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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概估算了一下,觉得拉斐尔开出的数字还是大致合理的,至少溢价程度没有高到不能接受。
然而汎秀更关心的是——
“请恕我冒昧。但是以目前扶桑的情况,我恐怕找不到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来鉴定二手船只的质量,万一以后出了偏差,该由谁来负责任呢?”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拉斐尔似乎是早就料到有此一问,立即就做出了回答,“以我在您领地内的产业做抵押,如何?倘若日后船只出现了异常损失,我会负责赔偿。当然,哪些情况才算是‘异常损失’,这需要严格的书面鉴定。”
汎秀闻言不觉生出点兴趣,说到:“这听上去像是保险行业的做法。似乎能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拉斐尔惊异了一下,而后欣喜地连连点头:“看来您也听说过意大利和荷兰的保险行业,那交流起来就方便多了。”
平手汎秀对于推动保险业发展是很有兴趣的,但目前显然不是谈这个的时机。他思索了一下,最终决定道:“如果旧船质量不错的话,当然可以接受。先暂以一万二千两为预算上限,八艘规模类似的战船,可以吗?”
“没有问题。请相信我会在权限范围内,尽量帮您挑最好的。”
“但自己的船坞也是需要的,至少要有独自保养的能力。一次性投入五千贯的话,能在半年内,让扶桑的工匠自行进行维修吗?”
“我需要询问相关人士,只要求能修而不是能造的话,估计不会差的太远。”
“教官的问题呢?想必您也有解决方案了吧?”
“是的。一百两白银的年薪可以招募到商队的护卫舰船长,二百两白银的年薪可以招募到因故离队的前海军军官。如果肯出五百两以上的话我有信心劝说退役甚至现役的优秀军官来为您效力。”
“那么就说定五百两这个数字了。但我希望这一项也纳入保险的范畴内。倘若出身造假或训练水平不足的话”
“好的。具体的人数呢?”
“我的希望是,总计二十到三十名教官,包括五名现役或退隐海军。如何?”
“您的要求可不低,我不保证能做到。其他的呢?造船师,工匠,乃至翻译?”
“这个暂时还无法确定,需要经过一番计算,奉行们会给你最后的结果。”
三言两语,将船只的事情大致确定下来,接着汎秀便迫不及待地发问:“那么,可以谈谈火炮的问题了吧?”
“是的,是的。”拉斐尔微笑着做出友善的表情,“扶桑国内似乎还没有这种人做过这种生意,但大明的军方已经采购过两种类型的火炮了。在原产地的名称我们就不用管了,但在远东,这两种炮被称作‘佛狼藉炮’和‘红夷炮’。”
汎秀点了点头,答道:“对此我也有所耳闻,佛狼藉炮是一种轻型后装火炮,射速较快,但射程和威力不足。红夷炮则是重型前装火炮,威力十足,射距甚远,但装填极费功夫。”
“正如您所言。”拉斐尔道,“出于扶桑国多山的情况,我推荐您使用佛狼藉炮,这样还能拆卸下来到陆地上使用。如果是红夷炮的话,是难以搬到起伏不平的地面上使用的。”
对于葡萄牙商人的好心,汎秀果断摇头拒绝,说到:“佛狼藉炮的伤敌射程,一般只有五町(545米),不足以与安宅船拉开距离。要实现我预想的战术,非红夷炮不可。其实用你们那里的叫法,应该说是寇非林长管加农炮吧?”
“好吧,您对我们‘南蛮’的理解,总是让人惊讶。”拉斐尔耸了耸肩,“反正出钱的是您,当然您说了算。我目前能接触到的最大火炮大约是两间(6米)长,四百八十贯(1800千克)重,口径四寸(120毫米),弹重十二斤(2千克)的舰炮,射程可以达到二十町(2182米)以上。这种炮铸造成本就要二百两白银,运出来卖给您的话,低于六百两,我就要亏本了。而且一次性最多只能弄到六门吧。”
从他一口就说出众多参数来看,显然是事前有所准备的。汎秀也没多说废话,当即敲定:“那就六门了,足以武装最大的三艘船。另外稍微小一些的炮就可以批量供应了是吗?”
“我自己的船队,也有少量船只装备了舰炮。大约是一间二尺(4米)长,二百四十贯(900千克)重,口径三寸(90毫米),弹重五斤五两(2千克)。这个我一次可以供应五十门以上,给您算二百四十两的价格吧。”
“五十门那么总计加起来,我们今天谈到的生意规模已经超过了三万两白银!这笔钱还真让我一时难以筹集,我想,三成左右的赊账是可以允许的,当然会有利息。”
“没有问题。从您在和泉国施行的政策中,我就看出来您是个注重长远商业发展的领主,不会做出赖账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不过相应的,我也希望”
“那么更进一步,还有”
“这样的话,有个问题就不能忽略了”
“没有问题,但是”
定好了大局方向之后,下面的事务可以交给手下去做了。平手汎秀送走了葡萄牙商人,而后仍没回城,依然站在港町里,欣赏这艘船只样品。
比起扶桑的安宅船这种“水里的城砦”,远洋帆船的设计,无疑有种别致的美感。
他的身边是一群脸上写满问号的家臣。
这几人面面相觑了半天,最终平手秀益仗着亲缘关系,大胆问出声来:“叔父大人,您平定和泉之后,从国人众那里获得了一些战船,现在大殿又把九鬼家调过来,做进攻三好的与力。为什么您不以此为基础扩充,反而投入大量银钱,建立一支完全按南蛮人习俗组织起来的水军呢?”
“这是个好问题啊”汎秀闻言,不觉莞尔轻笑,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扫视一眼,却不回答,而是反问到:“你们是怎么看的呢?新九(河田长亲),弥八(本多正信),你们难道也跟庆次这家伙一样,一点都不明白吗?”
眼看着被点了名,河田长亲便施了个礼,应答道:“回禀主公,我以为,您是对这些水军的可靠性持着怀疑,或者希望改进传统水上作战方式。”
他确实是个敏锐的人,已经看到了作战方式这个层面。但以炮击为主的海战方式究竟是什么样,那不是他可以想象的。
别说扶桑,就连这个时代的欧洲海军,也仍旧把接舷战视作重要手段。平手汎秀也是因为自己手上资源有限,才出了奇招。
而本多正信则是待他说完之后才补充到:“属下觉得还要加上人员组织上的原因。扶桑水军皆是以家族结成,战时为兵,平时为渔民甚至海贼,这与主公‘士农分离’的主张背道而驰。”
按照印象来看,本多应该是比河田更加厉害的人,但仅限于政治角度。他对其他方面就很少发言了,不知道是没兴趣还是没天赋。
平手秀益也做出了苦思冥想的样子,最终来了一句:“二位大人说得都有道理啊,我看叔父应该是综合了这些考虑的吧!”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动了脑筋想,还是随便胡说八道。
汎秀也不计较,对着众人点了点头,总结道:“三者皆是。这便是我的海军,与别家水军的区别。”
他的重音放到“我的海军”四个字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十七章 人渣名言与内助之贤()
谈好生意之后,平手汎秀又在几个亲信家臣的簇拥下,亲自登上停泊在港湾中的船只,仔细观赏了一遍。直到太阳落山,才意犹未尽地带队回城。
岸和田城呈轮郭式结构,里外间隙分明,共有好几层,以城墙和水堀隔开。领着俸禄的职业士兵们,一律安排住在外墙边上的长屋,毗邻着城下町,隔壁就是训练场。组头、队头、番头级别的武士,都能在稍微靠内的位置得到一座独栋小院落,他们居住的地方被称作外丸。
再往里走有几座物资仓库,以及数十个高级家臣和一门众的居所,还有裁缝、医生、厨师之类“官聘专业人员”的宿舍。这都属于三之丸的范畴,从此开始,每隔一段距离就设有箭橹。
大部分家臣没得到命令是不能随便再往里走的,只有少数几个得到特许的人可以在二之丸安家,另外还建着一座可以容纳近千人同时出席开会的大场馆,还有一座带小溪的花园在旁边。河田长亲、本多正信、平手秀益跟着走到这里,也要停住脚步。(秀益自己有居城,但在岸和田城也有部屋。)
本丸自然就是城主起居和日常办公的地点了,前后分为了政务区和家庭区两部分。按照常例,城主在馆时,亲卫们在本丸内轮班驻守,只有井伊直虎贴身护卫着汎秀一起进入御馆,回到了后院。
经过重重关卡之后,最终平手汎秀和他的妻妾子女居住的,也不过是个三十间(54米)见方的庭院罢了,拢共只有二十余个仆佣,在这个级别的武士当中,已可算是清新寡欲得很了。
这也不是他一个人故意作态,织田一系升上来的人大多都是如此。因为现在大势正佳,大家前途一片广阔,满心想着如何更上一层楼的事情,暂时顾不上排场。
这跟那些世袭大片领地的“武二代”是不一样的。自源平时代起,掌权的武士腐化堕落得速度可一点都不比藤原氏的后代们慢,连公卿们沉迷“若众道”的习惯都继承了过来。远的不说,信长就很喜欢召集长相柔美的少年充作小姓,至于夜深人静之后这些小姓们还有没有别的用途,那就不好说了。
平手汎秀虽然出身正规传统武家门第,但一直无法接受这种“高雅”的兴趣爱好——估计未来也不太可能接受。所以他的后宅里没有安置那种人的存在,就算是万一酒后乱性,最多也就是调戏一下自己侍女,而不至于犯下什么令人尴尬的错误。
当然,在正常的时候,肯定是不会向貌美的侍女伸手的。汎秀一个月来,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很普通地在正室夫人那里安寝的,也会时常关注言千代丸的情况。分清嫡庶是降低内乱风险的必要举措,而且阿犬还是信长的亲妹妹,更何况彼此感情也不差,汎秀对此并不抵触。侧室和侍妾们就不免要感受一番深宫幽怨了,但这也是早该有心理准备的事情。
这一日看完了葡萄牙人的大船,平手汎秀也没去寻欢作乐,如常回到卧室,解下外衣,独自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过得片刻,阿犬就带着两个贴身侍女,打了热水过来。但今天她没让侍女们伺候,反是屏退了旁人,亲自帮家主洗漱。
汎秀也没去想她为何会有这份兴致,仍旧是半睡半醒地任其施为,只是伸出右手,轻轻抚着正妻的后背。
然后他突然听到一句问询:
“夫君大人,赤尾家的阿菊小姐也过来好久了,您准备何时纳她入门呢?”
她的言辞显得十分清幽,语调很稳,但其中却包含着复杂的情绪。
话音落地,汎秀顿时觉得半边身子的睡意都消去了,现在是清醒无比。
“唔此事不急,反正与赤尾大人的约定已经达成了。”汎秀环顾左右,推诿了一句,心下生出别样的感觉。
对于阿犬心里些微的一丝不满,汎秀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那是正常人类都会有的感情,而且在更发达的社会里,也是通行的价值观。
但在当前的时代中,唯有正室夫人有权对此稍作微词,而且还会被公众舆论视作无理的嫉妒之情。
作为一个“腐朽制度”的受益人,平手汎秀无法背叛自己的阶级去宣扬什么“平等”,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把后世的理念忘在脑后,安然享受齐人之福。但也有极少数几次,会有一些微妙的触动。
即使是旧秩序的统治阶级,往往也是会对新事物产生兴趣的,只是这点兴趣,远远比不上他们维持阶级利益的积极性罢了。
就当汎秀找回一丁点的良心,想要表达歉意的时候,阿犬的下一句话,却又让情绪为之一变。
她说的是:“其实阿菊小妹妹也是个令人怜惜的人啊!也许您会觉得难以相信,但我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也希望您能给他幸福。”
“——我会尽力让大家都幸福的。”
平手汎秀对于画风的急速转变有点不适应,愣了一下子,顺着对方就说了一句场面话。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后世动漫的人渣男主们经常提到的名台词吗?
“让每个人都幸福”的人渣度,大概仅次于“你们都是我的翅膀”了吧。
好在阿犬是没有这方面的阅读量的,她不会觉得汎秀答得有什么不对,只是面颊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