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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纪伊、和泉空出来的位置,暂时搁置。
写完交给近习众,命令逐一落实。
然后平手汎秀本人来到了城的二之丸一间重臣屋敷之前,不等门卫通报便径直入内,找到,看着仰卧在床弱不禁风的模样,心里是既生气又难过。
勉强耐着性子安坐下来,示意斥退左右仆役,接着横眉捋须怒道:“好个河田新九郎!这才多大一点事情,何必要玩什么苦肉计的把戏?万一当真出了事,可怎么办?”
对面河田长亲稍微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还想着多少能隐藏一时,没料到主公您瞬间就发现端倪了……其实那是两个临时起意刺杀的农民,都没练过武艺,能砍伤我就算他们运气不错了……”
这听得平手汎秀更恼火了,下意识地拍了桌板呵斥:“这是什么话?怎么不想想,万一刺客的运气更好一点,你现在便已成英烈了!”
“多谢主公关心,然而臣下不便施礼,只能冒犯了。”河田长亲依旧是毫无压力地轻笑道:“至少现在的结果还算不错,您有了继续清扫四国的口实,我也没有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势。”
闻言平手汎秀怒容片刻就消失殆尽,开始严肃起来:“看来,新九郎你是早有腹案了。”
“什么都瞒不过您。”河田长亲笑容渐渐收敛,尽力摆正身子,郑重道:“纵观天下六十六国,各地土豪、僧侣、商家乃至下向的公卿,无不是盘根错节,千丝万缕的关系。主公您在淡路、和泉花了那么多心思,才可以对领内百姓使如臂指,可谓费时良久。纪伊至今尚未能彻底收服,岂有余力经营阿波、赞岐呢?上次您吩咐说要在四国‘除恶务尽’,我就猜到是要用快刀斩乱麻的方法解决问题了——如果其中产生的矛盾冲突,靠我挨这一刀便可化解,那实在是很值得。况且这对我个人的名利来说也不是坏事嘛……”
“好吧……”
平手汎秀唏嘘不已,降了声调,温言道:“先好好休息,过几天身体好一点,我安排你去京都呆几个月,好好学习一下礼法,等着朝廷的消息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对牛弹琴()
在“刺杀事件”当中,河田长亲看似情况十分严重,但经医师仔细诊视之后,发现并未伤及肱骨要脉,其实都是皮外之创罢了。
果然十日之后,他便恢复得差不多,按照预先安排,坐上牛车进京跑官。
四国的权职被一分为二,纪伊四名代官之笔头的中村一氏调往中村城,负责维护平手家在西土佐与南伊予的利益。城名和人名雷同,这完全是凑巧。而主导和泉政务的浅野长吉则担起了在阿波、赞岐两国“清剿乱党余孽”的任务。
相应的,纪伊、和泉当然也会发生一定的人事调整,但不再会有总览全局,过于强势的一把手存在,而是由若干的代官、奉行各司其职,相互配合。
就如淡路的例子一样。这些地方平手家经营已久,根基渐深,接下来只需要按部就班中规中矩就行,没必要用上一流的人才。
另外,适当的职位更换,也能防止系统固化。
此时,长宗我部元亲、十河存保、三好康长、铃木重秀等人已经在背后某人有意无意的督促下,终于做好了出征九州的准备工作。箭在弦上,只待发射。
而河田长亲,则是被任命为使者,前往京都,拜访朝廷,作为平手汎秀的代言人,替“辛苦奋战击退甲斐武田氏”的同僚们请功。
当然,朝廷既不可能拿出金钱来赏赐,也不可能给予土地的加封,除了空口白条表扬一番之外,唯一有实际意义的,就是给予官位了。
事先风声已经放出来了,平手汎秀提出的计划是——河田长亲,任正六位下淡路守;岩成友通,任正六位下河内介;平手秀益,任从六位上中监物。
都是低级别的官职,但通过人数优势,足以显示威名,亦能鼓舞家臣的斗志。
不过,朝廷肯定是会感到为难的,幕府也未见得会表示支持,四邻无关的围观群众,有什么态度也很难说,最终多半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局面。
这个事情对岩成友通他们那批出身于近畿地区的“降将派”的心态是非常重要的,真能拿到官职,就说明他们弃暗投明的选择果然没错,得到比昔日效力三好家时更佳的待遇。而平手秀益作为“尾张乡下人”,一门众的代表人物,则于此兴致阑珊,不甚在意,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河田长亲的感想介于二者之间。
所以他来到京都之后,还是比较有工作热情的,但也没有到迫不及待的地步。
朝廷、幕府方面的人自不用说,一一都要小心仔细上门拜访,敬献厚礼;宗教界、文化界的有力人士,则是谈笑风生,迎来送往,亦不可怠慢;主动来拉关系的小豪族,小商人,同样和颜悦色,不卑不亢地好好接待。
短期内,平手汎秀并无执掌京都的企图——就算有也不能表现出来。所以跟周边的诸多势力并没有太多直接利害关系可言。
历年以来,做的这些交际往来,其实都是为了京都人觉得平手家是一个文明的,友好的,可以愉快交流的对象,而非是野蛮粗鲁难以沟通的沐猴而冠之辈。
这个印象不能给人直接收益,却在某些时刻有着微妙的作用。
到京都,实际要见的只有两人,先是找了山科言经,算是禀报朝廷,接着找了伊势贞兴,等于是同幕府通气。
公卿百官关注的是献金与治安问题,足利义昭则希望在扩大幕府直辖地域的问题上得到支持,这些都是需要好好谈一谈的。
其他人就完全是顺便见个面,混脸熟而已了。
相互说说恭维与吉祥的话,转眼抛诸脑后即可。
唯一一个与众不同的,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老朋友。
此人是美浓人斋藤利三,素有“文武双全”之名,在礼法、茶道、诗歌、算术、武艺、军学各方面无一不精的人杰,乃是明智光秀的左右手。
以前大家一起为织田家效力,河田长亲与斋藤利三身份相若,都是属于陪臣当中最显眼的人物,与柴田胜家麾下毛受照昌、森可成麾下道家定清、泷川一益麾下木全忠澄、丹羽长秀麾下沟口定胜等人身份相若,属于一个圈子,在某些交际场合打过交道。
现在时过境迁,这群老朋友里面,有的不幸战死,有的前途坎坷,有的依旧在奋斗,河田长亲算是水涨船高混得最好的那一个,在力所能及的范畴内帮助一下旧识倒也是人之常情所在。
然而,斋藤利三此番特意来拜访,攀谈了大半天的功夫,却并不是想取得什么帮助,倒像是隐隐约约地试探着什么。
问题在于,平手汎秀只交待过一句:“京都的局势可能有些微妙,但我另有布置,你没有必要涉足进去,谨言慎行即可。”
因而,面对言语中的试探,已经两年多没到过京都的河田长亲是一大糊涂,完全听不明白的。
起初斋藤利三别有意味地说:“我看您此次来京,带了三百全副武装的健卒作为随从,真是十分威武,令人羡慕。”
河田长亲则从容微笑着,随口回答到:“毕竟不是天下太平的世代嘛!就算是畿内,偶尔也会出现穷凶极恶的贼寇,不得不小心。”
接着斋藤利三若有所悟的点点头,略带一点微弱讥讽之意,小心试探道:“看来平手刑部大人,对京都的治安是不太放心的。鄙人身在京都,却无法保卫一方安宁,实在有愧。”
闻言河田长亲只觉得一头雾水茫然不解,也就虚伪地回应说:“怎么会不放心呢?实际上刑部大人一直都说你们做得不错,只不过……精益求精,小心无大错而已。”
听了这话斋藤利三神色略微变了一变,片刻后又说:“其实,我们——不仅是鄙人,还包括鄙上明智大人,我们一直觉得,平手刑部还是应该花更多时间坐镇京都,指导我们的工作才好。毕竟治理和泉、淡路、纪伊的成果,世人都看在眼里。”
“哈哈哈哈,这个您过谦了。”河田长亲礼貌性推让道:“毕竟各地局势不一样,和泉、淡路、纪伊各地,远远没有京都那么复杂难搞。话说,刑部大人常常感慨,治理地方的办法其实是学自织田弹正……您是近水楼台,正好可以多请教一下啊。”
搬出织田信长这尊大神来,河田长亲是不想莫名其妙被捧杀,而斋藤利三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而后迅速低下头去,掩藏住表情,转移话题道:“话说……听说河田殿您从四国岛回到近畿之时,在海上遭遇刺杀?不知是否受伤,严不严重?凶手可查出了?”
河田长亲微笑摇头,示意毫无影响:“一点皮毛之创罢了,殊不足道。虽不知凶手是何人,不过身为武士就该堂堂正正,玩弄阴谋诡计的宵小之辈,不足为虑。强者不会被这种小手段击败,弱者也不可能凭借这种小手段就变成强者。”
说到这,斋藤利三微微出汗,不动声色地悄悄擦了一下,又错过话题:“既然您身上已经有伤,是不是要在京都休养一段时间呢?毕竟这里名医更多,药材也容易收集。短期内应该不会派到外地去出任一方吧?”
“这个……”河田长亲思索一会儿,很保守地答了一句:“鄙人没有什么想法,一切听刑部大人安排即可。当然刑部大人也要根据朝廷和幕府的命令行事。”
“呵呵……”斋藤利三低着头勉强笑了一笑,饱含深意总结道:“不管是以前对织田家,还是现在对于幕府,平手刑部都是尽忠职守,真乃武士楷模。”
这个话里面,隐约好像有点嘲笑平手汎秀是贰臣的意思,河田长亲没多想,立即正色回应说:“刑部大人一直教诲我们说,男儿立身,所效忠的并非某一个人,或者一家一姓,而是天地间的大义,与心中的武士之道!”
……
如此暗藏机锋的话,说了老半天,斋藤利三最终什么正事也没有提,而是一脸“大家心知肚明不言而喻”的表情,带着苦涩笑容,沉默地离去了。
到了家,他立即向明智光秀禀报说:“我觉得平手刑部应该是察觉到了我们的一些蛛丝马迹!派河田长亲到京都,表面上是请功,实际就是来干扰破坏的!带的三百卫兵,里面说不定有许多是忍者冒充!现在估计是线索和证据还不够,所以平手刑部没法直接施压,只能侧面行动,但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
……
而河田长亲,则是想了半天,也不明白,最终心里忐忑不下,给平手汎秀写了一封信。
信里面是这么说的:“禀报主公!臣下赴京之后,一切事务都很顺利,与朝廷、幕府的联络都在正常进行。只是有一件事,十分莫名其妙……往日故交,斋藤利三殿,近日登门拜访。与之交谈数个时辰,宛若语言不通一般,各说各话,不知所云,我茫然不解,对方却似颇能领悟。就好似我对牛弹琴,而牛却说他听懂了一般,奇妙……”
第一百一十七章 指点江山()
四国诸势力组成的“大友讨伐军”出发一个月之后,平手汎秀就收到了来自九州的三封信。
长宗我部元亲的说辞是意气风发的:“我等旗开得胜,破大友家盟军伊东氏于大淀川、神余原,取富田、穗北二处据点,现已入城休整。此皆赖刑部大人运筹帷幄,将士上下一心奋勇作战,萨摩岛津氏亦不乏贡献……”
十河存保与三好康长的联名信则显得老实一点:“日向伊东氏不愧为大友家的一翼,颇为顽强善战,令我军颇为棘手,一度陷入僵持境地,直至得到萨摩岛津家鼎立相助之后,方才苦战退敌,终获立足之地。由于士卒疲敝,水土不服,各处略嫌仓促,暂时恐怕无力图谋更多战果,这一点还请刑部大人见谅。”
最后是暗中旁观的小西行长说了实话:“四国众原以为大友家势大,伊东家易取,实属疏忽大意。见面方知,伊东家臣落合、米良、长仓等,皆勇武之辈,神余原一战,四国众以三千之众,对阵千五偏师,犹然不占上风。所幸岛津军厉害,于南线大淀川击破伊东家主力,方才令我军转危为安。然后四国众抢在岛津军到达之前占了两座守军不满三十的小城砦,算是挽回颜面……”
看到这里,平手汎秀不禁哑然失笑,对身旁言千代丸说:“你看看啊,让这个土佐的姬若子去一趟九州还是有好处的嘛!至少可以见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免得自视过高,总是不满足于现状,什么时候忽然冲动就做了不能挽回的事情。”
言千代丸接过几封言辞各异的书信,仔细阅读一番,惊讶地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