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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
贾清翻了个身,不想起来,带着不满的问道。
“赖总管派人来说,是二爷在监中的师兄,叫张子文。”
是他啊,他来干嘛?
到底关系不浅,不好怠慢,贾清翻身坐起来道:“你给赖升的人说,把人迎到前厅,我随后就来。”
一刻钟后,贾清在前厅中见到了张子文。
“张兄前来所为何事?”
两人是同学,关系也不错,所以贾清也不和他客套,见了面直接问来意,一边招呼他落坐。
张子文有点意外贾清的直接,重新坐下后道:“是老师让我来催你了!”
“祭酒大人?他催我干嘛?”
张子文笑道:“谁叫你躲懒来着,老师见文会都快结束了,还是不见你的诗作,所以叫我来督促你!”
孙俯望作为北监的祭酒,来南京当然不是只为了带贾清几人下来,而是作为主评判,在后面负责审定工作呢。
贾清道:“我不是作了一联吗?难道祭酒大人没看见?”
“不够!”
见贾清一脸无语的望着他,张子文解释道:“老师的意思,你在诗词上天赋异禀,此次前来,若是藏拙,未免可惜,所以他老人家希望你能做诗,一为这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二为给北监增添光彩!”
“要给北监增添光彩有两位师兄在,哪里还用得着我?想必昨日的经义比试魁首张兄定是手到擒来,如此还不够吗?”
贾清抱怨道。确实,不说另一人了,只这张子文一人,就足以为北监添足了光彩。孙俯望来这一招,说白了,就是想压榨贾清,想看看贾清的诗才到底能让人惊讶道哪一步!
“话不能这么说,江南之地,文风鼎盛,我哪里就敢妄言必定夺魁了……
只是老师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贾兄你下场一试,这个,你看……?”
贾清原本以为凭借昨日的出手,足够占得连对一项前三之名,算是完成了任务。谁知道……
不过孙俯望的意思他是不能违背的,心中郁闷了片刻,还是只得道:“还能怎么着,那就走吧。”
哎,又要抄袭了……
张子文脸上露出笑容,站起来道:“请!”
……
南监内,人影较之昨日已经稀疏了许多。
“不是吧张兄,难道你要监督我作诗之后才能罢手?”
会场内,贾清对一个劲催促他前往诗台的张子文抱怨道。
张子文略微有点尴尬,歉意道:“这是老师的意思,还请贾兄见谅则个……”
孙老头还真是有意思,居然还下这种命令,往日里还以为他是个迂腐的儒生呢。
眼见两人也走到了诗台处,贾清不再理会张子文,索性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了木阶,越上了诗台。
他要赶紧“交作业”!
“是你?”
也许是宿命的安排,贾清一上台就听到了一句惊咦中带着愤恨的声音,还很耳熟。抬头一看,不是昨日丢尽脸面的孙午还有谁?
贾清觉得生活真特么有意思!
不理会对面的孙午,贾清先向着评判官行礼,并报上家门:“北监监生贾清,见过大人!”
那官员看上去也五六十了,摆手道:“免礼,恩,看样子你和小午认识?”
贾清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这位评判官和孙午貌似关系不浅啊!
果不其然,只听孙午带着委屈的声音插话道:“回老师,弟子是认得他,他是大家子弟,仗着身份,给过弟子难看……”
评判官闻言脸色一沉。
贾清今天很郁闷,先是被强拉过来作诗,随便上了一个台子,主事的还是“仇人”的恩师!没错,就是恩师,因为孙午在他面前自称的是弟子而非学生。
现在孙午在他老师的面前“告状”,偏生自己还不好辩解,难道说是因为你徒弟来傻乎乎的来招惹我,我才反击的吗?
这样说只能起反作用。
因为,疏不间亲!
于是贾清也不多解释,再次躬身一礼道:“学生来应试,还请大人出题!”
评判官到底是上了年纪,性子沉稳,很快收回了面上的情绪,不动声色道:“国朝正值战事,你就以此为题做诗一首吧,不限韵律。
和他们一样,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吧。”
“是”
贾清抬眼看过去,诗台的一边摆放着四张几,其中两张旁边皆有人在站,于是默默的走到那边。
贾清的这道题看似没什么要求,但贾清知道有刁难自己的意思,毕竟他才多大,能知道什么是战争?更何况写诗出来。
不过贾清没有不满,护犊子之心人皆有之,况且出什么题本就由评判官说了算。
孙午在旁边是负责点香计时的。好笑的是,贾清看的分明,这家伙点香的时候故意把香竖直了点,而且停留时间也不短……
他这么做,香肯定是要燃的快很多。
看着他微微得意的将那根香插在自己面前的几案上,贾清真不知该怎么形容他才好。
跳梁小丑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不再理会这些,贾清提笔沾墨,挥洒自如,片刻功夫,一首七言律跃然纸上。
停笔,将毛笔搁置在笔架上。
“禀大人,学生已经作好!”
旁边的两哥们不可置信的扭头过来,想看贾清到底写了些什么。
做评判官的老头也是不可思议的看过来,确定贾清是要交卷的意思,噔噔噔的就跑过来,扯起了贾清的稿子就看了起来。
他心中打定主意,要是贾清敢在他这里哗众取宠,不管他是谁,他都要当场处置他!
儒教的威严不容这等膏梁子弟践踏!
第一零九章 诗名遍传金陵()
看了一遍之后,他有点没理解,好歹知道不是在胡编滥造,就耐着性子再读了一遍……
“这是你刚作的?”
三个呼吸之后,他抬头问道。
贾清咧嘴一笑道:“大人才出的题。”
老头歉意道:“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看你这样子也年纪也不大,师从何人?”
看在老头态度转好的情况下,贾清也微微变得恭敬道:“家师内阁辅臣方大人。”
不是贾清显摆,每次事先把方守的官职摆出来,而是为尊者讳,别人可以说“方守方大人”,可贾清是不能提方守二字的,所以为了清晰介绍方守,只得加上他的官职了。
只是如此以来,震动就大了。
在这个学而优则仕的时代,内阁辅臣,那是每个士子梦寐以求的位置,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梦想,是最最巅峰的追求。
如今一看就年纪不大的贾清居然是阁臣的弟子,滋滋,前程一片光明啊!四周的目光瞬间有些复杂起来。
当然,如果是在京城,这种情绪可能要少很多。但在其他地方,哪怕是国朝第二都市南京,这种对内阁的膜拜都是深厚的印在每个士子的心中的。
“原来是方阁老的高徒,难怪难怪。想前些年方阁老在礼部的时候,也常到南监来讲学,与我也有些交情,如此老夫就托大,唤你一声贤侄如何?”
“大人抬爱了,学生愧不敢受。。。。。。”
老头不悦道:“你可是以为我刚才是有意刁难与你?”
贾清心道:什么叫以为,根本就是好嘛!
不过面上不显,躬身道:“学生不敢。。。。。。晚辈见过大人。”
老头微笑着点着头,仿佛收了个佳徒一般,他伸手扶起贾清,对旁边脸色难看的如同吃了屎一般的孙午道:“小午,过来见过你贾世兄。”
看着老头子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的面庞,贾清知道,这才是老头子套近乎的原因吧。
有个如此为自己着想的长辈,孙午是好运的。
可是孙午不会理解,他不满道:“老师,你?”
他心里很委屈,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娃。。。。。。
孙午不行动,老头也不敦促,笑着对贾清道:“你孙世兄从小无父无母,是在老夫身边长大的,老夫公务繁忙,难免疏于管教,导致他性格孤僻古怪。他要是有什么得罪贤侄的地方,还请贤侄多多包涵才是。”
一番话说得孙午的脸色黑转红,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贾清也十分意外,连忙道:“大人说得哪里话,我和孙兄并无间隙,做多也只有些意气之争罢了,大人如此讲,晚辈惶恐!”
老头见贾清不因自己的“软弱”而倨傲,心中暗赞,道:
“老夫姓赵,现任南监司业,你可以叫我赵叔。”
“大人可认识北监的钱先生?”
贾清隐约记得,钱景润的恩师就在南监做司业来着。
“那是老夫的另一弟子。”
“原来是钱先生的老师,先前倒是晚辈孟浪了。”
钱景润可是贾清很尊重的一位老师,看在他的面子上,只要以后这个无德兄不再来惹他,自己倒是不必再“踩”他了。
赵司业摆摆手,不介意道:“无事,我们各论各的。好了,咱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他们该等不及了。”
正是呢,底下的人见赵司业看了贾清的诗稿之后,只赞了一句,就随手抄在手里,也不宣讲,就这么和贾清续了半天的旧,早就有些不耐了。见他们终于讲完了话,顿时全部打起精神来。
赵司业缓慢撑开贾清的诗稿,以他年迈苍劲的声音读到:
“闻三军将士北征有感
浩荡离愁白日斜
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
化作春泥更护花”
。。。。。。
“你呀你,虽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但你这也太令人。。。。。。我都不知道还怎么形容了。”
国子监门口,张子文对贾清貌似抱怨的说道。
“侥幸,侥幸。”贾清嘻嘻笑道。
张子文无奈的看着嬉皮笑脸的贾清,开始有点怀疑自己这么多年求学的成绩了,这世上有妖人啊!
“算了,叫你去见老师你也不去,我就不和你说了,先回去复命了。”
张子文说着拱手一礼,转身回去了。
贾清也在李衍等人的护从下坐车回了宁国府。
……
南京文会即是盛会,又是官办,目的就是为了弘扬文人风骨。所以,举凡在文会中作出的、被总评判组列为优秀的作品,都会被誊抄几十份,由专人送到城中各重要坊市、城门处张榜,让没有得到邀请的读书人和城中的百姓一起赏读。
以金陵城的人口密度及复杂程度,那是真的可以做到一朝成名天下知啊!
文德坊前,牌坊底下,聚集着一大群人。
这些人多是各大私塾的学子,或是应天府学的普通学生,亦或是流连至此的商贩。
他们虽没有参加文会的资格,但在大多数人眼中,他们依然是上层社会的人物,走在十里八街,都是受人尊重的有文化的人。
此时他们正热火朝天的讨论着张榜处贴着的被礼部筛选出来的佳作,讨论不得,往往就变成了争论,越发让气氛更热烈了。
“又来了……”
一对衙役驰马而过,中途停下了两人,拿着一纸文书就往这边来。
围观群众连忙让路,等他们利索的贴好之后才又围了上去。
“咦,这次怎么只一首诗?”
一人出声道。盖因之前都是同时传好几样作品,像这样单独传一首诗过来,还没有过!
“不会是文会就要结束,这是最后通过的了吧……”
“管那些干嘛,还不快看上面写的什么!”
于是,现场难得的安静了下来,由一靠前之人帮助大家诵读上面的内容。待他读完之后,不过片刻,各种杂音又开始出现。
“妙啊!”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句绝了……”
“听完这首诗,我现在好想如那些北征将士一般,披甲上阵,保家卫国,就算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
……
议论以之前没有的热烈程度开始蔓延,直至一个声音问道:“作者叫贾清?这个贾清是谁?怎么没听说过?”
“不知道,但能写出这等好诗出来,想必不是凡人,定是诗词大家!”
很多人都没听说过贾清的名号,幸好有最靠前的人解惑了:“这上面写的有,他不是咱江南人,是北国子监的监生!”
“居然是北监的人,看来北监这一会要在江南文会上大出风头了。”
此人话音一落,又有一声音道:“北监贾清?我记得昨日这里也张榜了一绝对,端的是绝妙异常,那人好像也叫贾清……”
“对对对,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当时好多人叫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