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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绾儿面无表情,甚至不屑于答话,只是跟着柴进苏牧一同进了雅间,那老鸨只能自讨没趣。
贵宾就座之后,老鸨儿亲自接待,召来女儿们唱唱跳跳,房中本来就温暖如春,那香汗与脂粉味很快便充斥整个房间,若非柴进见惯了场面,苏牧心志坚定,说不得要迷失在这温柔乡之中了。
柴进在欢场放得开,但也不下作,举止有度,调笑隐晦却又回味无穷,有意无意的擦碰揉捏恰到好处,他身边那些个女子不多时便春潮泛滥。
苏牧这厢却是冷冷清清,那瘦马丫头有些拘谨,似乎并未参加过这样的大场面,也不懂劝酒挑逗,想是临时被抓包来伺候苏牧的倒霉鬼。
她偷偷瞥了苏牧一眼,只觉得身边男人的侧脸很是好看,却有些好气这男人像个木头,来青楼不占便宜,浪费钱的傻大头云云。
见得姐妹们一个个娇媚如妖,身子发热脸色潮红,这小丫头心思顿时活络起来,咬了咬牙便端起酒杯,将美酒含在了口中,含含糊糊地朝苏牧说道。
“官人要来喝个皮杯儿吗?”她本想着先询问,再含酒,这一紧张就弄颠倒了,此时一开口,美酒顿时从口角流了下来,笨拙又急于表现的模样,真真让人哭笑不得。
苏牧微微一愕,见得这精致小巧的丫头,不由想起了自家的彩儿,便挽起一角袖子,轻轻将小丫头嘴角的酒渍给擦拭干净,而后摸了摸她的头。
那小丫头见苏牧将她当成不晓事的丫头片子,不由挺了挺小胸脯,粉嫩的小嘴唇微微嘟起来,故作妖媚地给苏牧抛媚眼,苏牧只是一阵阵无语。
再看柴进那边已经干柴烈火,已经进入到了儿童不宜的程度,歌舞看完,酒也喝了七八分,柴进已经开始放浪形骸,两人却是没说多少话。
眼看着夜色阑珊,柴进那边按压不住火头,借着醉态便搂了三四个美娇娘往房里走,伺候的人也都纷纷追着去了,便剩下苏牧和那小丫头孤零零地坐在席上。
小丫头显然极为不满,这木头人装腔拿势,来了青楼还装正经,害得她酒没喝,菜也没得吃,饥肠辘辘,如今好不尴尬。
不过她是妈妈拉来凑数的,却也知道苏牧必定不凡,若能攀上这帅气男人,今后自己就不用在楼里扫地洗衣,而是像姐姐们那般左右逢源,攒钱赎身了。
念及此处,她便鼓起勇气,声若微蚊地请示道:“公子,天色不早了,歇息了吧?”
“嗯”
苏牧淡淡应了一句,便在小丫头的搀扶下,来到了暖房之中,雅绾儿便守在了门口。
“公子…妈妈说…小婢子这是头一回…公子能给小婢子加钱吗?”
苏牧扭头一看,那小丫头脸色通红,汪汪大眼如可怜兮兮的小猫咪,再看她手上都是茧子,显然没少做粗活。
小丫头本以为苏牧会问她要钱作甚,就可以将自己的孤苦身世道出来,说不定苏牧大发善心,替她赎了身或者买回去当个丫头什么的,毕竟苏牧席间表现实在太像正人君子了。
岂知苏牧扫了她的小胸脯一眼,便冷冷地说道:“头一回的话怕你身子吃不消,先吃些东西吧。”
小丫头闻言,眼眸之中尽是失望,门外的雅绾儿却只是无声冷笑。
不多时便有一青衣小厮端了酒菜进来,那小丫头该是破罐破摔,大吃大喝了一顿,竟然醉倒在床上,翻着小肚皮,流着口水睡了过去。
苏牧将她的肚子盖起来,而后端起酒杯浅尝一口,随意地说了一句。
“我不太喜欢这种瘦巴巴的小丫头,绾儿姑娘要不要陪我喝一杯?”
雅绾儿微微皱眉,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推开门,坐到了苏牧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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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活着()
天地分阴阳,男女协调才有后世繁衍,在这个开放到逛青楼是雅事一桩的朝代,在这个又封闭到洞房花烛夜才敢细看自家妻子的朝代,男女之间从来没有太多一见钟情。
苏牧虽然皮相不差,气质魅力也足够,但并不认为雅绾儿会对自己一见倾心,因为她终究是个瞎子,连见都见不到,又谈何倾心?
所以雅绾儿进房来的时候,苏牧心里还是有些讶异的。
他自斟自饮了一杯,而后才倒了一杯,推到了雅绾儿的面前,轻轻敲了敲桌面。
“请。”
雅绾儿没有去碰酒杯,她的目光没有聚焦,苏牧却感觉到她在“看”自己。
不得不说,雅绾儿有着极为出众的姿色,与杨红莲不相上下,可惜两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她的五官很是精致,直挺小巧的鼻梁,桃瓣儿般的嘴唇,鹅卵脸蛋子,肤质雪白细腻,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苏牧见她不喝酒,便换了个杯,到了杯茶水给她,后者从进入思凡楼开始便滴水不沾,确实想要喝口茶,但最后还是没有去碰茶杯。
“呵,这样不累吗?”苏牧摇了摇头。
雅绾儿想说这个世道便是这样,似她这样的女子,不活得累一点,又怎能活得长久?
但她的嘴唇微微翕动,最终却仍旧没有说话。
“算了,不喝酒也不吃茶,不如弹一曲吧,整天抱着,总不能是个摆设吧?”
苏牧盘坐着,袖着双手,缩着脖子,朝雅绾儿笑道,虽然他明知道她看不到自己的笑容。
也不知触动了雅绾儿什么回忆,这位冰山美人终于开口了。
“我的琴不是用来消遣的。”
她的声线有些生涩,似乎并不常开口,冰冷却又不突兀,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感觉,仿佛她便是空谷之中的幽兰花仙,误入人间罢了。
这回应有些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琴不是用来消遣,自然是用来杀人了。
苏牧曾以为以琴杀人不过是武侠里骗人的桥段,此刻才深刻体会到,说不定雅绾儿便是这么样的一位高人呢!
难得冰美人开口,苏牧也是洒然一笑。
“既不喝酒又不吃茶,还不能弹曲子,又不肯放我快活,你自己活得累,又何必拉上我当垫背?”
苏牧自顾喝了一口酒,白眼抱怨着,雅绾儿却面无表情,苏牧一拳打在空处,又是自讨没趣,都有些后悔将此女召进来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苏牧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身上可带有银钱?”
这话也是白问了,似雅绾儿这等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身上又岂会带有黄白俗物?
苏牧也懒得等她的答复,走到熟睡的小丫头身边,取出一叠银票来,数了数,抽出两张,剩下的全数塞进了小丫头的被窝里,又想了想,咬了咬牙,将那两张也塞了进去。
雅绾儿虽然看不见,但凭着她近妖一般的嗅觉与听觉,脑海之中已经构建出苏牧的一举一动,苏牧那锱铢必较的小气模样,顿时让这位冰美人鄙夷地皱起了眉头。
苏牧也没理会,只是见杯中美酒饮尽,解脱一般说了一句:“回去睡觉。”
雅绾儿心里也是疑窦顿生,她跟着苏牧不是一天两天了,对苏牧的为人自诩也有了足够的了解,此人绝不会无的放矢,这个杭州第一才子是出了名的不合群,也不会主动逛青楼,今夜突然答应柴进的邀请,肯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所以当苏牧慢悠悠往家里走的时候,跟在后头的雅绾儿还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她和苏牧都没有发现,他们刚刚离开房间,那呼呼大睡的小丫头便在被窝里默默流下了眼泪。
她确实是个孤苦的丫头,在青楼里扫地洗衣做饭,受尽了艰辛,身子骨又瘦弱扁平,面色蜡黄,活脱脱一个小流民,卖给人家都要打折降价处理。
可她仍旧相信这个世间还是有好人的,今夜,她便坚信自己遇着好人了。
当她把好人卡发给苏牧的时候,却发现苏牧不过是个十足十的呆子,当苏牧顾及她破身会疼而让她吃饭喝酒之时,她彻底陷入了绝望,认为自己看走了眼,觉着苏牧并非呆子,而是道貌岸然的大混蛋。
这乱世之中,女子便如无根的浮萍,总是需要依赖男人才能活下去,只是苏牧这样的表现,小丫头已经不愿出卖自己的身子,于是她便耍了个小聪明,假装醉了过去。
直到苏牧离开,留下了身上所有的银票,小丫头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这个男人。
她依稀记得某个夏夜,白芍姐姐的房中,曾经出现过这个男人的剪影。
当时的她只是个脏兮兮的扫地小丫头,她羡慕白芍姐姐那勾人心魄的丰腴身段,羡慕她那抚琴的白雪十指,羡慕她被无数男人围绕追捧。
但她的印象之中,只记得那个男人的侧脸。
今夜,正是因为再次见到了这张侧脸,她才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己的初夜,卖个这个男人。
可事情一次次出乎她的预料,虽然最终的结局确实是她想要的,但现在,她又觉得自己并不是很想要这样的结局了,于是她抹干了眼泪,快步追了出去。
就在她的身影消失之时,思凡楼的侧门,适才端酒菜进房的那个小厮,就这么倚在门边,露出了激动的笑容,而后左右扫视了一下,快步闪入了暗巷之中。
他快速地拖下身上的青衣和小帽,原来里面还穿着一套寻常文士服,将青衣和小帽卷起来,丢入坊沟之后,这小厮不紧不慢地重新走回了思凡楼,只是他的脸面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再不是那小厮的模样。
他缩着脖子,袖着双手,完全就是一个落魄书生的模样,连楼门前的龟奴都看不起他。
不过那老鸨子仿佛认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夏公子当面?”
那人微微点头之后,老鸨子便带着他上了楼,来到了驸马爷的房间。
房里的女人们已经不在,柴进衣衫整洁,全无醉态,见到这书生,双眸顿时露出一丝欣喜,待得老鸨子退出去,关了门之后,他才朝书生抱拳道。
“皇城司暗察武功大夫带御器械柴进,拜见大勾当!”
柴进口中的大勾当,自然便是眼前这位勾当皇城司公事高慕侠都司了。
高慕侠也有些诚惶诚恐,反向柴进行了一礼道:“哥哥莫折煞了小弟!”
从柴进那一长窜头衔,也不难看出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说他是梁山军好汉之中混得最好的一位之一,也不足为过。
皇城司暗察乃是他的本职工作,武功大夫是他的品级,真正干的差事便是带御器械。
这带御器械可是个了不得的差事,因为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内带刀侍卫,这种官职人数并不多,最少的时候也只有三四人则已,有的是武官,有的也可以是宦官,都是皇帝最为亲信的人来担任。
由此可见柴大官人在大焱朝廷是多么吃得开,身上的周世宗皇族血脉,确确实实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好处。
高慕侠也是个有眼力有心胸的好孩儿,自然懂规矩知深浅,虽然在皇城司,他的职位比柴进要高,可柴进非但成功打入了敌军内部,还混到了驸马爷的地步,过后论功行赏,又有谁能够企及?
他想要在皇城司站稳脚跟,争取到柴进的支持,是毋庸置疑的明智之举。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此次他能够与苏牧见面,相互确认了身份,更是多亏了柴进从中策划安排,他这一声哥哥,是喊得心悦诚服的!
柴进洞察人心,自然感受得到高慕侠的坦诚和真心,他心里也有些奇怪,为何区区一个苏牧,能够让高太尉的义子做到如此地步,非但以身涉险,深入敌营,还亲自发动诸多暗子,为苏牧以后的计划做筹谋。
两人压低了声音,简单聊了几句,很快便离开了思凡楼,虽然这是烟花之地,但终究还是布满了各路势力的眼线,他们也不好太过放肆。
而苏牧此时正与雅绾儿漫步在小雪纷纷的大街上,没太多言语,才没走多远,便发现一个小丫头跟在了自己的身后。
苏牧停了下来,那小丫头便将那一叠银票递了过来。
“我不需要了。。。再也不需要了。。。”她急着出来,眼下穿着单衣,冻得小脸苍白,嘴唇青紫,眼中却蓄满了泪水。
苏牧沉默了。
他脱下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