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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退了下人,薛程小心的关上了窗子,转头对封晓道:“三生过来,我给你引荐。”说完一指黑袍虬髯之人道:“这位是南畿巡抚吕国侯陆源。”又指着灰衣的那位道:“这位是暗衣卫南庭指挥佐使肖建章。”
听到两人的姓名,封晓心下疑惑,那陆源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吗?否则今天迎驾之时为何不见他出现?虽有疑虑,但他还是赶忙站起身来,上前行礼。那肖建章恭恭敬敬的回了礼,而那陆源,却只是斜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封晓。待看的封晓都有些不知所措之时,那陆源却一撩身上衣襟,快步走到封晓跟前,动作迅速敏捷,哪里像是一个病入膏肓之人。封晓这下子傻了眼,那陆源看到目瞪口呆的封晓之后,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拍着封晓的肩膀道:“三生不必在意,我如不装病,今日迎驾之时,我哪能不去?我去了迎驾,那皇上必定不喜,而我也不会快活,所幸装病,大家都来得痛快。”听完陆源的解释,封晓哭笑不得。
这陆源是先吕国侯陆仲亨的长子,陆仲亨当年是封建明一手提拔的嫡系,所以此刻见到他儿子站在自己面前,还一副为老不尊的样子,封晓心内如同跑过一百多匹野马,乱糟糟的没个分处。
说起这陆源,真是很有意思,其实封晓当初听说过他的一些事情,十来年前,不到四十岁的陆源将要从南畿巡抚的位子,升入政事阁。可是他上任之前,按惯例是要面圣奏对的,说白了就是要经过皇帝的面试。哪成想当时发生了一件大事,进宫奏对的陆源被晾在了乾坤殿旁的暖阁里,一时竟没人过问。百无聊赖的他正在暖阁里溜达,年方十岁的太子韩绌却闯了进来,见到一位三品服色的官员很没规矩的四处溜达,便出言呵斥。没想到这陆源有个拗脾气,被一个小孩骂了,哪管他是何人,上去架起韩绌,俯身放于自己腿上,抡起蒲扇大的巴掌就是一顿好打。开始那韩绌还极力反抗,并出言威胁,虽说陆源是三品大员,但是一直在金陵为官,这太子韩绌还真没见过,只当小孩子的威胁是胡言乱语。而且陆源虽是文官,却是武将出身,那是韩绌他一个十岁孩童可以抗衡的?他越是挣扎威胁,陆源打的越狠,不几下就将韩绌打的吱哇乱叫,哭嚎不矣。待得皇帝和政事阁诸位大佬寻声而来之时,那韩绌已经被打的呜咽求饶了。
等到御卫将韩绌救下,小小的太子已经萎靡不堪了。自知闯了大祸的陆源当即跪倒听候发落。本来按照皇帝的意思,殴打太子,等若谋逆,论罪当诛,但好在皇后封云清及时赶到,听完经过后,不但劝皇帝收回处罚,还亲自带着韩绌向陆源赔罪,并感激他教导太子之功。
虽然有皇后说项,但是他陆源进政事阁一事,却再也无人提起,只得回来继续做他的金陵南畿巡抚。没想到这么一个巡抚他一当就当了十多年。
这次皇帝南巡,陆源作为金陵的首席行政长官,必定要去迎驾的,但是有点小心眼的陆源却不想见到皇帝,其实当年十岁的韩绌未必将他陆源记恨于心,但他自己却过不去这个坎,便提前称病不出了。这也是为什么迎驾之时,只有旁省江(和谐)苏巡抚赵成路的原因了。
感觉这个很没溜的长辈如此行径,封晓该有的礼节却不能费。恭恭敬敬的虚扶着他坐入客座。陆源显然非常满意封晓的表现,不住地点头。待坐下后,转头问封月清道:“妹子,三生今年多大了?”
封月清显然早就领教过这陆源的脾性,答道:“三生过了下个月就十九了。”
听到封晓快十九了,陆源搬着手指头算了起来,不一会,咧着嘴抬头说道:“好!好!好!我家那闺女今年刚满二十二,所谓女大三,抱金砖,便说的就是他们两个。恩,不错,你这个女婿我认下了。”
封晓听得直翻白眼,心说这都那和那啊?你闺女二十二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就因为一句女大三抱金砖我就要娶你闺女?那岂不是只要来一个二十二的女人我就要娶回家吗?
封月清和薛程也是无奈苦笑,封月清正要开口,却被那肖建章抬手阻住了。拦下了封月清,肖建章对封晓拱手施了一礼,吓得封晓赶忙起身回礼。这肖建章是封建明从废墟里救出来的孤儿,当时正好封建明的老部下镇南侯肖克无子,因此便收养了肖建章。哪成想刚收养他不到一年,那肖克居然就战死了,他肖建章便又回到了封府,只是没几年封建明也去世了,老祖宗心念丈夫,便离开京城回金陵老宅久居,这肖建章便也跟着来了金陵。因此肖建章对封家一直感激异常,不仅把封家老祖宗当成亲妈孝敬,且自己总是以下人自居。这才有了见到封晓这个封家未来的家主,他肖建章便一直执礼甚恭的原因。
此刻,他阻住了封月清后,对封晓道:“小公爷,先不提陆家小姐到底如何,便是一桩,这门亲事你也需要暂时答应下来。”
“哦?何事需要我暂时答应婚约?”封晓一下子也被肖建章搞蒙了,不明白何事需要他答应婚约。
“我刚刚接到密报,朝鲜王李成桂将其女观澜公主送入大明和亲。之前政事阁诸位大佬不把外交当回事,轻慢之心溢于言表。但经过西南战争之后,却又太把外交当回事了,这一次那观澜公主入朝,仅仅是人家提了个头,这边连和亲的人选还没定下来,就急急忙忙的给人家回了信。现在倒好,人家真来了怎么办?咱们皇上刚刚大婚不满三年(注1),因此,那观澜公主必定要嫁于诸位王宫贵胄,再加上这里面还有睿亲王韩纯和青州郡王韩绰在,正妃他们绝不敢娶外邦女子,算来算去,年龄合适,身份合适的不过三五位。一一看下来倒是小公爷最是合适了。”
“朝鲜公主?”封晓脑子里突然冒出来后世韩剧中的那些个人造美女,接着又想到日后生出的孩子模样,那小眼睛太过魔性,赶忙摇了摇脑袋,将之挥去。
见到封晓摇头,封月清夫妇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皆以为他心内抗拒和亲,因此突然便也觉得那陆源的女儿是个不错的订亲对象了。
以为自己猜对了封晓心事的封月清喜滋滋的开口道:“如此,待明日回了老宅,我定亲自禀告老祖宗,先将亲事订下,以后如何,以后再说。”
自己的姑姑这雷厉风行的脾气让封晓十分无语,赶忙拦阻道:“我的二姑姑,您别忙着乱点鸳鸯谱成吗?我不会娶那朝鲜公主,但是也休提陆世伯家的姐姐,我人都没见过,那能说娶就娶啊?”
“要见面还不好说,明日你回了老宅,给老祖宗请了安,晚上便去游一游那秦淮美景,我让我家丫头来给你导游,这不就见了吗?”陆源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直接提封晓安排起了相亲流程。
封晓虽然百般不愿,但是架不住在场四人都有新撮合,最终只能被众人以长辈身份镇压了,订下那明日晚上的秦淮之旅。
被众人岔开了话题,封晓也答应了会去赴约,却也一下子反应过来,疑惑的对肖建章问道:“我订亲与否和是否要娶那朝鲜公主有何干系?肖叔叔您还没给我解释明白呢。”
肖建章听到封晓发问,便道:“当不得小公爷一声叔叔,直呼建章之名即可。那朝鲜公主谁都可娶,唯独皇家与您不可娶。皇上刚刚大婚,自不必说,睿亲王韩纯和薛大人长女也有婚约,待先文胜公丧期满年之后既可完婚。青州郡王韩绰呢,则是太后之子,皇上的亲弟弟,虽然现下只封了郡王,但亲王之位是早晚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不敢迎娶外邦女子,给人以口实,所以他定会想办法拒婚。这两位不算,其他的皇室小的太小,老的又太老。除了他们,能选的就不多了,几位国公和传国候的嫡长子了,不在朝的不算,家里没长辈的也不算,有了婚约的也不算,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小公爷您、齐国公徐家的徐盛、邓国侯张家的张孝武,最后还有陆大人家的陆文祥四人而已。那张孝武身份特殊,未必能入政事阁诸位大佬的眼,陆大人又和当今皇上稍有嫌隙,也可排除。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您和那徐盛了。可是就我所得到的情报来看,那徐盛前段时间一直在追求韩国公家的大小姐,自上次回报来看,这一两天便会上门提亲,什么结果虽不好说,但人家已经是有心上人了的。所以翻来看去,只有您一个候选。到时候政事阁的诸位大佬面子上下不来,必将把您推到前台,甚至给你压上一顶家国天下的大帽子,您是从了呢还是不从呢?“
肖建章一解释,封晓也开始额头见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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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按照《皇权内章》规定,皇帝大婚后的前三年是不能选妃的,必须要过三年才可以,而且还必须是皇后没有生育的情况下。皇帝要想在皇后有生育的情况下选妃,需要到大婚五年之后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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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万景凭栏遥()
封晓是开始被绕迷糊了,但现在却清醒得很,虽然被肖建章的话吓住了,但还是不肯就此低头,强撑着道:“那朝鲜的观澜公主我不知如何,但是陆家姐姐我同样不知道如何,两边都不知道,都是一般的盲婚哑嫁,我为何要答应和陆家姐姐的亲事?”
“三生好了,别说气话,你自己也清楚,你要想将来在朝堂之上有所作为,哪怕娶得是个平民之女也好过那外邦的公主啊。”封月清提醒道。
其实这点倒应该怪封晓的爷爷封建明,因为封建明是一位典型的民族主义者,这从他的战争经历中就可看出来,对于那些个投降的各个割据势力的敌将,他总是极端大度,建国后封公的诸位之中就有好几位是降将。但是后来不管是对西域诸国的征讨,还是犯境的倭寇,封建明堪称冷血,仅仅坑杀的倭寇就超过了三万人。
而且后来封建明还借用了正史中大明朝的一句话来给大明帝国立下了规矩: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有这么一位开国元勋看着,朝堂上下自然对外族之人避之唯恐不及了。所以封晓要是娶了朝鲜公主,就给了别人在朝堂上攻歼他的理由了。
“小公爷,这陆家小姐我们都是见过的,虽然性子有些野,但是人品才情相貌都是没的说的,就连老祖宗都说当是位奇女子。再说了,如今不过是要您和陆家小姐订下亲事,并不一定就是最终之事,如果将来您觉得实在不合适,到时候退了亲就是。”肖建章宽慰封晓道。
听到肖建章指摘自己的女儿,陆源不干了,开口反驳道:“他敢,他要是敢退亲,就是当着老祖宗的面我也要敲断他的腿。再说我家丫头怎么就性子野了?不过是将门之后,喜好个舞刀弄棒罢了,这就是性子野?那二妹妹可是我家丫头的教习,她不也成了性子野吗?”这地图炮开的,直接把封月清都轰了进来。
封月清看着陆源,无奈的苦笑了起来。他不愿和陆源计较,不代表别人也不计较,那薛程对自己的妻子是又爱又敬的,此刻见陆源炮打封月清,他绝对不能忍,开口道:“老陆,你小心说话,可是忘记我的拳头了吗?”
薛程的话音刚落,封月清便知要遭,果然,一听薛程威胁自己,他蹭的一下跳了起来,对薛程道:“呦呵,老子当了十多年文官,你真当老子身板也锈了?来来来,咱们出去大战三百回合,输了的人自己跳到街上去大喊我是小狗。你可敢应战?”
封晓感觉自己的肝都疼了,陆源这都奔五十数的人了,却越活越像小孩子。见两人真要凑到一处较力,封晓赶忙冲过去阻拦,但他毕竟没练过功夫,被两个老军汉轻轻一挣,就摔了个坐墩儿。肖建章有心上去拉架,但是自知自己的本事,上去也分不开两人,只会越帮越乱。
还得说封月清,此刻虽然额头青筋直冒,但还是耐着性子上前,一手托住薛程的手肘,一手别过陆源的膀子,稍一发力,两人便各自后退了几大步,分了开来。
分开后的两人都闹个大红脸,薛程还好,毕竟是自己的老婆,但是陆源却下不来台了。封月清看着,叹了口气,上前对路远说道:“小妹知道陆大哥让我,要不我怎是大哥对手,此刻我等还有事商议,切不可再乱发脾气了。”
给了陆源台阶,他自然赶忙下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自嘲道:“这十几年文官当得,一把老骨头真生了锈了。老薛,今儿个的事儿是我不对,你可别往心里去啊。哈哈哈”说完大笑起来。
薛程没好气的道:“你心疼你闺女,不愿听人指摘,那你就胡乱攀咬我老婆吗?算了,那个愿意和你这老东西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