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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当时显然没有想到她如此失礼地闯进殿,是冲着我来的,当即便撂下了脸,厉声将她斥退,并好言安抚我说:‘樱儿原在后宫,与你情同姐妹,朕都是知道的。论年纪她还比你大着两岁,至今还未曾生养过,眼见得你得了个儿子,心里难免羡慕、焦急,说话不中听,你莫往心里去。待你过两日挪入宫中来住,说不得你们又成了形影不离的一对好姐妹了呢。’”
皇帝的态度似乎给了锦屏莫大的安慰,即连她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景兄,你有何高见?”来兴儿听罢锦屏的一番叙说,似笑非笑地望着景昭,想先听听他对此事的判断。
景昭轻轻把手中捧着的茶碗放回到身边的几案上,微蹙双眉,缓缓说道:“兴儿这一招拔草撩蛇,已立竿见影,收到了明显的效果,这一点毋庸置疑。后宫里的那位已经受到了惊吓,按捺不住,已然主动跳将出来了,这对咱们极其有利。不过,据我判断,她之所以存心当着皇上的面儿,公开指责锦屏驳了她的面子,却并不是出于一时冲动下做出的不智之举,而是有着她的一番用意,大约是想将她与锦屏之间已生芥蒂公开向皇上亮明,以便待锦屏母子挪入宫中后,为自己借故到宝象宫寻畔滋事埋下伏笔,做好铺垫。”
“哎呀,要真是这样的话,孩子会不会因此遭了她的毒手啊?”锦屏经景昭这么一说,唬得花容失色,用手捂着嘴,心慌意乱地向来兴儿问道。
来兴儿却摆出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温言安抚锦屏道:“别急,先听景兄把话说完。或许你带着孩子进宫之时,她已身不由已,非出宫不可了呢。”
景昭听出来兴儿话中有话,目光一闪,继续说道:“还有一点,咱们切不可等闲视之。从方才锦屏的转述中,我发现这宝昭仪在皇上心中确乎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皇上对她的宠爱似乎远远超过了后宫寻常的嫔妃。并且,即就锦屏方才所说,可以做出推断,皇上并没有察觉出宝昭仪此举背全隐含的深意,这也是最令人放心不下的地方。试想,即使将来有一天,咱们有机会向皇上揭露出宝昭仪的真实身份,她也能凭借皇上对她的宠爱百般抵赖,真到了那时,皇上只怕要受她所惑,不肯相信咱们了。”
来兴儿“嗯”了一声,向景昭说道:“景兄,昨晚我托你发份公函给蜀地官府,这份公函已不必再发了。今天我在长安城里就遇到了青橙,并且从她的言谈话语中已基本可以断定,宝昭仪就是她当年收下的那个徒弟。”
景昭和锦屏陡然听了他这话,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还有这么巧的事?但不知青橙此番进京来是做什么的?”
来兴儿目光炯炯地看着二人,摇摇头,答道:“她此次进京是为了赴十年之约,与我师祖青芒所收的徒弟比武一较高下来的。只是她不知听了谁的话,错把我当做了娘娘,以为我就是青芒当年收下的那位徒弟,故而提前乔装成乞婆的模样试探于我。不过,她已与我约定,用另一种特殊的方式和她徒儿比试高下。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两天宝昭仪想必就要设法出宫、离开长安,赶赴泾州去了。景兄方才所言俱在理,明日我也将禀明皇上,离京赶赴泾州,走之前,咱们需得将所有可能发生的危险都设想周全,视情形分别做好安排,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无虞。”
锦屏听说来兴儿明日就要离开长安,担心地问道:“泾州可是吐蕃军的帅帐驻扎地,这青橙要你们到泾州干什么,该不会是要你们两个前去行刺吐蕃大将军纳悉摩吧?”
来兴儿唯恐自己据实相告,会引来锦屏更大的担忧,含糊其辞地答道:“纳悉摩身为吐蕃军主帅,刺杀他哪有那么容易?你想多了,青橙师奶只不过要我和她那徒儿比试比试轻功,看谁先到泾州取回两样东西返回长安交给她,谁就算胜。因此,我此去,前后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到时还会回来的。”
锦屏听他这么一说,才略微放下心来。就听来兴儿对景昭说道:“虽然今天从青橙那儿初步证实了咱们之前的怀疑没错,但稳妥起见,在我离京赶赴泾州的这几天里,还需烦劳景兄多派人手,严密关注宫内的动向,我也会在离京之前,托付吴师叔对锦屏母子入宫后周边的动静多加留意的。”
景昭在座中挺直了腰板,冲来兴儿抱拳道:“兴儿,你就放心吧,我会安排好一切的。决不会叫锦屏母子受到惊吓的。”
来兴儿转向锦屏,叮嘱道:“明日我就送你和儿子进宫,兼向皇上辞行。你入宫之后,尽可向往日一样生活,切不可过于提防,被对方察觉出破绽来。这回,咱们好容易逗引得她主动跳了出来,可不能因小失大,再让她缩回洞中去啊。另外,今日我去探视林树大人,他的精神状态很令人担忧,你在宫中,与皇上见面的机会自然要多些,不妨从侧面劝劝皇上,能够留下林大人一条性命来。”
锦屏不知怎的,想到来兴儿刚回长安才不过一两天的光景,这便又要走,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碍于景昭在场,不便多说什么,遂只以手遮面,冲来兴儿点了点头。(。)
第二百八十章 虚言寒喧()
来兴儿一心惦记着如何才能尽早从长安动身,赶赴泾州,刺杀纳悉摩,取回裂云剑,当晚无心与锦屏秉烛私语,共话别情,早早地便睡下了。
次日天交五更,来兴儿起身洗漱已毕,催促着锦屏收拾了一行带进宫中的日常所需之手,便带着她们母子直奔大明宫而来。
由于来兴儿如今是神鹤军兵马指挥使的身份,而神鹤军又刚被皇帝列入禁军的行列,因此,一家人没费什么周折,就进入了大明宫。早有黄门小宦者代来兴儿、锦屏夫妻二人向皇帝通禀消息去了。来兴儿与锦屏抱着孩子正在含元殿前驻足等候皇帝传见,突听身后有人呵呵笑道:“兴儿此番回京,怎么也不派人知会咱家一声。倒叫咱家好生惦念。咦,夫人和孩儿如何也来了,你们这是要?”
来兴儿转过身,只见一身簇新紫袍的于承恩正笑容可掬地站在自己身后,遂忙抱拳施礼道:“来兴儿见过监军使大人。”
因为于承恩乃是神鹤军的创始人,且如今又是皇帝跟前头一个得宠的大臣,他这个监军使的地位自是高出别人一头。来兴儿既已位列神鹤军兵马指挥使,且敬他是和自己父亲平辈论交的长辈,于是,一见是于承恩,遂主动向他行起下级官员参见上仍官员的礼来了。
于承恩却是极为谦逊,当下也向来兴儿躬身还礼道:“兴儿,你我虽说有通家之好,现又同在神鹤军中任职,但在这大明宫内都是皇上的臣子,自不需如此多礼。”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着抱着孩子站在一旁的锦屏,故作关切地问道:“夫人同兴儿一道入宫,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时令现已入秋,孩子这么小,小心着凉。”
来兴儿忙微笑着向他解释道:“承大人垂询,原是为贞懿皇后殉国以后,雪晴公主一个人住在宝象宫,难免落寞,锦屏又是将雪晴公主一手带大的故人,因此,便带着孩子暂且挪到宝象宫中住上几日,陪陪雪晴公主。”
“唔。”于承恩微微一怔,旋即冲锦屏竖起大拇指,连声夸赞道,“夫人心怀忠义,好叫咱家佩服。前几天,皇上还向咱家问起过拟赏赐给你们的宅子选好了没有,一旦选定,就传旨颁赏给你们,免得时至今日,你夫妻二人贵为侯爵、封君,却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还要寄居于东阳郡王府中。咱家现已在长安城中上好的位置选定了两处大宅子,一时还拿不准哪一处更合你夫妻二人的意,呆会面君之后,夫人带着孩儿去宝象宫陪雪晴公主,兴儿,咱家便陪着你到这两处宅子相看相看,选中了哪一处,咱家也好早一天禀明皇上,正式颁赏给你,好叫你们在这繁华似锦的长安城中也有个自已的家不是。”
来兴儿忙推说道:“蒙皇上恩典,承大人美意,来兴儿一家在此先行谢过了。只是,大人,你也知来兴儿军务在身,今日一早入宫,就是为见皇上向他辞行来的,请恕来兴儿难以从命。”
于承恩听来兴儿如此说,倒也没勉强他,不经意地问道:“咱家听说,兴儿你好像前天才回到长安,怎么只住了两晚,今日一早就要走?虽说目前西疆大战在即,可据咱家所知,吐蕃新从其西部边境抽调北上的十万大军还驻扎在吐谷浑境内,难道军报有误,这支人马已经开进西疆来了?”
来兴儿明知于承恩这是在借机向自己探听西疆军情,却因自己此番赶赴泾州事属绝密,泄露不得半点消息,遂漫声敷衍他道:“来兴儿此次系只身回京向皇上当面禀奏吐蕃意欲五路并进,对我朝廷发动灭国大战的消息,麾下有几千名从凉州带回来的兄弟至今还在汾宁没有妥当安置,今日特来禀明皇上,请皇上允准来兴儿即刻返回汾宁,率领麾下兄弟尽快进入皇上指定的防区驻防,以备不时之需。大人莫要误会。”
“咱家原以为皇上将神鹤一都的番号赏赐给你所部,是欲要你率领一都将士驻守宫禁,以充宿卫,却没想到连你这枝人马也派去西疆与吐蕃人开战。如此,咱家也须得向皇上建言,尽快将项知非所部之二都、三都两枝人马也调至西疆驻防,免得事到临头再因兵力不足,使得吐蕃人长驱直入,再度攻至长安城下。”于承恩晃着脑袋,煞有介事地说道。
来兴儿无心与他在此多做纠缠,眼瞅着报事的那个小宦者远远地跑了回来,便向于承恩抱了抱拳,快步迎上前去,问道:“小公公,皇上答应见我们了吗?”
那小宦者久在宫门处侍侯差使,一眼看到于承恩站在来兴儿身后,遂匆匆向来兴儿支应道:“皇上有旨,着来兴儿立即前往延英殿见驾,其夫人锦屏不必见驾,着人引往宝象宫安置即可。”不容来兴儿再多问什么,颠颠地跑至于承恩跟前,十分麻利地躬身施了一礼,一脸佞笑着讨好于承恩道:“今儿可真是赶巧了,皇上才吩咐小的要请大人您到延英殿议事呢,就叫小的在这儿遇到了大人。大人您可真是体恤小的。”
锦屏抱着孩子站在不远处,耳听得小宦者如此肉麻地巴结于承恩,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强忍着笑冲那小宦者问道:“皇上既有旨,着人引我到后宫安置,怎么只见你一个人?你是先引着我到后宫,还是要引着于大人到延英殿去见驾呢?”
小宦者顿时便没了主意,心中虽然想要先引着于承恩去面君,却也不敢开口说出来,得罪了锦屏,只傻呵呵地立在原地望着于承恩笑,盼着他替自己解围。
于承恩情知锦屏是听不惯小宦者说的那些肉麻话,存心戏弄她,把脸往下一撂,训斥小宦者道:“没长眼的东西,咱家和抚远侯去延英见驾,还用得着你在前面引路,还不快引着夫人到宝象宫安置。”
那小宦者得了于承恩明确的指令,这才怯生生地来在锦屏面前,侧身让道:“小的这就为夫人引路,夫人,请吧。”(。)
第二百八十一章 佛面蛇心()
来兴儿和于承恩二人赶到延英殿时,却见睦王李启并裴百药、韦敞两位宰相都在殿内,皇帝面色阴沉地坐在龙座之中,只手支颐,似乎正在冥思苦想着什么。
眼见得来兴儿和于承恩联袂赶到,皇帝略微动弹了下身子,向二人示意不必施礼,尔后单向睦王李启说道:“人都到齐了,睦王,你身为兵马元帅,还是先由你说与他们几个听听吧。”
李启躬身答声是,转过身,面朝向来兴儿等四人,朗声说道:“诸位都是父皇一一点名,传请至延英殿会商军务的朝廷重臣。想必大家都已听悉,吐蕃勾结吐谷浑、突厥、南诏,以及危不全伪燕残部,兵分五路,拟对我朝发起灭国大战。昨日得到蜀地军报,南诏已率先出兵,以五万大军入侵我剑南西道,几乎与此同时,驻守汾宁的副元帅景云丛也向皇上发来急报,称吐蕃十万援军已越过两国边境,进驻我西疆陇右境内,大战可说是一触即发,形势十分危急。”
殿内其余四人听李启说到此处,尽皆面面相觑,脸色无不变得凝重起来。韦敞身居门下侍郎,职在诏命传达,率先向李启拱手说道:“前日皇上向河北、淮南、浙东诸道下达的调兵诏命已用六百里加急驿传至各道、各藩,料想除浙东路远,诏命或许还未到达,其它各道应该在昨日就接到了调兵诏书。倘若一切顺利的话,不出旬月,朝廷便可从各处调集近二十万大军分赴西疆、剑南御敌,这么一来,至少长安可以庶几无忧矣。”
“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