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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如你所言,倘若中原一统,你们突厥便会受到威胁。”
咄苾道:“你们有一句话,分久必合,你说的,是迟早的事,我正是因此,才更加要休养生息,一旦中原一统,突厥人便要费心……”
我摇头道:“我有一个提议,你不妨听一听。”
咄苾道:“你讲。”
我道:“我是李唐皇室之人,心中所想,自然是李唐将来一统天下,可是中原皇室不如你们,内斗之剧烈,比逐鹿天下更甚,如今的李唐皇室之中,已有皇帝,可帝位却并不稳固,外患未平,内乱已生,我便是因此……才流落此地。”
咄苾似乎十分理解其中缘由,不再怒不可遏,只叹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们突厥王族便和睦安宁了?”
第368章 达成协议(三)()
我摇摇头道:“自然不是,在下与始毕可汗有旧,对于你们突厥王庭的分歧,多少也有些了解,因此才特地来找你。”
咄苾道:“你想做什么?”
我道:“不知道你对可汗之位是否感兴趣?”
咄苾一愣,道:“怎么说?”
我道:“我助你夺得可汗之位,你帮我一个忙。”
提出这样的条件,我此前早已计议过,虽然突厥人不如中原文明,可他们也少了很多权谋斗争,没有忠孝仁义的束缚,凭的只是一个“勇”字。
始毕可汗死后,因为他的儿子年纪尚轻,突厥人以为让一个小孩子统领突厥各部族实在荒谬,便选立了始毕可汗的弟弟俟利弗设,便是处罗可汗。
尽管处罗对始毕下了毒手,但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突厥人也都觉得兄终弟及是理所应当,所以处罗才有机会。
和突厥人玩心计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因为他们大都朴直,偶尔出现一个异类,比如处罗,他稍微用点手段,便能够成功。
现在轮到咄苾了。
据我观察,咄苾并非不懂权谋,只是这些年他一直带领突厥人征战,管理军队,军权甚重。听说处罗刚刚即位时曾威胁咄苾交出军权,可咄苾的回答却是——
这些勇士愿意跟着谁走就跟着谁走,可以问问他们。
咄苾在侵袭中原和抢夺边境物资时,与这些突厥武士同甘共苦,士兵们自然都拥戴他,只是咄苾当年曾答应过启民可汗——也就是他父亲,要捍卫兄长的统治,而不可以有二心。
突厥人向来说话算话,答应了便是答应了,所以直到现在,处罗继承汗位之后所作所为多为人所诟病,咄苾却信守承诺,没有做出同室操戈的举动来。
可我知道咄苾的想法,以他的见识谋略,屈于人下做一个替别人统兵的将军,而且常受猜疑,终究不会太自在。
我提出的要求自然打动了咄苾,可咄苾却沉思良久,摇头道:“我们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否则会受到上天的惩罚。”
我明知故问道:“哦?什么誓言?”
咄苾道:“我曾答应父汗,绝不因觊觎大汗之位,而招致突厥内乱。”
他的声音在一片荒草中远远地传出去,似乎他身前身后的整片草原都听到了他的心声。
我道:“倘若你是不得已而为之呢?”
他显然明白我的意思,摇头道:“我绝不会与你同谋。”
我笑了笑,接着道:“我若告诉你,俟利弗设已死,你还要守着你的誓言,绝不染指大汗之位吗?”
他闻言一愣,又抽出腰刀来,指在我前胸道:“你说什么?”
我重复道:“处罗可汗已死,突厥无主,难道你不该……”
咄苾怒道:“你住口!俟利弗设正值壮年,精力旺盛,怎么会死?”
我冷冷道:“难道始毕可汗就是因为年老体衰而死的吗?”
咄苾道:“这不是一回事,咄吉世哥哥是染病不治而死。”
我摇了摇头,冷笑道:“染病不治?他不也精力旺盛,正带兵前往幽州,如何便染病?果真如此,难道处罗就不会生病?”
咄苾被我问得无言以对,我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他的弯刀已经刺伤了我。
我只皱了皱眉,子闵便仿佛已经察觉了,举剑搭在咄苾的刀刃上,道:“将军请把刀收起来。”
咄苾愣了愣神,退后两步,我的胸口一轻,子闵扶住了我道:“大哥你怎么样了?”
我摇了摇头。
咄苾冷冷地看着我道:“你杀了俟利弗设,假扮成他的样子,诓骗我族人,还妄图让我助你?”
我拱手道:“在下并非有意冒犯,杀俟利弗设,是因他毒杀了始毕可汗,在下与始毕可汗算是知交,杀他只为朋友报仇,青梅理解。”
他闻言惊愕不已,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俟利弗设杀了咄吉世哥哥?这不可能!”
我道:“将军坦荡之人,岂能保证世人都与将军心胸一般?远的不说,便是始毕可汗的亲子,也不过一狡黠小人罢了。”
对于始毕的儿子什钵苾,咄苾知道我所言不差。
他在朔风中站了良久,终于缓缓地道:“要是你今天所说的话,有半句不实,无论何时何地,我一定会找你报仇。”
我点了点头,取出突厥王室的族徽递给他道:“既然如此,在下便恭贺可汗做了突厥的主人。”
咄苾见了族徽,愣了一下,犹豫了很久才接了过去,问道:“这族徽是咄吉世哥哥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道:“他在临死前,托人将此物交给我,单凭这一点,你也该相信我的为人。”
我们只道天色渐晚才回到咄苾的营帐,试图跟随他的亲兵见到他安然无恙地回来,脸上紧张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
他命人将帐外的武士撤去,又摆上酒菜招待我们,直到第二天,他才送了我们两匹好马,送我们离开。
回到处罗的牙帐,知道我曾出去的并没有多少人。
从榆林撤退时,处罗手下的突厥士兵将所有搬得动的东西尽数掳去,我眼睁睁看着,却不好阻止,毕竟这是他们的天性。
现在他们暂时安顿了下来,在下一个冬天来临之前,日子无论如何都能过下去。
而以他们对处罗的了解,他应当在帐篷里不是喝酒吃肉,就是与女子厮混,三五日不露面再正常不过,因此我回来之后,牙帐竟毫无异动。
关中之地,萧瑀起兵的原因终于昭告天下,却是因为李玄霸并非真的卫王殿下,而是有人冒充,萧瑀起兵竟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为李唐皇室正国本,拥立被困长安的李元吉。
青釭阁的消息传到牙帐时,我正和张文苏在喝茶,完全没有料到竟会有这么一出,闻言大惊,一口茶呷在嘴里无法下咽。
张文苏比我稍稍镇定,依然故我地笑道:“可汗,萧瑀其人,看来我们小瞧了他。”
我却不以为然,只觉得这件事未必便是萧瑀的主意,可李世民才离开不久,难道他已经回了晋阳?
第369章 计定晋阳(一)()
李玄霸并非真的卫王殿下,这件事很快便传遍了天下。
天下人如何想我并不清楚,可军心一动,与萧瑀对峙于河东郡的洛阳军队便会溃不成军。
便在此时,咄苾亲自来了我所在的牙帐,带着浩浩荡荡的突厥士兵。
守卫牙帐的突厥武士被草原上密密麻麻的士兵吓住了,进来通禀的人讲话都有些结巴了。
我虽然一筹莫展,可见了他们这副模样,还是觉得讽刺,倘若咄苾真的有篡位之心,便是两个处罗在此,也根本挡不住。
子闵附在我耳边道:“大哥,萧瑀张扬此事,必定十分得意,李世民已经离开,他并不知突厥境内已生变数,太原守卫但有松懈,我们正好借咄苾之力,夺取晋阳。”
我挥挥手让报信的人出去,起身准备迎接咄苾,张文苏又低声对我说了和子闵同样的话。
当年老爹攻取长安,命李元吉留守太原,刘武周便是欺李元吉幼弱,兴兵夺取晋阳,并且一路南下,直逼长安,当时老爹因为晋阳失守,大为忧虑,甚至生出了退隐林泉,不再逐鹿中原的想法。
可如今的情形并不相同,镇守晋阳的,是萧瑀本人。我思虑之间,咄苾已经走到了帐门。
见了我,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坐到了一旁的一张坐榻上,端起桌案上的茶猛喝了一口。
子闵见状,还没来得及说话,咄苾便皱着眉头将口中的茶全都吐了出来。
张文苏见状,哈哈大笑,我却笑不出来,咄苾此番来者不善,帐外的带刀武士,都是来兴师问罪的。
咄苾指着茶杯道:“这是什么东西?”
子闵笑道:“将军数次侵掠中原,难道连中原的茶都未曾听说过?可见是孤陋寡闻了。”她也是意识到了咄苾的来意,因此在言语上一开始便不相让。
咄苾的这番举动却让我想到了始毕,想到当年在醉鸿渐他扮作儒士出入茶楼,品评三娘的琴技,那时的始毕,浑不似一个突厥武夫,对中原的一事一物都十分热心。
如今却是斯人已逝。
大概是我的脸色太过凝重,加上子闵一出口便奚落了咄苾一番,他倒必便立时发难,只沉声问道:“你说,关中流言,是不是真的?”
我反问道:“什么流言?”
咄苾极力压制着怒气,冷冷道:“你所谓的,占据洛阳的李唐皇帝李玄霸,与现在的你一样,都是冒充的。”
我道:“你是听何人说起?”
这个消息,我得自青釭阁,除了帐中不多的几个人之外,突厥并无一人知道此番变数,可咄苾自他的领地前来,也费了几日,也就是说,早就有人将此信传给了他。
张文苏走到我身后轻声道:“阁主,看来是早有预谋。”
他想到的这一层我也想到了。
咄苾道:“我只问这件事是真是假,至于我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你就不必打听了。”语气依然冰冷。
杜杀本来站在远处,听了咄苾此番话,也不多问,早已飘到他身旁,手中剑出鞘,压住了他的肩。
咄苾一愣,回头看着我道:“你即便杀了我,帐外的突厥勇士,也会踏平此地,将你碎尸万段。”
我制止道:“杜杀妹妹,住手!”
因为她此前对渠硕等人的行为,我才再度意识到她本是杀人不眨眼的剑客,除了她真正关心的寥寥数人,其他人的命在她眼里都轻如草芥。
这次她并没有太过鲁莽,只是目光凌厉地看着咄苾道:“你不打听清楚便来此兴师问罪,如此糊涂,做了突厥可汗,与处罗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咄苾听她竟将自己与处罗作比,忍不住怒道:“你……”
才说了一个字,却怒气突消,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听你们解释,请拿酒来!”
我朝慕容疾点了点头,他出了大帐吩咐了几句,又站在了门口。
过了不多时,有两名卫兵抬着搬了几坛酒放在咄苾面前。
我见他开始喝酒,解释道:“李玄霸的确在多年前便被传染病而死,可那不过是障眼法,其实他的病在那以后不久便被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治好,所以洛阳的那位,的确是李玄霸。”
咄苾已经喝了好几大碗,听到此处停下来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笑了笑道:“因为我便是他的大哥,李建成。”
咄苾手中酒碗一抖,猛地看向我道:“你是李建成?”
我道:“正是。”
咄苾摇头道:“李建成据传已经死了。”
我道:“不错,可我有始毕可汗转交给我的族徽,试想一下,中原之人,除了李建成,有谁能让始毕可汗如此信任……若是这个也无法让你相信,我亦无话可说。”
咄苾自脖子上取出族徽,低头想了一会儿,道:“这却并不假。”
张文苏哈哈笑道:“本就是真,还请将军勿疑。”
咄苾起身道:“这件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听信小人之言,请你原谅。”他斟了一碗酒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酒,一饮而尽。
咄苾又指着帐外道:“这些勇士,加上我,都听你调遣。”
张文苏笑道:“不不不,将军此举,并非全无益处。”
咄苾愣了愣道:“怎么说?”
张文苏道:“将军已知处罗可汗被杀,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却是假的。而且据文苏所知,晋阳萧瑀,也曾派人向你借兵,可不趁此机会答应他?”
咄苾恍然道:“先生是想让我骗人?”
张文苏一笑,道:“正是。”
咄苾想了想道:“好,我答应。”
张文苏又朝我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便委屈阁主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