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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只站出来十多个,其中一人哭道:“周先生,你要给我们做主啊。这些龟儿子不是人,我们从宜宾走到成都,才半个月不到就病死累死了两个!我隔壁的杨大哥,发起高烧还没死,他们就丢在路边上不管了!”
送兵头子生气道:“我咋管?你说我咋管?我倒贴钱给他看医生啊!”
“说得好,你很有道理,”周赫煊冷笑一声,突然大喝,“给老子全抓起来,让他们团管区司令亲自来领人!”
没人动手,因为不知道该谁来动手。
周赫煊指着负责接兵的团副说:“你还愣着干什么?手里拿的是烧火棍啊!”
那团副为难道:“周先生,我没有抓人的权力。”
周赫煊怒道:“抓人,立刻!出了事我负责。”
“那个……”团副还是不敢动手。
周赫煊冷笑道:“是要让我去请示何应钦,还是直接找常凯申评理!”
团副咽了咽口说,这两尊大神抬出来,他顿觉压力山大,硬着头皮下令道:“全部带走,押送到重庆交由上峰处置!”
“我看哪个敢动,老子又没犯法!”送兵头子也怒了,他手下五六个兵举起步枪武力拘捕。
周赫煊理都不理,这些瘪三翻不了天。他对身边的李凤元和牛开阳说:“把人带回宜宾,其他四川壮丁也送回原籍,钱我来出,听到没有?”
“听到了。”二人昂首挺胸回答。
“先生,救救我们嘛!”
“我给你跪下了!”
“先生……”
贵州的壮丁齐刷刷跪下一大片,周赫煊只能视若无睹,内心纠结无比的快步离开。周赫煊不敢管,也没法管,因为贵州来的壮丁属于正常征兵,他阻拦的话等于破坏抗日征兵工作,官司打到老蒋那里也不占理。
南怀瑾跟随周赫煊来到城内的旅店,他问道:“周先生,真没法改善这种情况吗?”
“没有。”周赫煊无奈摇头。
想要杜绝或改善抓壮丁的惨事,就必须建立一套有效可行的征兵系统。
首先,必须要有完善的户籍信息。一个地方有多少适龄青年,需要多少劳动力才能支撑地方农业,具体哪家什么情况……这些统统需要事先知晓,否则就要出乱子。
而这在民国是不可能的,就算现编户籍,编到抗战结束都编不出来,因为缺乏可靠的基层官僚。编户人员必须会写字和算术,这就是个大难题,文盲率太高了,找不出来那么多念过书的统计人员。就算统计人员到位,那还得挨家挨户去调查,还得配向导和武装护卫人员,还要严防公务人员与地头蛇勾结。
其次,即便有了户籍信息,那还得有人认真执行。如何动员,如何征兵,如何运兵,如何保障兵员的衣食住行……这些都需要一套新的公务员系统,凭空是变不出来的,组建这套系统又牵扯到太多其他的东西。
就算以上这些全部实现,但依旧从技术上无法执行——因为皇权不下县!
从明清到民国,官府顶多控制到县一级,就算征税都需要地方士绅、乡老、小吏来执行。等于是把收税任务承包下去,怎么收、收多少、向谁收,都由地头蛇说了算,县长只需要看到收上来的钱粮即可。
抗战时期征兵也是这样,国府命令发到县长、市长那里,再承包给乡长、镇长、保长、甲长。
收税,地头蛇们要从中吃一层;征兵,地头蛇们同样要吃一层。
若想绕开地头蛇直接收税征兵,那就是跟整个地方势力为敌,到时不知会发生多少“民变”事件。
想要有所改变,只有一个可行但不切实际的方法——消灭地主阶级!
而且,就算把地主阶级消灭了,还得整肃军队,整顿送兵和接兵的那些人。绝大多数的壮丁死亡,都归咎于那些喝兵血的家伙,他们把不断的送兵接兵当成敛财手段,弄死一批再来下一批,反正每个死去的壮丁都有财政拨款。
即便换周赫煊来当国家元首,在征兵一事上,他也不见得比老蒋做得更好。所以他不想劝谏,也懒得反映情况,因为就算老蒋给他最大的权力,让他来负责处理此事,周赫煊也绝对束手无策。
还是那句话,国民政府已经烂到根子里了。
不过虽然无法彻底解决问题,但作为穿越者,周赫煊还是心有不甘。至少,他必须做些什么,让糟糕的情况稍微变得不那么糟糕。
932【派出记者】()
自武汉沦陷以后,《大公报》总部就搬到重庆,由张季鸾主持工作,而胡政之则担任香港分社主编。两人的职务没有高低之分,同样都很要紧。重庆总部主要关注国内之事,香港分部则主要关心国际新闻。
周赫煊还在成都的时候,就给张季鸾、成舍我、张恨水、史量才打了电话,约他们在3月10日于重庆周公馆聚会。
二月二,龙抬头。
这是传统农历中的“青龙节”,也是传说中的“土地诞”。不管是龙神还是土地公的生日,反正今天是要祭祀的,古时皇后送饭、皇帝亲耕,以保证一年的农业丰收。
周公馆附近就有几块农地,小麦郁郁葱葱,油菜花已快凋谢,看那模样就是个丰收之年。
成舍我和张恨水走在山间小道上,一路欣赏着盎然春色。
“心远,你说周先生约我们有什么事?”成舍我问。
张恨水笑道:“普通聚会吧。”
成舍我摇头说:“我看不像,他电话里的语气有些着急。”
“管他那么多呢,周家的伙食好,今天又能够美餐一顿了。”张恨水乐道。
两人从周公馆后大门进入,来到会客厅时,才发现史量才和张季鸾也在。
史量才笑着招呼道:“二位快来看,这是明诚从富顺文庙带回来的照片,简直匪夷所思。”
“什么照片?”张恨水凑过去。
“裸童,”张季鸾说,“崇圣祠房顶上的,多稀奇啊。”
几人传阅着照片阵阵惊叹,对裸童的来历各种猜测,但终究还是没能破解这一谜团。
闲聊片刻,张恨水突然问:“明诚兄,你今天约我们来就是看照片的?”
周赫煊突然收敛笑容,摇头道:“不,另有要事,我需要诸位先生的帮助。”
“请讲……咳咳咳!”张季鸾连声咳嗽,他的身体不是很好。
周赫煊把抓壮丁的情况详细诉说一番,郑重道:“我打算做一份调查报告,派记者分别前往云贵川湘豫粤各省,搜集国府征兆壮丁的详实数据。”
早在1939年的时候,抓壮丁就已在各省激起数次民变,但总体来说还不算太糟糕。
特别是抗战初期的两年,新兵以自愿参军为主。1939年前后开始抽丁,就是各家抽签决定谁参军,除了少数急于立功的地区,大部分的情况都比较正常,而且壮丁死亡率也很少超过一成。
但这玩意儿是愈演愈烈的,因为国府对基层和军队控制力奇差,导致许多人的胆子越来越大,开始把抽丁参军作为谋利工具。加上1940年征召兵额突然变多,而且法币贬值、物价飞涨,国府拨发的征兵款本来就不够用了,被层层侵吞后所剩无几,连壮丁一路上的饭钱都不能保证,于是壮丁死亡率呈几何倍增加。
根据蒋梦麟的回忆录来看,他1941年夏天访问一个壮丁收容所,700名壮丁从广东曲江走到贵阳,竟然死得只剩下17个——途中无人逃跑,因为赤地千里,就算逃了也是死。
蒋梦麟遇到的应该是个特例,毕竟97。5%的壮丁死亡率也太恐怖了(送兵的懒得给他们烧开水喝,也不准他们自己生火,于是路上喝生水集体患了痢疾,得了病自然更不可能给药医)。
在座的都是报界人士,他们对壮丁情况有所了解,但都只停留在前两年的老印象中,还没对今年的情况有新的认识。
成舍我说:“《立报》的记者不够用啊,别说是外省,就是川内也没几个记者。”
张恨水笑道:“我亲自到湖南或广西走一趟吧,就当是沿途采风了。”
史量才说:“这个新闻视角有点意思,《申报》可派三名记者采访。”
张季鸾道:“《大公报》也派三名记者。”
显然,这四人都还没引起重视,因为国家需要士兵打仗,抓壮丁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周赫煊也不刻意说服他们,等记者采访回来就知道厉害了。他说:“我是这样计划的,每省派去三名记者,以红十字会工作人员的名义,沿途采访壮丁收容所。遇到任何情况都不能暴露记者身份,把所见所闻全部记录下来,然后再回到重庆来进行汇总。”
成舍我苦笑道:“《立报》真没那么多记者可派。”
周赫煊说:“记者不够就另外再招,但派出去的记者一定要可靠沉稳。”
“行吧,你也是股东,你说了算。”成舍我没再拒绝。
张恨水道:“我亲自去湖南。”
“记者们的红十字会身份我来解决。”史量才道,他是中国红十字会副会长。
“那就拜托了!”
周赫煊说着又强调:“我再提醒一遍,记者不要擅自发稿,因为这会影响民众参军报国的积极性,也会严重打击前线官兵的士气。”
“明白!”众人听周赫煊说得郑重其事,也都开始重视起来。
三份报纸的记者很快被派出去,不到半个月,周赫煊就收到第一封记者来信。
那记者负责川东地区的采访,在信中如此说道:
“周先生敬启……我出发的第二天来到万州,那里正好有一支湘西来的送兵队伍……我的红十字会身份让他们放松了警惕,兼且我随身带着药品,所以他们对我非常敬重。领头的人还向我打听买药途径,说想顺便买些特效药回去倒卖……壮丁的惨状令我触目惊心,他们大部分是被抽丁入伍的,但每人的安家费竟只有1元钱(是1元法币,不是现大洋)……”
“我又向送兵的那些人打听,他们也不加隐瞒……从湘西送壮丁到重庆,每个壮丁的沿途伙食费国府拨款3元,这在两年前还勉强够用。但随着物价上涨,3元钱的伙食费都不足熬粥喝。而当地团管区司令竟每人克扣1。8元,只剩下1。2元用于壮丁伙食,这剩下的1。2元伙食费还要被送兵的人克扣……”
“壮丁们长期翻山越岭,体力消耗本就严重,他们却每天仅能喝一小碗稀粥。大山里夜晚寒冷异常,团管区并未准备足够的防寒之物,不少壮丁又冻又饿很快就生病了。生病者根本没有得到医治,还会被鞭打着催促赶路,实在走不动就被遗弃在路边……”
“这一支送兵队伍,从湘西出发时有800壮丁,走到万州时只剩下648人,且个个虚弱,患病者近半……”
“周先生,我会继续采访下去……由于通信不便,所有采访材料将在回重庆时送交,请静待。”
周赫煊读完这封信,竟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壮丁死亡率不到二成,这已经超过周赫煊的预期了。
933【大轰炸与报告书】()
时间转眼就来到五月,负责在川内采访的记者陆续回来,汇集成7万多字的壮丁调查报告。
而整个五月,重庆市民都是在轰炸中度过的。
日军大本营制定出“101作战协定”,由海军航空队负责主导执行,陆军航空队负责协同作战。日寇从各战线调集飞机近300架,对重庆进行集中持久性轰炸。重庆广阳坝机场已经不敢用了,日机又连续轰炸白市驿和梁山机场,并对成都、温江、南充、宜宾等地进行大轰炸。
但凡是建有机场的四川城市,都逃不开被日机轰炸的厄运,日寇的目标就是彻底摧毁中国空军力量。
中国空军健儿奋起抗击,但终究寡不敌众。
连续半个多月,几乎天天都有空战,中国战机已然消耗殆尽。当初到周公馆做客的14名青年飞行员,如今阵亡过半,仅剩下5人还活着,接连收到阵亡通知书的林徽因不知哭了多少次。
在将中国空中力量消灭后,日寇随即把目标转向主城区,每天分两到三批对重庆进行狂轰滥炸,持续时间长达10天。
重庆市区内硝烟弥漫,尸横满地,到处废墟。人们甚至都被炸得麻木了,连修复工作也懒得进行,反正今天修好明天又被炸烂。一户户都住在窝棚里,随时准备跑防空洞。
周公馆也被炸了一次,后大门和花园都落下炸弹,爆炸气浪将所有窗玻璃全部震碎,幸好都躲在地下室里无人伤亡。
到了六月份,日军对重庆的轰炸终于减缓,人们开始进行着恢复重建工作。
周公馆的后大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