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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人数不多,想来里面却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这年头战乱不断,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那农夫赶忙低垂下了眼睑,继续忙叨着手中的农活,生怕多看了几眼为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行人不是别人,正是回咸阳述职的赢广,而打头开路的则是封庄。
话说,蒙田前脚刚到榆中,就听说赢广守城殚精竭虑突然患了急症,蒙田匆匆见了赢广一面之后,赢广就闭门谢客,将榆中的大小事务尽数交给了蒙田与典军,反正城内物资充足,只要不犯大错,羌月两族短时间内还吃不下榆中。
其实自从赢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暗影就加大了对咸阳的渗透,所以当蒙武收到密令的时候,赢广也收到了一份相关的情报,早早就做出了安排,所以当蒙武大军刚到榆中的时候,身体抱恙的赢广拖着病躯交接了关防,然后就带着封庄及十多名护卫痛痛快快地踏上了回咸阳的路途。
虽然表面上赢广是一辆马车十几名护卫相随,实际上整个暗影都已经早早运作起来,这一路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在暗影的掌控之下。原本按墨印的意思,回咸阳那是绝对的九死一生,是万万不能回去的。可是赢广却不这么认为,不回去或许能保得一时性命,但接下来必然是昭王暴风骤雨般的打击,躲是躲不过的,那还不如坦然面对。
时间回朔到蒙田到达榆中之前,城中将军府的中厅之内。
“这件事我是反复考虑多次的。”赢广耐心的向墨印解释道:“昭王的王命来的突然,想来八成是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如果不去则落实了心存反叛的罪名,魏冉是昭王的舅舅,暗中下手的时候就招招要我性命,要是有了王命在身,更是可以明目张胆的对我下手,而我们如今羽翼未丰,强打是打不过的,所以,这咸阳,得去。”
话锋一转,赢广接着道:“既然决定去,那就必须做好准备,首先就是要让昭王认为我毫无威胁。兵强马壮的回去肯定不行,要是这样估计还没进咸阳我就得被赐死了。所以,我得病着回去。”赢广嘿嘿一笑,“小墨儿,这就需要你的手艺了,不但需要我样子看起来憔悴,脉象也要能瞒过太医令。”
墨印沉吟道:“这倒是不难,可是,就算你得了绝症,只要你还未死,对昭王就是个威胁,做为一名君王,怎么可能不斩草除根?”
“其实也简单。”赢广微微一笑,用手指了指脑袋,说道:“只要让昭王感到一件更有威胁的事情就可以了。”
墨印静静的思索了一阵,说道:“眼下秦国国势强盛,刚刚得利于楚国,不战而得二郡之地,前些年又数次战胜东方的强齐,至于三晋之兵更不是我大秦铁骑的对手,西方羌族、月氏两部又刚刚折戟,短时间内无法对秦国形成威胁,可以说是暂无外患。所以能让昭王感到威胁的也就只有内忧了。”
见赢广不断的点头,知道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墨印笑道:“我们暗影在朝中有一暗子,名叫王稽,前阵子出使魏国,顺手救回来了一位大才,如今朝中虽然人才济济,但实际上是宣后与四贵掌权,想要得到昭王的重用可谓难比登天,这位大才四处碰壁,最后又求到了王稽那里,想来我们不妨助他一臂之力,只要能够成功的在朝堂上掀起波澜,想来昭王是无暇顾及你这只病猫的。”
赢广哈哈一笑:“那我这病可得再重一些,尽量在路上拖延些时日,让那大才有充分施展的空间才好。”
商定了正事,墨印忽然问道:“你这样回了咸阳,那妘淑。。。你打算怎么安排?”
赢广苦恼的挠了挠头,妘淑来到府上也有一段日子,近期忙着守城也没顾得上她,不知不觉间两人似乎中间多了一层隔膜,以前那种无话不谈的默契随着双方身份地位的变化而渐渐变淡,只有巧儿丫头还是如以前一样简单,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对她们小姐好的人就是君子,而像自己这样有美女随行的就是小人。
“咸阳是个是非之地,我决定让她留在榆中,她与蒙田也是旧识,有小田儿照应,想来也应无事。”赢广思索了一阵,说道:“典军与许斯邪统率墨麟营留守,如果有什么意外,也能保得她们主仆二人平安。”
墨印不屑的撅了噘嘴,想说什么却没有吭声,一转身,也没和赢广打招呼,径自出去不提。
却说赢广被巧儿反复刁难之后,才见到了妘淑公主,说明来意之后,妘淑原本冷淡的眉间挂满了愁容,被冷落的不满也被深深的担忧所取代,望着吃了巧儿的憋还满脸傻笑的赢广,妘淑幽幽的说道:“你这就是在送死,她也同意你去么?”
她口中的“她”,赢广自是知道是谁,这两人都救过自己的命,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是自己父亲的义女,偏偏两女对自己还都有情有义,如果是寻常男子能娶一个都是天大的福分,更何况这一娶就是两个。可自己现在群敌环绕,朝不保夕,墨印武功高强尚可自保,可是妘淑。。。
“墨印会和我同往。”话一出口,赢广就后悔了,自己这是犯浑啊,这话能说出来么!果然,妘淑眼中泛起了雾气,转过头,忽然清冷的说道:“赢统领既然已经安排妥当,我们主仆二人在此谢过赢统领,时候不早,赢统领在此多有不便,巧儿,送客!”
赢广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巧儿硬生生的推了出来,望着头顶上大大的太阳一阵发呆。
第五十八章 范睢自荐()
天气渐暖,泾水河畔的柳林内停满了外出踏春的文人骚客的马车,而在不远处的一块探入水中的礁石上,范雎一个人正望着水中嬉戏的野鸭发呆。
来到咸阳城已经有些时日,自己用尽了心机却还是难以跻身秦庭,整个文官系统被丞相魏冉牢牢的把持,别说面见秦王,就是上书的竹简都到不了秦王的案头。自己空怀治世之才,原本以为在魏国就可以得到重用,哪成想因此差点丢了性命!后又冒着生命危险逃到秦国,却一样是无用武之地。一日日的在客舍中焦虑等待,数着日升日落,得到的却始终是无尽的失望。
“要是能像那些野鸭一样无忧无虑、远离纷扰那该有多好。”范睢喃喃道。
“范兄怎有了这归隐的想法。”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范睢回头,只见王稽正笑眯眯的站在自己的旁边。
范睢拱手道:“原来是王兄,唉,说来惭愧,睢来到咸阳已有些时日,可是空有治国良策却无门路递于庭前,心灰意冷之下便出来闲游,本想换个心情见识一下泾水美景,不料触景生情引出了一肚子的牢骚,倒是叫王兄笑话。”
王稽故作惊讶,连声问道:“范兄此言差矣,你那引荐的文书早在数日之前就已递上王庭,大王向来求贤若渴,见到范兄大才,必然会派人立刻接范兄进宫,万万不会拖延到今日。莫非。。。”
见王稽面色不似作假,言语吞吞吐吐似乎有所顾忌,范睢心底暗暗嘀咕,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不成,当下也不再多说,拉起王稽的袖袍,来到林中一僻静之处,躬身一揖到底,王稽大惊,连忙抓住范睢的双臂,口中道:“范兄这是作甚,快快起来。【 】”
范睢死死抵住王稽的搀扶,低着头道:“王兄有甚顾忌,不妨直说,此处并无外人,出的兄口,入得睢耳,除却天地,再无人知,还请王兄教我,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王稽长叹一声,道:“也罢,你先起身,听我细细道来。”
先说这大秦的丞相,穰侯魏冉乃宣太后之弟,秦昭王之舅;把持朝政,专国用事,是秦国头号权臣,与华阳君、泾阳君、高陵君并称“四贵”。他每年都要带着大队车马,代其王周行全国,巡察官吏,省视城池,校阅车马,扬威作福。权位已经登峰造极,炙手可热。
而范睢原本自荐的竹简确实也无人阻挠,顺利抵达了昭王的案头,不过在此之前,这竹简丞相魏冉已经先行看过了。
范睢本想耍些手段,故作危言,耸人听闻,意在引起秦昭王的重视,就在竹简上如此写道:“现有魏国范睢先生;智谋出众,为天下辩士;今拜见大王,只因秦国势如累卵,失范睢则危,得范睢则安。然其言只可面陈,不可代传。”
魏冉看后不觉失笑,这样的狂人他见得多了,顺手就将范睢的自荐丢到了一旁。要知道昭王身为一国之君,每天要处理的政务繁多,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这区分的工作就交由魏冉来做,重要的信息单独一摞,不重要的则放在一侧,一般情况下,这不重要的政事昭王只会随手抽看几份。不巧的是,范睢的自荐书简就在这次要的一堆之中。其实这也是难免,只因这范睢来自魏国,本就不与魏冉等人同根,而入秦之后又恃才傲物,认为凭自己的才学足已让秦王倒履相迎,根本就没有刻意去融入魏冉等外戚的圈子,如此一名不懂规矩的臭鱼,能被魏冉接纳才怪。加之朝堂之上自荐的谋士、说客多如过江之鲫,这样就难免鱼龙混杂,良莠不分。因此,在秦国上层中对来自诸侯各国的宾客辩士并没有多少好的印象,以为无信者居多。因而,就算是范雎用尽心机,只要没有四贵的支持,还是难以跻身秦廷,向秦昭王陈述安邦治国之大计。
见范睢牙关紧咬,强压怒气,王稽顺势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范兄,我也曾向丞相进言,想为范兄谋一职位,只是丞相知晓我的来意之后,留了一句话给我。”王稽突然调整了一下语气,模仿魏冉的口吻,不屑的说道:“睢?狂徒耳!”
范睢双拳紧握,面色通红,深吸了几口气,狂笑道:“秦有外戚专权,看似强大,实则隐患渐现,长此以往必将不存,不去也罢!”
王稽见时机成熟,忽然说道:“我有一计,可让范兄见到昭王,不过此行凶险,如果不能得到昭王的认可,恐怕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是否采纳,还请范兄自行决定。”
。。。。。。
这一日早朝,议定诸多政务之后,昭王按例询问臣下有无启奏,这时王稽忽然跨步而出,恭声道:“大王,臣有事启奏。”
昭王抬了抬手,道:“讲!”
王稽低头道:“昨日臣下路过酒肆,听到一狂徒说我大秦国危,臣下当时大怒,就进去与其理论,没想到那人条理清晰,陈词有力,最后臣下被驳的哑口无言,狼狈退走,回去后,臣下心中难平,将此人言论整理成卷,请大王过目。”
昭王大奇,令身边的大监取了王稽递过来的竹简,只见上面写道:“魏国范睢,欲见大王而不得,却得狂徒之称!呜呼。。。吾闻明君主政,对有功于国者给予赏赐,有能力者委以重任;功大者禄厚,才高者爵尊。故不能者不敢当职,有能者也不得蔽隐。而昏庸的君主则不然,赏其所爱而罚其所恶,全凭一时感情使然。……吾闻善使自身殷富者多取之于国,善于使国殷富者大取之于诸侯。天下有明主,则诸侯不能专权专利,为何?皆因明主善分诸侯之权力。良医可预知病人之死生,而明主可预知国事之成败。利则行之,害则舍之,疑则少尝之,即使是舜禹再生,亦不能改。妄言不便深说。…吾望大王准吾叩见。如吾所言于治国兴邦之大业无益,吾愿受严惩!”
昭王看完后沉吟良久,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王稽连忙答道:“就在城内客舍之中。”
“派人宣他觐见。”昭王站起身,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说道:“不!用接待他国使节的马车去接。”
第五十九章 我叫荆轲()
秦王宫外,黑甲卫士手持长戈立于王道两旁,侧面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范睢望着城墙上的青铜兽面,心情忽然平静了许多。【 】脑海中模拟过无数次面见秦王的场景,如今进得宫门,脑中杂乱的思绪却瞬间消失的不知影踪,一飞冲天还是继续沉迷,今日便知分晓。
将心中的说辞重新过了一遍,脑海中忽然想起临来时王稽那意味深长的叮嘱。
“昭王一般会在偏殿会客,如今自命不凡的谋士、说客如过江之鲫,范兄此次机会可谓之得来不易,需要好好把握。另外,有些话在殿内是说不得的,说了,就可能被有心人知晓,到时候得罪的可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那么简单。还有,宫内规矩颇多,不可随意乱走,尤其是偏殿后面的永巷,那是昭王会客的必经之路,属于宫闱禁地,万万不可乱闯。。。”
想到此处,范睢忽然一捂肚子,脸皮抽动一副痛苦之色,对前面带路的内侍说道:“也不知道怎么,一想到面见昭王,就紧张的不行,这回肚子还闹腾起来,劳驾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