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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楚王妃之嫣倾天下-第2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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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紫嫣怔怔然地回望着小雅,她想要告诉这些人不许哭,因为她的孩子只是睡着了。她想要证明只有她是对的!却看到,就连她最信任的小雅脸上都是滚滚的泪水,和伤心焦虑的神色。

    “嗡!”得一声,女人好似失去了听力一般,一瞬间,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听不到哭声,听不到钟声,也听不到雷声,她只看到小雅的嘴巴张张合合;她看到太医颤抖的身体;她看到宣室殿外跪满的下人,全都跪着趴在地上,所有人的头都扣在地上。他们的身子在颤抖,漆黑而明亮的地砖上,蔓延出下人们一片一片的泪水……

    风雨无情地洗刷着世间的炎凉,却夺走了她所有的知觉。

    她的目光从所有人的身上收回,终于缓缓地回落在床榻上的少年身上,她突然开始惊怔地后退,一步一步地后退,直到眼前一片漆黑。

    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

    帝王出殡的那一日,大汉太后的眼底没有一丝泪痕。从前清澈灵动,装载了天下智慧的眸子,这一刻却晦暗无光,木然的近乎于滞纳。

    丧钟缓缓地敲响,汉宫万里悲恸,皇宫之中一片素白,天下皆殇。

    她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地迈向天子的灵柩。

    亲子离世,竟然这般无动于衷?一滴眼泪都没有?

    一瞬间,所有热毒的目光,如瘟疫蔓延的速度,全部集中在她身上。满朝臣子带着惊讶、不解、畏惧、怀疑、惋惜,甚至是巨大的怨怒和愤然的拷问,全部落在她消寂的背影上。

    最后,各式各样的目光,汇集成各式各样的版本。

    有人说:惠帝非高祖皇帝亲生;

    有人说:太后野心,是天下女人几千年来不曾见过的,所谓最毒妇人心,太后要的只是皇权!

    有人说:太后执政多年,根本不想撒手大权,如今惠帝走了,她内心是高兴的,所以哭不出来;

    有人说:儿子病逝发丧,母亲竟然无泪,这儿子或许根本就不是她生的;

    有人说:也许皇上,就是被太后故意逼死的……

    然而更多的人,心中忌惮的却是少年帝王就这么撒手江山,从此太后专权,这刘氏江山、汉家天下将完全落入女人之手,前景堪忧!

    他们满心的担忧,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去担心那个一身白衣丧服的女子。

    当丧礼结束,所有的臣子都各自退去,空旷而悲戚的灵殿,只余下了一个清瘦的身姿。

    凄冷的弯月,像是森冷的匕首,为大汉的皇宫蒙上孤寂的苍白。

    她以为,她的丈夫回来了,从此人生将会圆满,可是宿命的风,却无情地卷走了她的孩子。

    大悲无泪,她的眼泪早已在几日之前的那个夜晚流干了,干涩的眼底,像是一片死灰。

    外面又下雨了,仿佛她人生的每一次起伏,都是一场人间无情的风雨。

    苍穹如深海浮沉,乌云好似野兽狰狞的口,残忍吞没了这世间一切的“爱”。

    汉宫的风凛冽地吹着,像是无孔不入的魔鬼;风声好似地狱里冤魂地召唤;白色的长绫更像是黑白无常索命的手,一次次残忍地打在帝王的灵柩上。

    那灵柩是上好的木,白烛的光在灵柩上投下一片一片的烛影,像是一面一面的镜子,好似人生几十年的缩影。

    她仿佛看到了许多许多年以前,在彭城的霸王宫中,她便是在这样的大雨中失去了她与项王的孩子,也是她第一个孩子。彼时的她,痛心疾首,却无力留住亲生的骨肉。

    而又是两年之后,在大雨中,她迎来了刘盈的生命。在成皋的那个雨夜,在知道自己怀了刘邦的孩子时,她那么恨,她要勒死这个孽种,甚至要与腹中的孩子同归于尽。最后,却仍然无力地看着他降临世间。

    从此,她开始讨厌那个孩子,因为那是她一生的耻辱。

    恍惚中,她突然又想起了钟离昧夜探汉营那一日,她为了救钟离昧,为了逼退陈平的搜查,两次将熟睡中的孩子掐醒,他哇哇地啼哭,搅得她烦躁不安、心神不宁。钟离昧走后,她脑海里却总是挥不去孩子身上被她掐出的青紫伤痕,心里有莫名地揪痛,所以她让小雅抱走了孩子,为他上了药。

    在乌江,她决心一死,要与项王携手共赴黄泉。可是,刘邦突然抱着孩子出现,孩子哭的声音那般大,刘邦说“盈儿高热”,说要把孩子还给她。她明明知道刘邦卑鄙,他的话根本不可信,可是那一刻的她,却被骨肉天性牵绊住,她还是动摇了,她回了头。

    她从来不惧生死,然而,她终究被这个孩子绊住了……

    当她转身离开项王,去从陈平手里接过刘盈时,却亲眼目睹最爱的男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项王为了她自刎乌江后,人人都说她疯了。可是她即便疯了,麻木的意识下,还是无法面对这个孩子……

    也许,项王是对的,也许他才是最了解她的人,最能看透她的人。他一定是知道自己无法割舍骨肉,才让出了这天下江山。

    那么多年,她拼命告诉自己:我不能爱这个孩子,我也一定不会爱上他!

    可是,她却忘了,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骨和肉啊,那是割不断的血液,舍不掉的亲情啊,更是她生命的延续……

    所以,她才会在乌江,鬼使神差般地回头;所以,她才会在入灵安观前,悄悄地去看孩子;所以,她才会同意陈平将刘盈交给戚夫人抚养,因为只有那样,才能保住这孩子在后宫平安地生存下去;回宫后,她才会为他去争储君之位;才会为他保住皇权;才会努力为他将大汉皇朝带人正轨;才会大封诸吕宗亲,激起满朝臣子的怒恨;才会在与项羽团聚后,又忍受分离,一起为这孩子稳固他未来的帝王江山路……

    她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不知不觉付出了看似冷漠,却从没有真正停止过一刻的“母爱”!

    她为她的孩子,铺了一条平坦的“帝王江山路”,布了一局深远的棋盘,那是一盘永远都不会输的棋。她想,即便刘盈不肯见她,即便孩子误会着她,可等她和燕辰走了之后,孩子只要按照她留下的轨迹去执行,按照拟好的棋盘去下每一颗子,这天下的棋盘,就永远不会输。

    总有一天,他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然而,她算尽了天下的布局,却没有算尽未来接管棋盘的那只手,早已远离她到天地的彼岸……

    帝王的宝座冷如冰刀,她拼劲全力地坐上去,是因为将来继承这个宝座的,是她亲生的儿子。

    在这烽火燎天的乱世,她亲手开启了大汉江山的盛世皇朝,缔造了东方大国的风云画卷。然而,宿命的风,终是将长乐与未央,残忍地吹散,又永久地隔离。就像天与地,永远不会重合。

    她的目光好似穿过了盖棺的灵柩,看到了棺灵中孩子的脸。

    “盈……儿,若是没有你,母后争这天下,何用?”

    汉惠帝七年八月,戊寅日。

    年轻的帝王,崩于未央宫,谥号孝惠皇帝。

    九月辛丑日,葬于安陵。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3章 汉宫红妆() 
从那以后,大汉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国中一切朝政由左丞相陈平暂代。

    一场秋风起,一夜枫叶落。

    湛蓝的天空,白云飘绕,鸿雁南飞。

    莫紫嫣坐在窗前,望着汉宫之中枫叶堆积,一片漫地的红。好似是为那个陨落的年轻生命,而落下这遍地的哀鸿,为整个素白的皇宫镀上一层庄严的红妆。

    依稀记得,楚汉战争结束之初,大汉国在洛阳暂定皇都。那一年,莫紫嫣得了失心疯,整个皇宫,人人都以为皇后疯了,她们过的日子苦不堪言,尊贵的皇后寝殿消寂的好似冷宫,无人踏足、无人问津,孩子唯一的玩具就是小雅做的布偶。

    那一日,天色晴好,也是这样的秋天,小雅推着她坐在寝宫的院子里晒太阳。阳光明媚地从树影上投下片片斑驳,她却仿佛没有任何意识。可又分明看到院子里,那个才只有三岁大的孩子,他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捡着散落一地的红红枫叶。

    小雅从屋子里出来,抱着一条破旧的毯子,盖在了她身上。一转身,却看到孩子的举动。

    孩子已经捡了几十片红色的枫叶,全都握在小小的手里,许是害怕它们掉下去,孩子的两只手笨拙地并在一起捧着,脸上却始终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开心的就好像是捡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太子,你捡不完的,一会儿让宫人来打扫吧。” 小雅摇着头笑了笑,当时的她显然没有领会孩子的心情,在她看来,那不过是落地的叶子,是需要被清扫出去的垃圾,可是在孩子眼里,却好似是珍贵的宝贝。

    孩子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明亮的眼神看着小雅,天真地说道:“雅姑姑,多好看的树叶啊,大树为什么不要它们,要让它们掉下来啊?”

    小雅笑着走过去,也蹲下捡起一片拿在手中,明晃晃的阳光照下来,枫叶泛着晶莹的光泽:“这叫枫叶,秋天到了,枫叶就会从树上落下来啦。”

    孩子稚嫩的声音又问:“可以不让它们落下来吗?它们那么美。”

    一时间,小雅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孩子的问题,就想出一句简单的话来解释:“因为时间到了,它就要走了啊。”

    一阵风起,遍地的红叶打着旋儿地飞起,孩子明亮的眼睛突然那般失落,在院子里追逐着飞扬的枫叶,想要阻止它们离去的脚步:“不要走啊,不要走……”

    ……

    “不要走啊,不要走……”莫紫嫣看着窗外满地的红叶,重复着记忆里孩子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失忆时的画面,总是会这样潮水般地涌回来。而所有回来的画面,却都是关于她的孩子三岁之前发生的事。

    一夜枫叶落,这遍地的红妆,可是来送他的吗?

    “因为时间到了,他就要走了吗?”

    可是,他还那么年轻,还那么年轻……

    痛啊,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她给孩子的爱那么那么的少。

    为什么要执念于他的身世?

    为什么要执念于那些不该有的?

    为什么要得失心疯?

    为什么该记得的时候,不记得?

    直到失去的时候,才偏偏想起?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她有多爱这个孩子,有多无法面对失去他那般磨骨噬心的痛。好似她的骨和肉,被一层一层生生地剥离,被丢入火中经受炭火的炙烤……

    她以为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可是耳边却一遍一遍响起孩子临终前泣血的话:“如果有来世,让儿臣做母后最喜欢的孩子,让儿臣做母后和所爱之人的孩子……”

    “盈儿,你就是母后最喜欢的孩子,你就是母后最喜欢的孩子……”

    她一遍一遍地说,一遍一遍地说,可是孩子再也听不到了……

    ……

    莫紫嫣好似陷入了一个梦的循环,而每一个梦都是她曾经真实的经历。梦中孩子的脸小小白白的,眼睛又大又亮,长长的睫毛好像蝴蝶的翅,很漂亮很漂亮,与她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小心!”——小小的孩子开始学走路了,他还站不稳,他差一点就摔倒了。

    “烫!”——他那么小就学会了自己抓筷箸,学会自己吃饭。因为小雅太忙了,要照顾病中的她,要照顾小刘盈,照顾西西,寝殿所有的事,都是她一个人在打理。小小的刘盈过早的就懂事了,他小手吃力地抓着筷箸,却总有一根歪歪斜斜地就要掉下来,可是他却说:“雅姑姑,我母后肚子饿了,你快去喂我母后吧,我自己吃就可以了。”

    每每这时,小雅就会先纠正孩子抓筷箸的手,然后摸摸他的头说:“太子真乖,那姑姑去喂母后吃饭饭了。”

    “嗯!”小孩子天真的眼睛眨了眨:“盈儿长大了也要喂母后吃饭饭,盈儿要做男子汉,保护母后和雅姑姑!还有西西!”

    “小雅,下雪了,给盈儿盖被子。”

    “小雅,盈儿又长高了,他的衣服短了,要做新的了。”

    “小雅,盈儿该喝水了,盈儿该睡觉了,盈儿在做什么……”

    她记得,孩子第一声学会的发音是“娘”;第一个学会写的字不是他自己的名字,而是“母”字。

    她记起了失心疯那两年孩子所有的一切;更记起了看到孩子刚学走路几乎要跌倒时,她想说而怎么都说不出口的“小心”;记起了孩子学着自己吃饭,她原本要叮嘱的那句“小心!烫!”

    记起了每到下雪,想要提醒小雅为孩子盖被子;看到孩子长高了,想要嘱咐给孩子做新衣服;记起了每一次她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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