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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异老人看了王珪一眼,摸着胡子呵呵笑道:“既然如此,小公子却为何要回到这儿来呢?”
王珪和子异老人对视了一眼,突然笑道:“郑先生眼力不差。”
我摇了摇头道:“岂不闻纸上谈兵之事乎?晚辈所处,不过此处方丈见余的茶室,所恃也不过一杯清茶,如此微薄之力,何以承得起天下?”
子闵进来给我倒了一杯茶,插话道:“公子过谦了,岂不闻‘天命有常,唯有德者居之’乎?公子仁德之名远播江东,又怎会承当不起呢?”
她如此说,看来应该是早就在一旁听着了。我讶异地打量着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被她一席话噎得对不出一句话来。
她见我看着她,将一杯茶推到我面前,微微行了个礼便转身出了茶室。
子异老人看她走远,才哈哈笑道:“我这个小徒弟,说话一向口没遮拦,小公子莫怪。”
第131章 联姻郑氏(一)()
我摆手笑了笑道:“子闵姑娘的见识倒是与普通女子不同。”
子异老人笑道:“能得小公子赏识,是子闵的福分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了子异老人的话,总觉得他的话里有别的意思,但具体是什么,却说不清道不明。
我在子异老人的住处又待了一两个月,冬日的寒意渐渐地重了,我一看见雪就忍不住想起若修,想起她倒在雪中的样子,想到这些,我的心就会痛。
有一天我站在刻着“试剑”两个字的小木碑前,呆呆地看着剑架上慢慢积雪的剑,随便抽出一把便在空地上乱舞起来,我用最初学到的一招一式比划,荀一教我的剑招全都使完了,我也没有觉得太累。
我想了想,又练了一遍。
越是简单的东西,似乎越能够镇定心神,若修的影子在我面前飘来飘去,我闭上眼不辨东西南北地一次次出剑,挑、抹、劈、刺……我想要抓住若修,却抓不住,想要不去想,也根本做不到。
就在这时,“哐”地一声,有人横剑架住了我劈下去的剑招,我从迷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定睛仔细一看,却是子闵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面前。
我收住剑勉强笑了一下道:“子闵姑娘,刀剑无眼,非同儿戏,还请不要胡闹。”
子闵一脸不乐意地说道:“公子的剑招平常,子闵在一旁看了一遍也就会了。一时便想试一试,还请公子勿怪。”
我其实并没有心情与她说笑,但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也不想搅了她的兴致,便解释道:“在下心绪烦闷,方才失礼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子闵微微笑了笑道:“公子言重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子闵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了她,现在年岁渐长,她的身上也渐渐多了什么东西,没有从前那么平易近人,倒有了几分贵族的架子。
其实这也正常,她出身荥阳郑氏,名门望族之后,连皇子王孙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一般人?我因此对她生出几分生疏感。
见她站着不走,雪花也落了她一身,便拱手道:“子闵姑娘,雪中寒冷,还请姑娘移步室内,免得着凉。”
子闵掩口笑道:“公子不担心自己在雪中伫立良久会受寒,却关心旁人是否着凉,岂不呆乎?”
我听她这样说,心中猛地一痛,又想起了若修,我们相识之后,她也常常说我呆。我漠然地看着纷纷飘落的雪花,突然忍不住落下泪来。
在别人面前哭,以前我是绝对不会的。可是自从母上大人过世,我就觉得自己变得脆弱了许多。后来若修死了,我也什么都无所谓了,也不再在乎这些事了。
若修的身影又出现在我面前,我看着她时她也看着我,我冲她笑,她也冲我一笑,可当我想要留住她时,她却突然消失了。
我向前扑倒在雪地上,很久都站不起身来。
子闵一直站在我身边,奇怪的是,她既不来劝我,也不来扶我,只仿佛定住了一般愣愣地看着我。
我的手在雪地里印出两道很深的掌印。等了很久,我盯着从雪中抽出的被冻得通红的双手,想到这双手最后一次抱着若修的样子,她平静地躺在我的怀里,体温一点点流逝,最后和这雪仿佛融为了一体。
我突然失声痛哭起来,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抽搐着回头,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子异老人和王珪担忧的神色,其实他们不该担忧的。
在这一刻,漫天飞雪里,我知道自己终于接受了若修的死——不管我等多久,哪怕等上一辈子,她也不可能再出现在房门口,和我一起守岁了。
王珪把我从雪地里扶起来,好言劝道:“公子,逝者已矣,公子还须保重自己啊。”
他的话并没有起到安慰我的作用,反倒让我又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若修最后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保重自己。
我一向是很听若修的话的啊。
我挣扎着从雪地里站起身,意识到自己在这些人面前实在太过失态,掩面擦干了泪痕,转身对三人施礼道:“建成……失态了。”
子异老人一脸慈祥地看着我道:“小公子,伤心还须有度,否则逝者难安呐。”
我朝王珪轻轻笑了一下,推开他扶住我的手,拱手道:“晚辈受教了。”
茶室周围的帘子早就放下,我走到帘子外,正好看到子闵将地上的剑捡起来,她很小心地将剑归入鞘中,又站在雪地里,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出了很久的神,末了才摇了摇头,转身朝屋里走,一抬头却与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虽然隔得很远,簌簌下落的雪花也挡住了视线,我还是清楚地看见她眼睛里含着泪,与我目光对视时明显慌乱地将视线移开了。
原来大千世界,有烦恼郁闷的人其实不止我一个。
他们提醒了我才知道,原来明日便是除夕,难怪……原来若修离开我已经整整一年了,我连她的坟前都不敢去,根本不承认她和我们的孩子竟会被埋在三尺黄土之下。
可我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们说得都对,我如果不好好活着,如何对得起若修临终前的嘱托?她在人世间最后的依恋只剩了我,也明知她如果离开我不可能好好活着,可是她没有选择,只能将她的牵挂托付给我自己,尽管她知道我是最不可以托付的人。
我怎么能让她失望?不,我不能。
她的坟前是被积雪覆盖着的一片衰草,和母上大人挨着。
我错过了除夕,在三日后回到了京城,茅屋中一切依旧,若修从前经常来给我送饭,有时候舍不得我,就赖着不走。
我坐在屋中,外面的风声还是不歇,我假装他们——母上大人、若修、安平和承平都在我身边陪着我。
我和若修的夫妻情分,只有短短的不到六年,可我却觉得,就凭着相识相知的桩桩件件,我也可以在回忆中度过这一生。
事实告诉我,我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幼稚了。
我可以在想象中陪着若修一起老去,可世人不容许。
第132章 联姻郑氏(二)()
我回到唐国公府没多久,老爹就有信到,让我乔装到他所镇守的弘化郡,有事情和我商议,因为信中并没有写明是什么事,我怕老爹在弘化郡遇到了什么麻烦——老爹领兵在外,却广交天下豪杰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传到了杨广的耳朵里,他对老爹这个一向循规蹈矩的表兄也起了疑心。
按照大隋律例,所有在外为官的人,都不允许带年满十五岁的儿子赴任。虽然老爹只是暂时镇守弘化,这条律令并不适用,但老爹已经惹了杨广的猜疑,我根本不敢明目张胆去找他,只好先找丁渔儿给我化了一下妆。
这一次,她把我化成了一个难民。
我出了京师一路向北,很快就来到了老爹的治所。
以我现在这副衣不蔽体的模样,自然是被人挡在了外面,我却从治所往来的人群中认出了老爹身边的小厮许世绪,和在唐国公府不一样,他如今全副甲胄,显得神采奕奕。
我故意跟在他身后,直到他发现我回过头来。
许世绪走到我面前有些不耐烦地道:“小叫花子……”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轻声打断道:“许世绪,是我!”
许世绪听了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正准备上前来扶我,我以目示意朝他微微摇了摇头,便跑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腿道:“求您大发慈悲,赏我口饭吃也行啊!”
许世绪明白了我的意思,高声叫道:“算了算了,看你可怜,就跟我进来吧。”
我跟在他身后,被他领到了老爹面前。他又很机敏地朝老爹示意了一下,就走出去带上了门。
老爹上下打量了很久,才笑道:“建成,你弄成这样,连为父也差点认不出你来。”
我拱手回道:“父亲,您的行踪如何会传到杨广那里?想必是此处有……”
老爹摆手打断道:“这些事情,倒不足为虑。为父找你前来,有一件事,要同你商量。”
我问道:“何事?”
老爹从一旁的书案旁抽出一封信道:“你与紫金光禄大夫郑继伯可相识?”
老爹这明显就是明知故问,我在外结交何人,做过什么事,从来都不对他隐瞒,连我杀宇文智及闹齐王府的事都对他交代得清清楚楚,他早就知道我在洛阳城外的奇遇了。
我点头道:“父亲这是明知故问了,我之前同父亲说起过的。”
老爹摸了摸胡子,正色道:“你先看看这封信。”
我展开信,还没看完就将信扔回了老爹手里——郑继伯为女儿择婿,千挑万选之后最终看中了唐国公府的大公子,愿意以女儿妻之……
我几乎是没有思考就回绝道:“父亲,请恕建成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老爹对我的反应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我知道他是了解这个儿子的,应当早就猜到了我对此事的态度,他本不必过问,可他却不惜让我冒险前来,这已经说明了问题。
在老爹心里,他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
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然地看着那封信沉思,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我吗?还是觉得无论他以何种方式哪怕仅仅是提出让我考虑一下于我而言都太过残忍?
厅中寂静无声,隔了很久,才传来一声叹息,我抬起头绝望地看着老爹。
四目相对,我发现老爹的目光虽然坚定如常,看向我的眼神里却满是担忧和悲伤。在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我从前根本没有想过的问题——
他也经历了丧妻之痛,也遭逢剧变,儿媳殒命,一双孙儿惨死……他还要在伤痛之中照拂同样满是伤痕的儿子,担心儿子万念俱灰,怕他也一死了之,容忍儿子的消沉堕落,胡作非为。
如今,他仍然承受着我的痛苦,只是比我隐忍得多,从不曾在人前有所表露。
他将我找来,给我看了这封信,我知道是有求于我,可他顾虑我的情绪,不想再给我任何压力,所以只是默然以对。
在我生不如死的这几年里,他从来没有以一个父亲的威严强迫我做任何事。不只是这几年,而是从我来到这里,他就一直如此。
我一向自诩孝顺,可事到临头,满脑子想到的,却只有自己。
我想了很久,缓缓开口道:“父亲……建成愿听父亲一言。”
老爹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道:“为父知道你不愿意,因此不强求于你。只是……为父曾为荥阳太守,在任上与郑氏一族颇有往来,知道他们一向自恃身份,不轻易与一般人联姻。”
我点了点头,听老爹继续说下去。
“荥阳郑氏势力庞大,若与之联姻,洛阳以东的门户便可为我们利用,建成,你可知道?”
我又点了点头。
老爹接着道:“郑继伯主动提出此事,为父若推辞,得罪的,恐怕非止郑氏一族。到时候五姓七家之户,人人都会说我李渊沽名钓誉,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我知道,如果不是陷入了两难之境,老爹不会轻易让我为难,他其实并不怕得罪那些人,只是乱世中的敌人,还是越少越好的。
“为父为你考虑,郑继伯的女儿与你,也算得上是……”老爹最后的话没有说出口,只看着我等我的反应。
我低头喃喃道:“若修怎么办呢?”
老爹没有听清我的话,问道:“什么?”
我正了正神道:“没什么。父亲,既然您觉得可行,那就答应了他吧。”
老爹诧异地看着我道:“建成,你可想清楚了?”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是。”
其实我知道无论如何,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再娶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