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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儿-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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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念着婉容也是有身子的人,倒不如待她生产后两人一同晋封,显得公允些。你说呢,太子?”

    太子此刻装了一肚皮自请废黜的说辞,被皇后几句家常话一拉,不好再绷着,躬身答道:“承蒙母后垂爱,儿子宫中出了大逆之人,实无颜面再论封赏之事。”

    皇后这才问道:“太子为何要代他人受过,上章自请废黜呢?”

    太子见她突然转到正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带哽咽地说道:“非是儿子要代他人受过,实是儿子自觉头脑昏馈,屡屡做出狂悖之事,且德行菲薄,致使嫔妃之中出此疯魔之徒,实不当再忝居储君之位。恳请父皇另择贤者而立之,儿子只求能在父皇跟前尽孝,平生之愿足矣。”

    皇后面色一沉,转头问皇帝道:“臣妾请问皇上,汪氏一个太子身边的下等宫嫔,与臣妾和太子会有何仇怨,要冒着被诛灭三族的风险如此行事?”

    皇帝不明白她为何有这么一问,只好困惑地摇摇头。

    皇后接着问太子:“已故之人托梦于人,教人为非作歹,太子相信真有此事吗?”

    太子答得很干脆:“儿子纵是愚钝,也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事。”

    皇后禁不住有些激动,她站起来,走到皇帝面前,直视着皇帝说道:“皇上,既然汪氏所供述死人托梦纯系其狡智捏造,而她与臣妾和太子又并无私怨,那么,您说说,她的身后是不是定有主使之人呢?”

    皇帝以为她要揪着东宫不放,穷追猛打,谁知皇后话锋陡然一转:“事情尚未查清,真凶还没现身,太子就急忙忙地上章辞位,这岂不是要代人受过吗?太子难道信不过皇上和本宫吗?”

    她这话说得份量极重,压得太子抬不起头来。

    皇帝听皇后的意思似乎并不赞同废黜太子,忙开口问道:“既然太子是代人受过,那么依皇后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呢?”

    皇后朝着皇帝施了一礼,笑着说道:“臣妾要说的都已经说了。臣妾还盼着喝孙女的满月酒呢。”

    皇帝开怀大笑,连声说好,顺手拿起太子的奏章,向太子掷了过去,假意训斥道:“不肖子,大过年的拿这个来气朕。以后再要如此,朕便真废了你。”

    太子憋了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趴在地上连连叩首道:“儿子不孝,求父皇允准儿子闭门思过,查案之事儿子实无力承当。”

    皇帝用询问的眼光看着皇后。皇后装作没看见,低头把玩着掌中的玉如意,一言不发。皇帝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左右吩咐道:“叫李进忠进来。”

    李进忠走进殿,拿眼一打量殿中诸人的神情,心中已明白了五六分,他施过礼便不再多说什么,只等着皇帝的旨意。

    皇后此时却抢在皇帝之前开口了:“本宫已命人从今日起检视东宫出入人等,缺个掌总的,不妨就劳烦李公公了。内侍省的差事暂时交给杨全义,赏他个副监的职衔,皇上看,这样可好?”

    皇帝咽了口唾沫,只得支应道:“宫内之事,皇后发落便是。”

第七章 惴恐难安(一)() 
独孤婉容因太子昨夜一夜未回东宫,心中牵挂,肚子里的胎儿又闹胎动,天交四更时分方才入睡,谁知一早便被凝香轩领班的宫女樱儿急匆匆地叫醒。听说是刘才人前来请安,婉容有些纳闷儿:昨儿刘才人才和汪才人两人在此陪着她说了大半天的话,今儿一大早怎么又来了呢?

    婉容听左右说起过,原太子妃杨氏一族与张皇后一门代有仇怨,张皇后入主中宫后,她就被迫与太子离婚,出宫后不知所终;而叛军攻占京城时,东宫嫔妃大多死于兵祸之中,因此,东宫的嫔妃并不多,婉容和景暄入宫前,只有汪、刘两位位份不高的才人,汪氏原是杨氏跟前的侍女,而刘氏虽出身官宦人家,却一向处事低调,在众人面前倒像只是个汪氏的跟班的。景暄虽精明通达,但素不喜过问琐务,婉容得太子专宠,位份又高,自然执掌起宫中的庶务。汪才人见婉容的风头盖过景暄,常有事无事地便带着刘才人到凝香轩来坐坐,一来二去地,三人之间十分地熟络。

    婉容只觉身子惫懒,不想动弹,又想刘才人平素为人十分地谨慎、随和,不似汪才人那般喜爱斤斤计较,便吩咐樱儿将她直接请进了寝殿。

    刘才人满脸惊慌地走进来,一反常态,顾不得婉容尚半坐在床上一副似醒非醒的模样,便带着哭腔儿高声叫道:“娘娘,出大事了,汪才人被人抓走了。”

    婉容一惊,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强忍着胸口直窜上来的一阵恶心,颤声问道:“你说什么?汪才人被谁抓走了?”

    刘才人显然受到了惊吓,浑身哆嗦着,断断续续说道:“不知是谁。。。。。。好像是禁军。。。。。。”

    婉容稳稳心神,一边请刘才人坐下看茶,一边叫殿外当值的宦者王保儿进来,叮嘱他到内坊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保儿自从托人调到凝香轩当差,在婉容跟前侍候得十分地卖力。婉容虽嫌他有些势力,但见他平时还算乖巧,对宫中的诸种规矩颇为熟悉,渐渐地也常派他些重要的差事。王保儿去了约半个时辰便跑了回来,脸上竟也带着几分慌张的神色,婉容瞧在眼中,心中一沉。

    王保儿跪倒在地,不等婉容发问,就竹筒倒豆子般接连说出了几个令在场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的消息:初一正午大明宫麟德殿御宴之上发生了投毒谋逆事件;谋逆的主凶是汪才人;太子已上表自请废黜。

    婉容听得胸口怦抨直跳,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过去。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她挣扎着起身,嘶声问刘才人道:“姐姐久在宫中,你告诉我,目下该如何是好?”

    刘才人早吓得面无人色,只是低头啜泣不已,哪还能说出一句话来?

    王保儿此时头脑尚还清醒,他见婉容目光呆滞,心神大乱,忙端起一碗参汤送到婉容手中,低声说道:“娘娘且压压惊,现如今宫中还有景嫔娘娘在,娘娘不妨找她合计合计,也强过在这里干着急不是。”

    婉容仿佛溺水之人突然抓到了一根绳索,眼前登时闪光一丝光亮,也不顾身子沉重,简单梳洗已毕,在王保儿的导引下,直奔马厩而来。

    景暄将婉容让进房中坐下,听完王保儿的禀报,倒不似婉容那样慌乱,只冷冷地对王保儿说道:“你们就是这样当差的吗?娘娘正有着身子,再大的事也不知瞒着些,这一路走来,万一有个闪失,岂是你们能承受得起的吗?”

    王保儿心中本就有愧,听了这话,更是无言以对,只得涨红了面皮垂首侍立一旁。婉容见景暄责怪王保儿,遂替他分辩道:“姐姐莫怪他,恁大的事早晚要知道的。妹妹不嫌唐突此来,实是心中失了计较,才来向姐姐讨个主意的,以往之事,姐姐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景暄拉起婉容的手,说道:“你我既有缘同侍一夫,便如同姐妹一般,怎会睚眦必报。只是妹妹有孕在身,千万不要因心中焦虑,伤了胎气才是。如今之计,你我只须安份守已,静候太子消息就是,只要太子平安无恙,其它无论如何,都不必太过挂怀。”一边说着,一边吩咐锦屏将来兴儿找来问话。

    顷刻间,锦屏气忽忽地回报说来兴儿人不见了踪影。景暄无奈,只得叫王保儿到内坊候着,一旦太子有新的消息,速来回报,又强带笑容对婉容说道:“妹妹既来了,就别急着回去,此时咱们聚在一处,拉拉话,心里反而轻爽些。”

    自打太子回宫后专宠婉容,她二人间便无形之中生出些嫌隙来。尽管景暄并不与婉容争宠,可婉容心中一想起景暄,就隐隐觉得不自在,总是想回避和她见面。几个月来,两人日渐生疏,远不如刚进宫时亲近。

    婉容见景暄临危不乱,又好意挽留自己,心中略生歉意,遂站起身,向景暄施了一礼,说道:“妹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姐姐既如此说,那妹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前些日子,姐姐诞下公主,妹妹也不曾前来探望,还请姐姐宽恕才是。”

    景暄忙起身还礼,含笑说道:“妹妹客气了。姐姐贪赏雪景,以致小产,险些丧了性命,妹妹有孕之身,自应格外注意些。妹妹所赠良多,姐姐心存感念,今儿妹妹来了,正好当面谢过。”

    景暄尽管内心同样焦急,但顾及着婉容的感受,便有意将话题扯开,尽挑些女儿家之间的私房话来与婉容攀谈,又叮嘱了许多临产前应留意的事项,两人不知不觉直聊到了晌午时分。

    派去内坊打听消息的王保儿依然不见踪影,而来兴儿却回来了。

第七章 惴恐难安(二)() 
来兴儿一回到马厩,就被锦屏一眼瞅着,硬拉着他来见景暄。景暄见到来兴儿,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也不顾婉容尚坐在一旁,就劈头盖脸地训斥道:“好个大胆的奴才,竟敢欺骗本宫。你的脚不是崴了吗?这半日跑到哪里鬼混去了?快如实招来。”

    来兴儿从没见过景暄发这么大的火,吓得葡伏在地,连连叩首道:“娘娘息怒,容小的回话。今儿早晨小的起床后便发觉脚伤竟好了,下地行走无妨。当时,小的见娘娘尚未起身,寻思着过年还没去给师叔请安,便想快去快回,到卫率给师叔请个安,再赶回来听候差遣也不迟。谁知,还没有出宫门,小的就被两个黑衣大汉强行带到一处院落拘押了起来。后来,有一个当官儿的把我仔细盘问了一遍,这才将我放了回来。”

    他这番话倒有七成是真的,只是瞒过了与芙蓉相见的情形。景暄哪里知道这些,听他说得真切,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忙追问道:“抓你的是些什么人?关押你的地点是在宫内吗?”婉容在一旁听得又惊又怕,也急急地催问道:“现在宫门都不许出了吗?”

    来兴儿趴在地上答道:“讯问小的的那人是个官儿,身着绿袍,别的小的不知,不敢胡言。”

    婉容突然尖声命令道:“你去,把尚敬叫来,本宫要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暄见婉容面色潮红,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知她心中已恐惧到了极点,而来兴儿所说也着实令人骇然,她也想早些知道个究竟,便冲来兴儿道:“王保儿一早到内坊打听消息,至今未回,你且再去瞧瞧,如能见到尚公公,就请他到这儿走一趟,本宫和独孤娘娘有话当面问他。”

    来兴儿答应一声,身子却没动,他犹豫着要不要将昨晚在太子内坊门前见到的情形禀报给景暄。

    景暄见他仍跪着不起,喝斥道:“我的话你听见没有,怎么像根木头似的,还不速去?”

    来兴儿心一横,抬头说道:“回禀娘娘,其实小的昨夜奉娘娘差遣到内坊打听消息时,内坊已经被禁军接管了。小的眼见他们抓了个女的,听说是宫中谋逆案的主凶,因当时天黑,小的没看清是谁。”

    景暄霍地站起,逼问道:“这些你昨晚上怎么不说?”

    来兴儿想到夏嬷嬷,激凌凌打了个冷战,只是低头不语。

    正在这时,门帘一掀,王保儿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冲景暄和婉容两人作了个揖,笑嘻嘻地说道:“恭喜两位娘娘,太子马上就要回宫了。”

    景暄转过头来看婉容,婉容喜得把手中的茶碗“啪”地一声撂在几案上,高声问道:“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王保儿答道:“今儿早晨小的奉命到内坊找尚公公,可听内坊的人说,尚公公一早就被太子爷叫到了麟德殿。小的只好在内坊等着,直到天过晌午,尚公公才急急地赶了回来,小的向他讲明来意,尚公公请小的代禀两位娘娘,汪才人昨夜已经自裁,皇上驳回了太子的奏章,命李进忠大人检视东宫,太子即刻就将回宫。尚公公奉太子之命,先期回来安排东宫门禁交接之事,事情紧急,不能遵命前来,还望两位娘娘见谅。尚公公还特别交待,两位娘娘处若留有汪才人所赠之物,请及早处置,以免日后生出麻烦。”

    婉容听王保儿轻描淡写地说起汪才人已经死了,想起昨儿还在自己宫中和她一处谈笑闲谈,并不见她有何异常之处,今天好好的一个人就成了杀人主凶,与自己已是阴阳两隔,不觉伤心地滴下两滴泪来。

    来兴儿跪在一旁,听到王保儿说汪才人自杀,陡地想起除夕晚上在夏嬷嬷的小木屋里听到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可不就是汪才人吗?骆三儿他们抓走的那人想必也定是她,这么一来,夏嬷嬷岂不成了汪才人的同伙吗?他继而想到芙蓉,联想起自己竟是皇后派到东宫的一名眼线,不禁五味杂陈,心中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儿。

    来兴儿兀自趴在那儿出神,冷不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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