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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道该说是强者运强,还是该说勇力终究不如阴谋好使。
回想这五年以来,围绕着京都御所,众人的命运发生了惊心动魄的转折。除了足利义昭本人之外,织田信长,浅井长政、平手汎秀、柴田胜家、泷川一益,竹中重治,以及已死的丹羽长秀、森可成……都有幸成为了历史的参与者和见证人。
人世间的大起大落,实在令人无法捉摸。
一念及此,便让人生出找三五旧识好友把酒言欢忆往昔峥嵘岁月的冲动。
不过客观条件并不允许如此放纵。
恰恰相反,元龟五年新春前后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十二月二十三日,除夕前七天,平手汎秀眼看气温下落的势头已经趋于平缓,交通条件稍有改善,便命人统计“义舍”收容难民的情况。
然后,统计上来的结果显示,截止目前为止共有百姓三千四百余人进入义舍寻求帮助,其中有接近一千人已经身亡,尸首也都加以处理了。剩下的两千四百人里面,大半是外乡逃难来的,现已身无分文,开春后需要妥善安置。
整体情况都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除了死亡率稍高,让平手汎秀忍不住产生了半秒钟的悲悯之心以外。
按照预先计划,这些人将会作为平手家的直属领民,送到纪伊去开荒,填补汤川、铃木两家外调,土桥氏覆灭之后的空隙。
新入伙的算术天才长束正家认为,难民们在迁移和分配工作途中,还会持续出现减员,会有三至六百人不幸身死。如果要避免这个悲剧,就得再追加额外人员和物资来做保障,大约需要多花费四五千贯。
可是,平手汎秀在经过了一番并不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否决了扩大预算的提议。
因为刚刚在本愿寺身上花了一大笔钱,手头开始有些拮据,捉襟见肘之时,能省的只好尽量省掉了。
宁愿给锦衣玉食肥头大耳的花和尚送钱,也不给穷困潦倒饥寒交迫的难民增加拨款,这让平手汎秀久违地一天之中连续两次感到良心不安。
而且第二次持续的时间相当长,大约达到了三十秒钟左右。
算计敌方的文臣武将是丝毫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不过一旦涉及到无辜底层百姓,总会让人不太舒服。虽然这一点不舒服可能只有几毫克重,但也代表了“有”和“无”的重要差别。
一天之后,平手汎秀与四位一向宗高僧同时启程,在淡轮港同真言宗的队伍回合,跨海来到四国,举办赈灾与祈福之事。
说是赈灾兼祈福,其实大家都知道,赈灾为辅,祈福为主。
因为赈灾要花大钱,祈福不用。
在“阿波法难”的事件当中,一向宗和真言宗借着平手家的“无私帮助”,于阿波、赞岐取得了大幅扩张,这是他们的主要阵地。
另外土佐和伊予南部,也会稍加顾及。
从石山来的法名叫做“了日”的老和尚,到这个时候大概也想明白事情原委,知道背后要对付他的是显如上人,安心接受了新任务,一路上毫无异色,间或还找人询问四国岛上的风土人情以做准备。
随着一向宗势力的扩大,内部官僚化的趋势是无法遏制了。高层们习惯了在会议室耀武扬威,早忘了以前下基层的事迹,一旦调离石山,便成了纸老虎。
被外人欺负了,还能回家找组织出头,被自家老大坑了能奈何?
倒不如索性顺水推舟,借这机会另起炉灶。
先站稳脚步,培养出自己的人脉根基,找时间主动要求放弃中枢话语权去四国传教,这样的话,显如上人明面上过意不去,多少总得给点资源补偿一下的吧。
到了新的工作地点,再卧薪尝胆励精图治不迟。日后倘若能有十万信徒,百间御坊,悄悄置办一批甲胄铁炮,当个土皇帝,听调不听宣,比在石山当长老还舒服。
长岛愿证寺就是应当效仿的榜样。
北陆能登加贺地区的经验教训则是需要警惕吸取的。经年累月与朝仓、上杉这等规模的大名作战,抛头颅洒热血好处却全被石山派去的人给占了,太不明智。
这老和尚不愧有急智,短短几天便想通一个问题——平手家尽管与本愿寺交好,但也未必乐意看到一向宗铁板一块啊。
平手汎秀本人的冷屁股没必要去用热脸贴了,但他麾下的家臣们,是怎么想的呢。
想到这里,了日和尚便觉得也没那么难熬了。
……
这时候平手汎秀多少能猜出老和尚的想法。
甚至都不用猜,已经从内部情报机构里,知道了这和尚的某个师弟在某天夜里,暗中悄悄拜访了正在养伤的小西行长。
据说两人之间能扯得上亲戚关系,虽然远了点。
被发现的仅有这么一次,还不知道没被发现的有多少次。
这种事情无法避免,只能疏不能堵。将来还是要观察后效才可做结论,不能只因为一次拜访就莫须有的定罪了。
平手汎秀心里总略微还是有些不舒服,但也没功夫理会,来到四国之后,简单地与高僧大德们碰了个面,就告辞了。
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诡异宗派借天灾来收拢人手意图可疑——这其实是真事,不过为之头疼的首先是僧侣们,并非是需要武士去操心的要务。
拜别和尚们之后,平手汎秀先是与三好康长、十河存保两位地头蛇谈笑风生联络感情,接着接见了土佐长宗我部氏的使者以示重视,再又与汤川直春、香川之景、铃木重秀三个代理人交流了一下工作问题。
先后顺序,不仅显示尊卑,更有亲疏之别。
越是优先见面的,谈的时间反而越短。
到最后,平手汎秀亲自授予“四国事务一应便宜行事”之权的河田长亲才赶过来,立即就接到密室去,详谈了半日才休。
之前与那些友军或附属势力谈了半天,言笑晏晏中都带着十足警惕,任何话语不敢轻信。直到这时才姑且放下心防了。
根据河田长亲描述,四国的形势算是喜忧参半。
忧的部分在于,小早川隆景亲临的那几个月,雷厉风行令行禁止,令北伊予河野家的凝聚力和行动力大大提高,许多立场有问题的人遭到各种惩戒,内通平手的大野直之更是被逐出门墙了。
然后伊予中部的西园寺公广、伊予赞岐边境的金子元宅等人,本来已经游移不定,态度暧昧了,现下又坚决团结在了毛利家身边。
那小早川隆景长袖善舞,恩威并施,做这些事的时候,很好地维持了明面上的公平公正,又能点到为止,留有余地,因此并未引发丝毫动荡,乃至于被斥责甚至处分的家臣与国众,都没有脸面出来“维权”。
于是四国岛上最肥沃的一块土地,依然牢牢掌握在毛利家山阳军团手里。
然而,世事无绝对,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对方的手笔,却也带来了一点意想不到的好处。
喜的部分在于,小早川隆景的举止,似乎坐实了“河野乃是毛利傀儡”的说法,三好、十河乃至长宗我部都因此感到恐惧。
相比起来,从不干涉四国内政(至少不以公开手段干涉)的平手汎秀显得和蔼可亲多了,于是他们几家对河田长亲的态度忽然都变得更加友善起来。
加之被驱逐出来的大野直之是个野心勃勃,口才出众,交际甚广而又毫无节操的人,他现在到处宣讲自己遭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倒也骗倒了不少人。
毛利家越显得厉害,本土势力反倒越支持平手家来做四国盟主。
当然,如果平手汎秀不派主力部队过来,一个松散的盟主显然对抗不了毛利家,连小早川隆景的山阳军团都未必对付得了。
之后还提到了大友家调动水军或有异动,三好长治不甘失败谋求起复之类的潜在威胁。
平手汎秀对河田长亲的工作,表达出相当肯定的意思。并且承诺说“尽管接下来东边会很严峻,但若有需要的话,调四到五个备队到四国维稳,还是做得到的。”
但河田长亲反而是一口拒绝“主公岂可为了我这一隅而耽误天下大义呢?我家珍贵的兵力理当用在前线。属下倒是打算在开春后鼓动四国诸势力出兵支援您。”
“那可真是很不容易了。能有多少兵力?”平手汎秀眼前一亮,他知道面前这家臣行事稳妥,既然开了口就肯定有把握的。
“目前的预估,是三千五百到四千。”河田长亲嘴上留了一点余地,“但前提是上岸之后的粮饷由我家全权提供……”
“这当然没问题。”
平手汎秀为此感到极为振奋。
跟鼎鼎大名的甲斐武田作战,三四千杂牌军不一定有什么实际作用,但政治上加分是很足的。
更值得高兴的是,不仅不需要派人维稳,还能反过来支持中枢,这说明河田长亲在四国的工作著有成效。
身边终于有了一个既值得信任,又可独当一面的家臣。
。
第二十四章 故人新面(上)()
“佐佐大人!刚才后方一辆牛车,可能是轮子打滑,失控跌进了河中,砸破了冰层,货物好像全部沉入水里去了!”
“……什么?带队的是谁?可有人员伤亡?牛怎么样?不是吩咐过牛车一律远离河岸二十步之外,仔细牵着牛慢慢走吗!”
“是小岛家的章二郎……他已经承认,是因为又累又冷才偷偷爬上车去睡着了……人倒没什么大事,但牛瘸了一条腿无法再走了。”
“念在其父兄的颜面上,就不让他切腹了,让他赔偿清楚,然后到最前面去跟足轻一起探路。至于牛……就地宰杀,让士兵们今晚吃点新鲜牛肉吧。”
“明白,现在也只好这么处理了。”
“加快一点脚程,今天日落之前,应该可以到达京都南郊附近,那一带我有一些认识的僧院可以投宿,不用忍饥受冻了。你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鼓舞一下士气。”
“是!属下这就去办!”
……
凛凛寒风之中,佐佐成政看着老家臣前野小兵卫佝偻的背影和盔甲缝隙露出的白发,终于耐不住身心的疲惫,深深叹了口气。
头一回出门替长子求亲的父亲,难免会有患得患失的心态,不足为奇。
然而佐佐成政的情绪比这要复杂得多。
只看脸色的话,仿佛他根本不愿意结这门亲事,是被人逼着前去的。
这当然不是事实。以佐佐家的门第,攀上刑部少辅,三国守护的长女,还能有何不满的呢?更别说他跟平手汎秀本就是互知根底的同乡好友,儿女亲事也是自己主动商定的。
佐佐成政的无奈与忧愁,别有内情。
新春过后,正月中旬以来,温度虽然有所回升,但其实远远没有达到冰雪消融的程度,只是不至于大规模冻死人而已。天气依旧是不适合大队人马在外行动的。
然而织田信忠半是命令半是商量,甚至带着恳求的语气开了口,一门众的信照、信张那几位殿下更是坐立不安,痛哭流涕地拜托,身为一介谱代忠臣,岂能不上路呢?
不仅赶着上了路,还派出了庞大的队伍,大张旗鼓,浩浩荡荡,仿佛生怕路途之中有任何人不知道的。
可以说是被逼无奈。
内心里,佐佐成政对一门众们这种吓破胆子只一心盼外援的心态非常的鄙夷,对于二代目如此轻易受到叔叔们的影响也感到十分无奈。
尽管德川守不住门户,尽管北伊势、南近江都不太稳定,但尾美二国犹然能征召起接近四万人的军队。除却给前田利家六千人守卫东美浓,尚余三万多人。
而以甲斐、信浓、骏河、西上野诸地的钱粮人口来推算,满打满算,武田信玄最多也就是五六万人的程度了。
对方还要防备越后上杉,维护侧翼安全,巩固已占领区域,确保补给粮道,各方面消耗考虑进去,正面主力也不可能超过四万。
其实是均势之局。
何况德川残党至少还有个几千上万人,至少能在敌方身后打打游击呢。
哪怕是顾虑甲信军队善于野战的名头,咱们以尾张、三河一带的城砦为据点,列阵防守总是没问题的吧?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畏敌如虎,未战先怯呢?
为什么老是指望别人呢?
先是寄希望于德川能对武田造成足够的消耗,幻想破灭之中又眼巴巴地等着平手来当救世主。
也不想想德川和平手加起来的兵力都不一定赶得上尾美二国的织田家。就不能靠自己试试吗?
“主公还在掌权的时候,何曾像少主如此憋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