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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州城距离瓜州城约有六百余里,途间要经过一片沙碛之地,还要横穿疏勒河,是以何潘义的商队为了做足准备,滞留了两日才重新启程。
出了甘州城西门,一路上几乎都是荒凉的景象,除了偶尔能见到一些土墩子和烽燧以外,完全看不到其他的人类聚居地。
商队向西走了五天,穿越了沙碛,便来到了与疏勒河相连的大泽。
根据史书记载,这大泽东西宽两百多里,南北六十多里,可谓是一个水域面积非常大的湿地。千年之后,由于人为破坏和土地沙化,疏勒河的河水中常年挟带着大量的泥沙,大泽不断萎缩,直至几乎消失。
可是现在这片湿地沼泽,却栖息着各种鸟兽,一片生机勃勃。
而最令李曜感到稀奇的是,水面上竟然还有许多捕鱼的小舟穿梭来去……
此后,商队沿着大泽边沿行进了一天,然后又在何潘义的亲自引领下,斩木为桥,布草填沙,安全渡过了疏勒河,这才终于抵达瓜州城下。
唐代的瓜州城,因城池周围生长着以补肾壮阳闻名遐迩的锁阳,亦被后人叫做了锁阳城,其四垣全为黄土夯筑而成,总长达八里,规制与肃州、甘州等城不相上下,加之北面便是玉门关,所以瓜州城池负有一定的军事作用,建得城高墙厚,宛如一座巨大的堡垒。
商队正缓缓入城,忽然有一队唐军打马从后面奔来,当先一名身穿明光铠的校尉经过之时,商队中突然有人对他招手唤了一声:“六郎!”
那校尉本已打马跑过,听得声音,霍然扭头看去,旋即眼中放出激动的光芒,忙不迭地调转马头,回跑几步,在马上对商队中的一对年轻夫妇行礼道:“阿兄!阿嫂!你们终于回来了。”
第109章 神魂颠倒()
两兄弟偶然相遇,又是久别重逢,自是惊喜交加,双双下了坐骑,就地相拥而泣,述说分别期间各自的种种经历。
这番感人肺腑的场景,当场引来了众人围观,似有感同身受者在一旁见了,也忍不住抹眼泪儿。
李曜这时已行上前来,因道路堵塞,不由勒缰驻足,想要探个究竟,谁知她只瞧一眼,便认出两兄弟中较为年长者及其身旁的妇人,正是当初在清水县“夏泉阁”帮她捉弄李翰思等三校尉的那对夫妇。
原来,这两兄弟姓曹,“六郎”名通,“阿兄”名骏,皆为敦煌大族悬泉曹氏子弟,而曹骏之妻姓赵,乃是当今瓜州长史赵孝伦唯一的嫡亲妹妹。
当初瓜州剌史贺拔行烕起兵叛唐,勾结突厥割据瓜州,时任瓜州常乐县丞的曹骏不愿与其同流合污,便携妻赵氏向东逃离,一番颠沛流离之后,夫妇二人投靠了在长安任职的旧同僚,后来他们闻知贺拔行威败亡,决定西归故里,却因突厥、吐谷浑先后寇边,道路长期阻绝,以致今日方才得以重返瓜州。
而曹通正是捉杀贺拔行烕的主要功臣之一,并因此被朝廷授官昭武校尉,目前在玉门关外的合河戍担任戍主,说来也巧,他每隔半月才回瓜州一趟,不想竟未入城,便这般意外地遇见了离家两年有余的兄长夫妇。
过得半晌,终于有一些急着入城的人嚷声提醒,曹氏兄弟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让到路边。
曹骏擦了擦眼泪,瞧见何氏兄弟、李曜等人正好聚在附近,便领着曹通来到他们身边,指点道:“来来来,为兄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何潘义何首领,为兄流落长安这两年,何首领常有接济照应,而且为兄亦是倚靠何首领及同行诸人的关照,才得以平安归来。”
曹通闻言,心生感激,当即趋前拜见,长揖道:“何首领,这份恩情,曹通已记在心里了,将来若有差遣,必当万死不辞。”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何潘义一把扶住,洒然笑道:“潘义乃常居敦煌人氏,久闻曹戍主英名,今日得见真人,亦是不胜荣幸!”
随后,曹骏开始介绍其他人的身份,不想曹通见到李曜时,眼神竟有些发直了。
此刻,李曜纬帽的纱巾搭在帽檐两边,正露出一张不施粉黛的面孔,秀眉如画,眸似笼烟,琼鼻小巧挺直,粉唇润泽欲滴,肌肤白皙仿佛凝雪一般。
虽然一旁的安红玉、鱼巧巧,乃至小茴、小萱也算得俊俏佳人,却非不可多得,而李曜则不然,因为西北的水土根本养不出这般清丽绝伦的女子。
再看她的打扮,身上一袭月白素袖道袍,脚下一双青底云纹履,腰系一条碧色绫带,手执麈尾拂尘,当真是天仙下凡来,姿仪世上稀。
曹通并非好色之徒,忽觉一直盯着美人儿的脸,未免过于浮浪,况且对方气质超凡,明显不会是寻常人家之女,遂赶紧收回有些放肆的视线。
待到见礼完毕,曹通便忙不迭地说道:“今天是我们兄弟重逢的好日子,择日不如撞日,但请各位同去酒肆,开怀畅饮,如何?”
曹骏也适时地对何潘义笑道:“走啦,咱们一起去喝个痛快,就当给个机会,让曹某感谢二郎长久以来的照顾吧。”
……
……
曹通领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瓜州城南市,市里出乎意料地冷清,而那个所谓城中最好的酒肆,也是门可罗雀,众人走进里面,就见一店主打扮的中年男子正趴在柜台上打呼噜,曹通不好气地大步上前,一只大手在柜台上拍得砰砰震天响,当场把那酒肆主人吓得一蹦三尺高。
陡然看清来者,酒肆主人赶紧擦掉嘴角的鼾口水,习惯性地吼了一嗓子:“有生意了,你们还不快快出来伺候。”随即便对顾客们点头哈腰地道:“客人们请坐。”
待到众人坐定,便有一干年轻胡女鱼贯而入,为顾客们殷勤地斟酒布菜,不多时又出现了数位乐师与一名姿容妩媚的金发舞姬。
酒肆面积很大,乐师们聚坐于酒肆一角,而中间是一座高约一尺、数丈见方的舞台,随着音乐响起,金发舞姬跃上台去,妖娆高挑的身子便如风飞舞旋转起来,轻盈华丽的裙摆立即变作了一个无比绚烂的圆圈,当真是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
曹骏情不自禁地赞叹道:“这个胡姬的舞技,即使在京师,也属罕见啊……”
他正说着,脸上却突然抽搐了一下,口中发出那个“啊”好似痛苦的呻吟,但只转眼间,他就恢复了正常,忙与他人推杯换盏,视线却再也未曾放到那舞台上面了。
与此同时,赵氏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桌下的手,而坐在对面的李曜却是看得清楚,她听说这曹骏是个有傲骨的人,谁知竟是这般惧内,不由为之微微一汗。
一曲胡旋表演完毕,那美艳舞姬下来休息,随后又有几个穿着露脐裙装的胡姬上台群舞,虽然个个带着公式化的笑容,像是例行公事般地以舞娱人,舞姿亦说不上优美异常,但她们蛮腰翘臀,曲线惹火,还是教人看得血脉贲张,浑身发热。
李曜吃着西域美食,正看得忘乎所以,耳边忽然响起一个饱含热情的男子声音:“这是西方极远之国拂菻所产的葡萄酒,其滋味甘甜醇香,更胜波斯葡萄酒,还请明真道长品尝。”
李曜从胡姬们雪白柔软的肚皮上收回视线,就见曹通坐到了身边,正举着一只银酒壶,嘴角含笑地看着自己。
李曜好似做贼心虚般地笑了笑,忙端起酒杯,曹通为其斟满之后,托着酒壶底部的手指擦了李曜手背一下,李曜下意识地缩手,杯中酒险些洒了出来,却只道是对方的无心之举,并没有怎么在意:“多谢曹戍主款待。”
说着,她浅浅地啜了一口,只觉滋味颇为接近后世的意大利干红,入口如丝般柔滑,酸度均衡,即使在后世也属上品红酒,不由展颜一笑,脱口赞道:“当真好美味!”
曹通本就为李曜的姿容所折服,偶见她这明月般光彩照人的笑颜,立时被迷得有些神魂颠倒,再加上他此前故意占了个便宜,对方也浑似不知,心头便觉自己有戏,忙不迭地为双方斟满了酒杯,喜不自禁地道:“明真道长,可否与曹某痛饮一杯?”
李曜颔首,举杯道:“自该如此,请!”
曹通正要一饮而尽,却见李曜举着酒杯的手忽然停在了唇边,不由纳罕道:“怎地不喝了?”
李曜娥眉微蹙,认真道:“外面似乎太闹了。”
第110章 女金刚()
此时此刻,激昂动听的舞乐声,此起彼伏的叫好声,时不时的轰笑声,正持续不断地传入曹通的耳帘里。
曹通相信整个瓜州城,都不会再有比这家酒肆更喧闹的所在。
可眼前这个美人儿,却说的是外面太闹……
难道她还能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听得见酒肆门外的动静不成?
曹通只觉莫名其妙,正待开口向李曜问话,却忽听噼里啪啦的一阵响,不由转头看去,便见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当场打翻了一张食案,搞得满地狼藉。
曲乐声戛然而止,酒肆内立刻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上。
少年的右臂明显受了伤,整条胳膊无力地耷拉着,左手持着一把横刀,看也不看酒肆里的人,便转身面向门外,连连朝内里后退,一脸的惊惧与紧张,仿佛外面会有什么吃人的猛兽要进来。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又有一个走路姿势不太自然的彪形大汉闯入了酒肆,其人年约二十五六,虬须怒张,肤色黧黑,浑体肌肉虬结,身高有如铁塔,若他戴上宝冠,再穿一身甲胄,恐怕眼神不太好的人,便会以为这是哪家佛寺里的金刚塑像跑了出来。
彪形大汉先是凶神恶煞地扫了众人一眼,随即视线定在那少年的脸上,身子忽地一掠,扬起手中一根黑漆漆的棍状物,便朝对方狠狠地砸了过去。
李曜定睛一看,立刻认出那彪形大汉所持兵器,乃是一支四尺铁锏,而那少年情急之下,竟然想也不想,便要举刀格挡。
“铮”的一声,火花四溅,横刀瞬间断为两截,一截刀刃在空中旋舞成一团青色的光轮,呼啸着直冲赵氏的面门飞去。
曹骏和曹通齐齐一惊,一个想要斜身去推,一个想要扑身去挡。
然而,变故来得太突然,断刃的速度也实在太快了,快如电光石火,已然超过了他们的肢体反应。
眼见赵氏就要香消玉殒,不料更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那截锋利的断刃,居然硬生生地停在了空中。
因为,就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一双筷子陡然出现在了赵氏的眼前。
而那一截被筷子夹住的断刃,距离她的眉心很近,只有半寸不到。
赵氏双眸圆睁,一张俏脸刷地白了,旋即两眼一翻,身子往旁边一歪,便晕倒在了丈夫的怀里。
酒肆里,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都静止不动,非但不动,连声音都似乎发不出来。
唯独除了李曜。
李曜轻轻地收回了手,轻轻舒了口气,喃喃道:“好险好险,手短了点,幸好用上了这个。”
说着,她轻轻地放下了筷子和断刃。
曹通看了看食案上泛着森寒光泽的断刃,又瞧向李曜那玉葱般细嫩的纤纤玉指,瞳孔顿时一阵剧烈收缩。
此刻他的内心无比震撼,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只张了张嘴,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李曜长身而起,走向受伤的少年。
“你站住。”
彪形大汉见状,立刻从呆立状态中省过来,即便见识了李曜的惊人之举,大汉却也丝毫不惧,跨前几步,手中铁锏一横,便挡在了李曜的身前。
可话音刚落,他便突然发觉手中一空,铁锏竟然不翼而飞,随即瞳孔猛地一缩,就见铁锏已不知何时落到了李曜的手里。
李曜拿着铁锏随意地挥了挥,又掂量了一下,紧接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铁锏的两端,只听“啪”的一声响,这支铁锏就断了。
酒肆之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彪形大汉脸上终于现出了骇然之色,只定定地看着李曜,呼吸几欲停顿。
李曜认真地说道:“抱歉得很,你这事物的铁料不好,一掰就断,太脆了。”
她把两截铁棍往彪形大汉怀里一塞,便从对方身边绕了过去。
彪形大汉忽然开口道:“我叫薛孤吴仁,姓薛孤,名吴仁,这位女金刚好本事,不知如何称呼?”
女金刚?李曜哑然失笑,觉得这称呼倒也贴切,可她并没有回头,只是脚下一顿,她发觉这“薛孤吴仁”听着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不过以对方的姓氏来看,必是个鲜卑人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