回房安寝。

    那几个伙计被折磨了一场,若不是暗中留下的痛楚仍在,他们连自己都几乎以为自己是做的噩梦。没见过世面的他们,只以为遇到了鬼神,这一夜惶惶难以入眠,连逃跑都不敢。第二天一个个没精打采的上工,却也不敢把自己遇到的梦魇说出来,难道说自己把其他人都出卖了?

    花雪和陈沅照例一大早去梨园给班主请安。

    这几日两人的晨练也是在梨园做的,带着个初学的柳如是。

    白氏刚刚康复,起得便晚些。直到她洗漱完毕,三人才停止晨练。

    花雪便把昨夜的收获给四女说了。

    这件事背后当然有人指使。

    但是即便是那领头的伙计,也不知道背后到底是谁。

    人家找上他,只是威逼,利诱却是直接用的绣庄本身的利。绣庄账面上所有出入,他们参与的五个人,共分了其中的三成。其余的全被那威逼他们的人取走了。欠的那千两银子,自然也包括在内。那都是进货的时候不给钱,跟人家赊的账,以绣庄的信誉,人家本来不担心他们不还的。

    四女瞠目结舌,花雪昨天晚上得知的时候也差点气笑了。这空手套白狼的把戏也实在是太溜了。不仅没花钱,反而还倒赚了千两以上。具体多少,那几个伙计虽然报了数,但账目是人家做的。人家分了他们将近五百两,但花雪才不相信人家真的会分给他们三成。

    白氏颇为难以置信:“他们是被怎么威逼的?怎么就那么听话?”

    花雪转述道:“只是堵了他们几次,亮了凶器,说不听话小心全家性命。”

    白氏更纳闷了:“他们也不想想,对方要是敢直接在城内杀他们,何不直接去抢?”

第一百七十三章 寻根究底决三策() 
    城内杀人这种事,也不是完全没有。但是一般都是天高皇帝远的偏远边境小城市。杀了人跑出边境,官府也奈何不得。

    在苏州这种有城防和宵禁的地方,杀了人怎么跑啊?

    要是这么容易跑,前身何苦那么纠结?早带着陈沅私奔了。

    连前身那样的武艺都没有把握,这几个人要是真的敢行灭门之事,除非苏州被乱兵攻陷,否则绝不可能跑的了。

    花雪也是问了那几个人,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那么容易就被吓住了?

    这才知道,那时候正赶上乱军势大的时候,天天有谣传要打破金陵,打下江南之类的。对方再一吓,他们也就怕了。

    其实,长年宅着的白氏,何尝不是以为苏州要乱了,所以才想收拾细软领着女儿跑路?结果一算账,发现自己账目上非但没赚钱,还欠了上千两,显然被伙计给坑了。这才急怒攻心,当场昏迷。

    花雪这样一解释,白氏想想自己当时的表现,也算是理解他们为什么害怕了。

    班主因为消息灵通,一直知道乱军离苏州还远得很。陈沅和前身一样不关心对方以外的事情,类似的消息听过也就算了。柳如是身在松江,离战区更远,也没有为此慌乱。只有白氏当时是真的慌了。

    感叹一句“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班主问道:“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有没有确认幕后主使?”

    花雪挠挠头:“没有。威胁他们的人来自金陵无疑,但是幕后主使是谁,还不得而知。”

    “那你有没有把他揪出来的办法?”

    “三个办法。第一个去找钱婆,她总该知道是谁指使的她,然后便可以顺藤摸瓜。这需要去一趟金陵,短期内我应该没有去的计划。第二个办法是等。对方显然对青姐有所图,一计不成,当生二计。这次我们有了防备,抓到对方尾巴的机会很大。”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无论陈子龙,还是我们,都不是好相与的。只要不是锦衣卫出动,防也是防得住的。”

    白氏担心到:“那要是锦衣卫出动了呢?”

    “如果对方连锦衣卫都能调动,钱婆肯定被合理灭口了,我的第三个办法也查不到对方头上。但是如果是锦衣卫的话,先前也不用搞那么多弯弯绕,直接上门请人就是了。”

    白氏一想也是,要是锦衣卫的话,自己孤儿寡母,人家直接上门就行了,不用搞陷害那一套。

    班主问:“你第三个办法是什么?”

    “几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肯定需要在钱庄运转。我今晚再跑一趟苏州城内的几个钱庄,基本就能摸清楚这比钱的去向了。虽然不能直接确定幕后是谁,但对方是哪个势力还是一目了然的。”

    四女一想就明白为什么这个办法对锦衣卫不管用了。锦衣卫的银钱周转直接走官方途径,用不到钱庄。

    说来明朝开国的时候,朱元璋是直接发行纸币的,只不过后来儿孙们不懂经济学,发行的纸币通货膨胀太严重,正德年间就废止了。

    从嘉靖年间开始,民间就有各种私设的钱庄,而且相当泛滥。

    在万历五年,朝廷终于意识到钱庄的存在难以禁绝,且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开始钱庄经营合法化。

    到了崇祯年间,钱庄的票号在民间已经直接当做金钱广泛流通了。

    陈沅在一旁又泼花雪冷水:“苏州的钱庄,你去过几家?知道人家门朝哪儿开吗?”

    “姐姐放心,我白天直接在府衙查一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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