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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江山-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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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的一句话,或者是简单的几个字,却表明了陆青花的心意,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表达自己的内心。

    在大焱这个女子仍旧会因为行为不检而被沉塘的年代,一个女子能够主动说出这样的话来,苏牧便再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陆青花和她的两位爹爹留了下来,而让苏牧意想不到的是,一直将自己视为回归大光明教,不做苏牧打手的石宝,同样选择了留下来,更让人讶异的是,撒白魔居然没有反对。

    虽然苏牧有些不理解,但石宝也没有解释什么,他敬重甚至崇拜师尊撒白魔,但他不能离开杭州,因为他的兄弟还在这里。

    那个兄弟不在杭州城内,但即将要进入到杭州城来,那个兄弟甚至想要杀死他,但并不妨碍他们仍旧是兄弟,只要还是兄弟,他就不会轻易放弃。

    他知道烧粮一役过后,王寅的处境会更加的尴尬和窘迫,他之所以留下来,就是希望在王寅走投无路的时候,能够回归大光明教,继续跟他做兄弟。

    局势紧迫,并没有留给他们太多诀别的时间,越王的护送队伍已经开始在渡口搭建简易的浮桥。

    想从城门出去,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所以他们的唯一退路,只有当初宋知晋也曾经使用过的码头渡口。

    虽然已经深冬,但毕竟地处江南,西溪也没有冻结,人马车辆无法踏着冰面过河,城中什么都缺,但就是不缺民夫和壮丁,可为了减少影响和对军心士气的打击,赵汉青还是没有动用闲杂人等来填河。

    苏瑜和赵文裴这段时间协助杭州府处理政务,二人又都是心思细腻之人,又是正统进士出身,赵汉青对他们还是比较放心的。

    眼看着车队就要过河,这位藩王突然来到了渡口,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男童,这男童虽然穿着朴素,目光却淡定从容。

    苏瑜和赵文裴连忙过来见礼,却被赵汉青摆摆手挡下了,毕竟时间宝贵,又何必摆弄这些个虚礼。

    “这是本王一位至交的孩儿,一直寄住于王府之中,眼下战火纷乱,却是不便再留,烦请二位将他带到江宁去,一应事宜俱录于此锦囊之中。”

    赵汉青将手中锦囊递给了苏瑜,转身看了看那男童,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而后毅然上马,在亲卫的护送下离开了渡口。

    苏瑜和赵文裴是何等聪慧之人,片刻之间便有了大概的主意,若是平时,他们是万万不敢接下这锦囊,但越王不惜留在杭州死节,早已赢得了所有人的敬意,哪怕冒着生命危险,苏瑜和赵文裴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直到赵汉青的身影没入到暮色之中,那男童才回过头来,朝苏瑜和赵文裴行礼道。

    “小子周佶,劳烦两位先生了。”

    苏瑜和赵文裴本想避过这一礼,但又生怕惹人怀疑,便微微点头,受了这一礼,心里却是对这名唤周佶的男童赞赏不已。

    如此年幼却举止有礼,言行有度,身临危境而面不改色,从容应对,便让苏瑜和赵文裴对他的身份越加笃定起来。

    夜里的寒风干燥而强劲,仿佛干渴的刀刃,急需饱饮鲜血,撤退的队伍开始仓皇而沉默地渡江,显得凄凉又肃杀,没人想着要回头,生怕一回头,便看到贼军屠城的那一幕。

    苏牧站在远处,看着渡口方向零零星星的火点,听着逆风而来已经很微弱的马匹喷鼻声,从模糊到了极点的人影,判断着哪一个是父亲,哪一个是兄长,哪一个才是那背断刀的黑衣女子。

    他终于还是收回了目光,因为脚下的城墙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方七佛终究还是坐不住了,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他心里已经开始对苏牧产生了一些忌惮,生怕夜长梦多而节外生枝。

    他没有想过大焱的军队能打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们一路北上,所向披靡,没有哪一个军镇或者县城能够抵挡超过七天以上。

    杭州虽然是南方大城市,但早已被琼浆玉液和红粉佳人磨掉了骨头,五千焱勇军本来还不够十数万圣公军塞牙缝。

    可战斗终究是拖到了这样的残局,打到他方七佛也只能像苏牧那般,只能用置之死地而后生来激励诸军将士。

    他知道这场胜利最终一定会属于圣公军,只是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胜果,因为在未开战之前,他的预定计划是速战速决,而非打到现在需要破而后立。

    带来这一切变化的,不是朝廷派下来的绝世猛将,不是杭州府的顶尖智囊,而是一个大半年前还被杭州公认为连纨绔子都做不好的苏牧。

    回归杭州之后,苏牧几乎一直占据着杭州城的热门话题,他的佳作甚至传播到了南北各地,四处传唱不衰,而关于他本人,诋毁者和崇拜者各占一半,毁誉参半到了极端的地步。

    可无论是诋毁还是崇拜,都无可置疑地让所有人记得了苏牧,知晓了他的所作所为,知晓他的本事。

    方七佛并不担忧今夜的突袭,并不担心拿不下杭州,他担心的是无法成功擒获苏牧

    就像苏牧在战争伊始便开始未雨绸缪做着各种准备,方七佛也是最先意识到苏牧的危险性的人之一,也是第一个如此迫切想要杀死苏牧的人。

    大军在夜色之中前进,脚步虽然有些凌乱,但很有力,经过了方七佛这位大军师大谋士的激励之后,圣公军所有将士都明白,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

    所以他们没有偷偷摸摸,而是明火执仗,火把的光芒将杭州城外点亮,仿佛天上的无数星辰坠落到了地面上,而杭州城就如同一个在烈焰里垂死挣扎的迟暮老虎。

    越王赵汉青穿着黑色的铁甲,猩红的披风迎风猎猎,他的身后是焱勇军都指挥使关少平,折冲李演武和果毅孟璜。

    苏牧已经将越王所赐的武将甲披挂于身,腰间是一柄寻常制式的直刀,赵霆和赵约等人也披挂上阵,破残到无法形成编制的焱勇军将士则列阵在城门之后。

    从望楼往下看去,杭州城外的方腊贼军潮水一般涌来,火光照耀着他们的脸,他们那血红的眼睛,仿佛比手里的火把还要明亮

    赵汉青带领诸军将士来到了城门后面,而后郑重地朝军士们行了一礼,沉声道。

    “本王替官家,谢过各位爷儿们”

    他从来都不是附庸风雅之人,然则毕竟出身帝王之家,从小便接受正统的教育,知书明理,很少说一些寻常的大白话。

    但他的这句“爷儿们”,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受到一股浓烈的荣耀,他们或许一辈子都见不到官家,甚至连像样一点的大官都没有见过。

    或许他们一辈子与低贱的胥吏打交道,被不入流的胥吏皂役欺辱压迫,但在这一刻,他们从越王殿下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他们是大焱的儿郎,是大焱的爷儿们,纵使大焱的朝廷再**,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还是想为这个朝廷拼一拼命

    越王感受到了这些人目光之中的死志,于是他声若洪钟一般下令道。

    “开城迎敌”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冬夜大风歌 下() 
全文

    人生自古谁无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然而这确实人世间最为知易行难的一件事情。

    没有谁不怕死,或许很多时候,正是这种对死亡的恐惧,才能够产生如铁如血如火一般的意志和力量。

    一个残缺的男人都能够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身为带把的爷儿们,又到了必死之局,纵使腿脚和手都在打抖,身子拼命在抗拒,可谁又想退后半步

    向前是死,退后是死,身为堂堂七尺汉,伸头缩头都不过是一刀的事情,何不奋勇向前

    人啊,很多时候的勇气,其实都是入他娘的逼出来的

    赵霆从未自认是好官,因为好官都很短命,从入主杭州以来,他都谨小慎微地在青云路上蹰蹰而行,很多时候都如履薄冰。

    因为杭州有越王这样的一地藩王坐镇,可以说朝堂上没有人会看好他的仕途,与其说是一地父母官,不如说自己是官家的耳目罢了。

    他需要时刻关注着越王的一举一动,又希冀着能够做出一些大的政绩,好离开这个别人眼中的肥缺。

    所以他看着宋知晋壮大起来,他对焱勇军施与最大的忍耐,甚至于并不反对像苏牧这样不合规矩地被招揽进焱勇军之中。

    非常时刻,非常之人,必定行非常之事。

    也正是因为这些,使得他赵霆和赵约在百姓口中的风闻名声并不太明显,不好不坏,总之存在感并不高。

    但他也是正经读书人出身,他也想着要报效朝廷,当然了,他也是怕死的人。

    可当他看到行礼的越王,看到抱着死士如归意志的大焱好男儿们,他突然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青溪县是方腊起事的源头,也是这场战争的开始,而在这场战争开始之时,大焱朝廷便大败了一场。

    这场大败不是因为青溪的陷落,而是因为方腊贼军还未打到,青溪县令和县尉就已经弃城而逃。

    这是朝廷的耻辱,是官牧的耻辱

    赵霆很怕死,但也不觉得那位县令和县尉有多么的无耻,可现在的他,并不想逃走,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于是他紧了紧袍肚和虎头带,策马来到了越王赵汉青的身边,不像请战地请战道。

    “王爷,赵某愧为一地父母,但却是真真切切的一地父母官,既然身为一地牧守,自然要身先士卒,首当其冲,恳请王爷让下官打个头阵”

    “下官赵约,愿为知府大人护翼”赵约后一步站了出来。

    赵霆手按刀柄,转头看了看廉访使赵约,而后轻轻低下头来,可以看到他的嘴唇和胡须都在颤抖着。

    因为宋知晋的事情,他们也是饱受争议,他们也有自知之明,自己从来就不算什么好官,但如今他们的妻儿都已经离开,也该是他们真正履职的时刻了。

    越王双眸登时一亮,关少平和李演武等人也都猛然抬起头来,在场的所有将领都抬起头来,他们看着赵霆,看着这个被他们视为墙头草,视为庸庸碌碌毫无作为的杭州知府,眼里充满了敬意

    赵汉青朝赵霆赵约抱了抱拳,而后带着笑意道。

    “好”

    赵霆和赵约拱手领命,跨上战马,一拉马缰,那战马悲切嘶鸣,赵霆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人群之中的苏牧身上,而后朝苏牧点了点头。

    苏牧拱手为礼,而后看着杭州本地的父母官,带着数百厢兵,悍然出城

    面对怒海狂潮一般的方腊贼军,赵霆和赵约的这几百人连狂潮之中的扁舟都算不上,只能是怒海之中的一片柳叶儿。

    没有人关心结果会如何,因为最终的结果也不过一死而已。

    他们其实可以选择继续坚守城池,直至战死到最后一人,哪怕只能阻挡方腊大军一时半刻,总归是好的。

    但他们选择了主动出城送死,是的,确实是很不明智的送死,看似很热血,但实则很愚蠢,甚至愚蠢到了极点,愚蠢到很多人都想不明白。

    可无论是赵汉青还是赵霆赵约,还是关少平李演武孟璜刘维民,亦或者是苏牧杨挺徐宁。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他们的送死,能够激励即将到来的朝廷大军,他们的死能够让方腊军对城中百姓和流民手下留情,不做三日不挂刀的屠城之举,他们的死很愚蠢,却很有价值。

    他们要用自己的送死,换取方腊军对杭州百姓的最后一点怜悯

    这是大焱朝廷的藩王,官员,以及军队,读书人,百姓,最后的一点骨气和血性

    赵霆和赵约出战之后,紧接下来便是关少平,这位都指挥使背着宽刃的斩马剑,身后是李演武和孟璜等一众焱勇军士兵。

    他朝赵汉青行了个军礼,而后默默转身,跨上战马,一夹马腹,呼啸而出,寒风之声只传来一个久久回荡的声音。

    “驾”

    望着关少平等人的背影,苏牧带着杨挺和徐宁岳飞,来到了军阵之前。

    他看了看身后的弟兄,朝岳飞笑了笑,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害了岳爷爷,如果岳飞死在这场战斗之中,那么是不是可以说,自己终于改变了这个世界,改变了历史

    人人都说大焱的朝廷和军队腐朽不堪,很多人支持方腊田虎王庆和宋江的起义,但苏牧知道,这个皇朝还有救,这个朝廷,这个军队还有救

    起码他看到了别人无法看到的血性和意志,属于大焱朝的铮铮风骨

    他朝赵汉青行了一礼,赵汉青少有地下了马,来到苏牧的身前,给他绑紧胸前的束甲带,而后拍了拍苏牧的肩头。

    “如若不死,回来喝酒,听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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