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想到这酒馆中流传的消息未必是真,即便是真,应该也有夸大的成分,因此并不放在心上,只想着日间韦挺的一番话。
崔少卿见我有些心不在焉,问道:“先生似乎有心事?可是为了今日来访的那位韦尚书?”
我点了点头,望着渐黑的天色道:“他也许马上就来了。”
崔少卿一愣,阿寿已经跑上楼来道:“郁先生,白天那位客人又来了,似乎还……还偷偷摸摸的。”
我看了崔少卿一眼,崔少卿起身笑道:“先生料事如神,少卿拜服。阿寿,请客人进来。”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阿寿随后便将韦挺领了进来。
韦挺见了我,还未落座便道:“郁先生早就知道在下要来?”
我点了点头,用手指着我对面的坐榻道:“坐下吧。”
两人相对无言了好一会儿,我才先开口道:“不言……你把它葬在何处了?”
韦挺听罢,猛地抬头,神情激动地看着我,片刻却又平和了许多,只道:“韦府后院。”他坦诚地看着我,轻轻笑了笑道,“郁先生到长安,可是有事?”
我道:“我想入宫。”
韦挺思忖良久,道:“可否多等些时日?一个月之后正逢太上皇寿诞。”
我道:“如此也好。”
韦挺又道:“长安城中颇不安宁,先生在此,多加小心。”
我笑了笑,点头答应,却不禁想到韦挺从前也是潇洒之人,立志兼济天下,只是这天下变故频生,竟叫韦挺也变成了一个老成的人。
如韦挺所言,老爹的生辰李世民绝不会草草便过了,他弑兄的恶名已经远扬,当年跟随老爹起兵的多少旧部都拥兵归附了李玄霸和李元吉,他也清楚人言可畏,绝不敢大意。
我一边等着韦挺的消息,一边仍在杜康居不紧不慢地弹琴,一连好几日,房遗直和杜楚客都在下午准时出现在酒楼。
此前七不杀山庄经营人命的买卖,名声渐渐又在江湖中流传开去,仇不度亲自来到长安,问我何时回建康,我告诉他打算长住京城,他便带着我的消息回了南方。
我在等待韦挺消息的时候,曾杀死王世充的独孤修德有一日来找我,说是江东有消息传来。
柴孝和家中早已无人居住,我潜入屋中,顺着阶梯来到七不杀山庄,山庄中的人比起最初的寥寥数人,已经增加了不少,这些人都是仇不度从各处物色而来的江湖人士,大都落魄,七不杀山庄收留他们,各取其利。
独孤修德将我带到他的房间,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我道:“张文苏先生,听说太……郁先生有心留在长安,特以此相赠。”
我接过来看时,是一卷琴谱,并附有张文苏写给我的一封信,言道既然留在京中,自然有我自己的考量,他不过问,这份琴谱是依偶然觅得的《广陵散》残谱改编而成,或许能派上用场。
我仔细地看过一遍,并未试琴,已觉得此曲精妙。
我看了半晌,独孤修德道:“郁先生,要是没事,小的告退。”
我拦住了他道:“等等,夫人可有信来?”
独孤修德摇头道:“夫人知道先生留在长安,并未多言。”
不知为何,子闵对我的决定一句话都不说,我竟有一丝慌乱,似乎惹子闵伤心,心中十分不安。
我又确定了一遍才回转杜康居。
第二日下午,阿寿告诉我那两位又来了。
这一次,我没有弹这些天经常弹的曲子,却将昨日张文苏给我的曲谱展开来放在一旁,羽音乍起,自成一曲。
起初我本来一边弹奏,一边注意楼下的动静,可片刻之后,我的思绪竟消融在这曲自己此前从未弹过的曲调中。
楼下的喧嚣声何时安静了我不知道,阿寿何时已经站在了我身边我也未曾察觉,直到一曲终了,我压着琴弦,眼中竟落下一滴泪来。
阿寿在一旁似乎也呆了很久,琴声已经安静了很久,阿寿才颇为小心地将一盏茶放在了我面前。
又过了片刻,楼下突然传来拍掌之声,只听一人朗声道:“好!”
阿寿拨开帘子看了看,一向戏谑的他也有些黯然地道:“先生,正是杜楚客。”
我回过神来,笑道:“正该是他!”
楼下又开始了叽叽喳喳的议论,我的心却无比失落,不知为何竟会想起很久之前,想起若修,想起在十业寺的初会,想起之后种种,直到最后明知斯人已逝,一切不可能再从头,才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现实。
崔少卿过了不多时走到琴室轻声道:“那两位想要拜会先生呢。”
我点头一笑,不禁要感叹知我者果然张文苏,我只说留在长安,他便已猜到我的目的。
杜楚客与房遗直款步上楼,在琴室门口便站定了,杜楚客见了坐在琴案旁的我,躬身施礼道:“先生琴曲动人,在下拜服!”
房遗直也跟在杜楚客身后施了一礼。
我仰头一笑,连忙起身还礼道:“雕虫小技,二位公子过誉了。”
杜楚客抢上前来扶住我道:“哎,先生此言差矣。琴乃高雅之物,先生之曲,颇有《广陵散》之遗韵。先生若为伯牙,不知在下可担得起子期之名?”
杜楚客一语言毕,站在他身后的房遗直都替他不好意思。
我却轻轻一笑道:“公子耳力惊人,在下此曲,的确是和了广陵遗韵。”
第299章 愿者上钩(二)()
杜楚客惊讶地笑道:“噢?难道先生曾见识过?”
我拱手笑道:“在下有一好友,为琴痴,曾遍翻古籍,终于寻得半篇残谱,方才一曲,便是依此编来。”
一旁沉默不言的房遗直拱手问道:“还未请教先生高名?”
我道:“在下郁无伤。”
房遗直道:“在下房遗直,喜好音律,愿拜先生为师。”
我摆手道:“承蒙房公子高看,在下抚琴,只为娱己娱人,随心议论尚可,若说教人弹琴,只恐误人子弟。既然公子喜好音律,在下便与公子做个朋友如何?”
房遗直一本正经地正要说话,杜楚客已经笑道:“如此正好!在下杜楚客,愿和先生做个朋友!”
房遗直也表示同意。
他们这番模样,竟叫我想起了很久之前与宇文化及之间的相交,只是彼时我的年岁比他们还要轻得多。
我转头对阿寿道:“既然如此,便请他们二位到楼上雅座一叙。”
杜楚客却指着楼下道:“郁先生,您走了,楼下的客人该怎么办呢?”
崔少卿盈盈笑道:“郁先生半生落魄江湖,难遇知己,如今二位公子能识此佳音,怎能不开怀畅饮?至于楼下宾客,便是耽误了,又有何妨?”
崔少卿此言一出,杜楚客不由得多打量了她两眼,笑道:“想不到这小小杜康居的掌柜,竟也是位高人,杜某有礼了。”说着竟躬身一拜。
崔少卿稍一侧身,笑道:“先生亦是不俗之人,何须行此俗礼?实在不敢当。”
杜楚客闻声站定了,哈哈笑道:“便免了这番客套。烦请这位夫人在楼上雅间置酒,我要与郁先生一醉方休。”
崔少卿领我们再上一楼,阿寿早已将桌案备好。
三人相对坐下,酒过三巡,杜楚客道:“我们二人出入宫廷,常与宫中乐师厮混,却也从未见过比先生琴技更好的人。”
我低头饮了一杯酒,笑道:“二位常常出入宫廷?”
杜楚客笑道:“想必先生来长安不久。实不相瞒,在下杜楚客,家兄杜如晦现居尚书仆射之职,我虽是个闲人,也托家兄之福,有幸常常到宫中走走。这位房公子,便是中书令房玄龄长子。”
谈话之间,话题又转到了我方才抚的琴曲上,一直沉默寡言的房遗直见聊到琴曲,多了几分兴趣,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样一来二去,不出半天功夫,三人竟像是相识多年的故交一般。
我一边与他们谈笑,一边却想着日后的事了,这两个人志趣相投,出入酒肆为品琴音,本是志趣高雅之人,却因为他们的出身,成了我接近李世民幕僚的棋子。
换做是以前,我宁可开诚布公地与他们讲明白,可如今在长安步步艰险,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竟再也不敢冒险。
如果再回到大兴宫变的那个晚上,我肯定不会再冒险独自去太子府门前交涉了,时至今日,我知道自己身上背负了太多的期许,这些人……这些所有因我的出现而改变命格的人,我要对他们所有人负责。
日暮时分,他们起身告辞,约定明日再来,我自是欣然同意。可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我竟有点希望他们不要再来。
这样的矛盾心理被崔少卿看在眼里,她安慰道:“郁先生,我实在想不到,他们二人竟会与先生性情相投。”
我道:“我也没有想到,越是性情相投,越是难为。”
崔少卿道:“先生不见宇文化及吗?当年在宇文氏与先生之间,他也保全了先生,您何不去问他?”
我心中一动,崔少卿说的不错。便是在宇文智及千方百计要杀我的时候,他费尽心力,便是为了保全我和宇文智及。
我起身拂了拂衣衫道:“夫人说的是,只不知他如今在何处。”
崔少卿笑道:“先生怎忘了?如今长安城中,凡是出家之人,都只能在大兴善寺暂居。”
我笑了笑道:“这些律令,我实在记不过来。大兴善寺便大兴善寺,反正我也好久不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来到了大兴善寺,寺中僧人还在做早课。
我在殿中徘徊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钟声再起,僧人们散了早课,我拦住一个僧人问道:“请问贵寺中是否有位承止禅师,借据于此?”
那小僧人双手合十答道:“施主稍待,承止……禅师来了。”说着指了指我身后。
我转头看了看,果然是宇文化及。
见我来了,宇文化及对那小僧人道:“多谢。”
小僧人道了声“客气了”便走远了。
宇文化及将目光收回来定格在我身上道:“郁施主,何故前来探望?”在大兴善寺,他倒真像极了一个戒律清修的禅师。
我道:“有事请教。”
宇文化及道:“既然如此,不如出去走走。”
我点了点头,二人便一同出了寺门。
走了没多远我便问道:“今日在杜康居,我结识了两位公子,皆是志趣高雅之人,可惜……”
我说了一半,竟有些不忍心说下去。
宇文化及见我住口,笑问道:“可惜什么?”
我道:“可惜他们一是房玄龄长子,一是杜如晦胞弟。”
宇文化及看了看我道:“本行难改。”
我愣了一下反问道:“你是在说我?”
宇文化及道:“你要在长安城中翻云覆雨,便有人得付出代价。”
我道:“因此才来问你,当年你……如何要保全我?”
宇文化及闻言哈哈笑道:“保全你?自作多情了,不过是你运气好罢了。”
我笑着摇摇头道:“我的运气虽然不坏,却也不至于次次都如此。”
宇文化及道:“你若真要问,我只能说自己平生行事,但随我愿,问心无愧而已。”
我想了想道:“问心无愧?”
他点了点头。
离开大兴善寺回到杜康居已经是下午,才踏进店门,迎面便撞见杜楚客和房遗直站在厅中和阿寿在说些什么,他们似乎是要找我。
我站在他们身后笑道:“两位公子,楼上请!”
第300章 入宫祝寿(一)()
杜楚客和房遗直回头看见我,笑而不语,径直跟在我身后上了楼。
这样一来二去,不过半月之余,老爹的生辰还未到,杜楚客和房遗直已经与我混得烂熟,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异乡来京城谋生的落魄琴师,可能与我当年看张文苏相类似,只是我比起彼时的张文苏来似乎境况稍显不堪,当年他好歹是越国公府的琴师,与杨玄感相厚,而如今的我,离了杜康居便无依无靠,一无所有。
我与他们谈论最多的,唯有音律,与之无关的东西,我既不打听,也并不感兴趣。
或许人本来就十分奇怪,譬如你知道一件事情,旁人对此毫无兴趣,你却偏偏要他了解,强加于之。
我便是这样,开始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大兴宫的种种情形。
首先是刘黑闼在河北再度起兵的消息得到了证实,据杜楚客所言,是因为李世民对从前秦王府所出的官员都十分照顾,而对太子府以及其他归顺之人则稍嫌怠慢的缘故。
其实李世民的这种心理并不难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