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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韶抚掌大笑:田氏商队舟行万里,岂能没有造船良工!
刘备向其讨要,田韶自然满口答应。
席间,田韶托醉,又向刘备讨要一处白湖水榭,往来落脚。刘备也点头答应不提。
宾主尽欢,耿雍和刘备搀扶多喝了几杯的老族长而去。目送刘备所乘扁舟抵达楼市,环视水天一线的万家灯火,田韶眼中有精光闪烁。
母亲和公孙氏的表情说明一切。
你才多大?便问人讨要美妾。
刘备百口莫辩。正待把这些妖精送往陈逸处,却被母亲呵止。
岂非祸水东引?陈逸尚未及冠,血气方刚,整日艳婢环绕,**蚀骨。岂能长久?
刘备无言以对。
倒是公孙氏出言相劝:与人解忧,小弟也是好意。只怪那辽东田氏误会其意,好心办了错事。母亲切勿动怒。
母亲叹了口气,居高冲刘备说道:明日且传我话,以后皆称公孙氏,女君,或少夫人。
公孙氏面泛桃花,欲语含羞。整个人紫气东来,喜上眉梢。
刘备这便叹服,果然是母亲。公孙氏命运多舛,孤苦无依。一身二主,生死只在一念之间。受不得半分刺激。刘备与她少年相识,相知。有她常伴母亲身侧,才能令刘备心无旁骛,临窗高枕。于情于理,断不能舍她而去。即便年长,却盛世美颜,风姿瑰丽。孤芳岂能自赏。刘备天生麒麟子,母亲默记名篇数百,皆非常人可比。如今复爵,贫贱之交,更不能舍弃。
这是坐实了正妻的名头。
听闻刘备广纳艳婢,便有各式人等,托人来劝:切莫纵欲伤身。
刘备叹气。本侯才几岁?
甘罗年十二为上卿,可他年十二能生子吗!
有悖人伦,岂能强求。
恩师卢植听刘备细说此事后,问道:可有心得?
刘备轻轻点头:所托非人也。
恩师又道:物尽其用,人尽其责。你能识人,还需能用人。
刘备只有慢慢领会。
给陈逸寻找女婢的事,便交给了母亲。不久,几名族中健妇整日出入陈逸宅邸,将他照顾的十分周全。
母亲说,既是太傅之子,楼桑定要照顾周全。待偶感风寒的太后生母病愈,士异便将她悄悄送进侯府。刘备请去七楼与女道为伴,整日殷勤款待,也算是尽到了地主之谊。
此时,还没十常侍一说。宦官之间也勾心斗角,争斗不休。互相拉帮结派,党同伐异,内斗不止。
比如有心向太后者,有心想陛下者,还有心向大贤良师者。灵帝刚刚元服,不通政事。玩心且重,整日飞鹰走犬,乐得逍遥。政事多假手于宦官。朝政日非,以致天下人心思乱,盗贼蜂起。
高楼浓阴,自有风来。
公孙氏将田韶送来的艳婢,编组成伍,传习剑术。刘备的练功房整日娇喝声不断,成为老宅一景。
要说还是少夫人,手腕高妙。少君侯得此良妻,我等可高枕无忧矣!年龄大些又有何妨?且不知武帝与陈阿娇?亦女大十余岁也!
陂渠渐已修通。翻车多在架设。旱地改水田,有条不紊。桥楼拔地而起,年末或可齐备。白湖船坞,水军校场先行使用。水榭也建了几座。水砦却是最先完工。
除了不设邑门的来去自由,楼桑可谓固若金汤。
黄骠马和一众母马,先后怀胎。青駹马出力甚伟。苏双整日忙里忙外,好生喂养。刘备教给他的文字和算术,日渐熟络。一笔一划,字迹越发工整。自行出入侯府,整个人开朗了许多。刘备复不复爵,对苏双来说并无差别。反正,刘备一如既往待他如兄弟。他也一心盼着刘备的好。
可恨马少。无法组建一支骑兵。
普通耕马驽马只能耕田拉车,做些农活。良马价高,恰逢楼桑大建,花钱如流水。刘备也无余钱买马。
等等再说吧。
年前杀贼,令顺阳卫声名重现。无奈举族庇入侯门,仇家也无可奈何。
魏吕二将却不敢大意,日夜提防。生怕混入细作。
又见县中公车,从校馆怏怏而出。
恩师再一次拒绝州郡的征辟了吧。
还能有几次?
1。83 尚书来访()
醉心酿酒的郭芝新购了一处宗人宅院,落户楼桑。准备把家眷接来同住,似不打算返回南阳。
也是。只有设身处地,方知楼桑之便利。别的不说,汤池、公厕,此两项,就远超各地州郡,便是洛阳禁中也无出其右。
这日午后。一辆宽大的牛车,打西边官道缓缓驶入楼桑。
一路未受刁难,甚至连询问的人都没有,便畅通无阻的入了市中。刚刚在酒垆前停稳。便有仆从赶来,请客下车,将牛车牵往后院。牛车上的乘客,闻香而来。刚在垆前站定,就见一樵夫坐在廊前,脱去草鞋,将双足伸入廊下水道,在溪流中洗净双足,又赤足站起,换上一双公用的木屐,入了酒垆。
见廊下排满了供人换用的木屐,来客不禁暗自点头。
一路坐车而来,鞋上无泥。来客还是入乡随俗。除下鞋袜,依样坐在廊下,濯足穿屐,步入酒垆。
一楼皆通铺。矮几排成长列。两列之间以屏风相隔。酒客两两对坐,共用一案几。觥gong觚gu壶杯,皆用青瓷。除了饮酒,还有糕饼小食,各类下酒的小菜,以及爽口鱼脍(生鱼片)。酒客们或高谈或低笑,气氛热烈。
二楼是雅座。两张高背坐榻对面而放。与置在当中的矮桌围成一个雅致的空间。前后皆有棂花窗格,即通透明亮又能确保私密。雅座可坐四人。汉律,三人以上无故群饮酒,罚金四两。四人饮酒,必有来由。当然,在楼桑找个正当的理由,实在是太简单。乔迁、受雇、娶亲、交友……信手拈来,不要太多。再者说,少君侯向来宽以待人,手下刺奸断不会因饮酒而罚人金。
三楼是包厢。偌大的厅堂,被隔成南北两排精致华丽的包房。房间前后开窗,中置歌舞乐台,上首设主位,左右各置食案数张。食案长三尺、宽两尺、高九寸。有拦水线,饰黑漆,朱绘几何形花边;案面红漆四组,黑漆一组,黑漆面上朱绘星云纹。红面上用金粉绘几何形纹样;用金粉和黑漆绘星云图案。案底黑漆,中部朱漆隶书“千秋”,下刻“楼桑”。案采用‘蹄状足’,精美牢固。
据说楼桑寿宴、婚宴,多在此处。
来客沿中间长廊,一路走到名叫‘长水’的包房,推门视之,旧友正在。
今日是恩师卢植宴客。刘备岂敢怠慢,命宗人好生服侍。
“子真兄!”恩师急忙起身相迎。
“子干贤弟。”崔寔笑着步入房间。来客正是因党祸免归的前尚书。若非刘备以磁垫解其寒痹痛症,去年便已辞世。正值夏末,暑热未消,崔寔一路舟车劳顿,赶来楼桑,只为劝说好友。
“不知兄长所为何来?”自坐东席的卢植其实已猜到。
“愚兄特来做说客。”崔寔坐于西首。
卢植苦笑摇头:“可是为州郡征辟?”
“然也。”崔寔是想说服卢植出仕为官。然而一心想把刘备育成才的卢植,却志不在此。
“兄长,出仕只我一人荣辱,而授业乃事关社稷。”卢植把刘备比作光武,此心可昭日月。
崔寔点头:“贤弟心思,愚兄岂能不知。然,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楚南有鸟,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人心思乱,盗贼蜂起。天将变矣。光武若不举兵,翦灭群雄,今汉何以中兴?”
卢植沉默无语。
崔寔又道:“孟子言: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何为师?以身证道也。”
卢植长揖一礼:“弟已尽知。”
两人皆世之大儒,点到为止。卢植想通一切,这便释怀。美酒美食,就着窗外晚风稻浪,人生快意,莫过如此。
“难怪贤弟乐不思归。如此人间仙境,愚兄怕也不想归家了。”崔尚书手书的‘乐不思归’仍高悬西阙下。
卢植笑道:“兄长便留下又有何妨。”
“如此,愚兄便小住数日,看看这世人皆赞的楼桑。”
崔寔到访的消息,刘备隔天方知。这便急忙赶往校馆后院精舍,登门拜见。见崔尚书气色红润,精神矍铄。这才放下心来。诸如寒痹这样的慢性病,最是磨人。年迈气衰,经不起病痛折磨而一命呜呼者,大有人在。磁垫对寒痹有奇效。崔寔并无大疾,寒痹症消,身体自然康健。健步如飞还差点。举止如常,行动自如,却掺不得半点假。
前次有大儒刘宠小住,成了校馆的三师之一。如今崔寔又来,估计也不会走。
想到这里,刘备幡然醒悟。恩师卢植怕是要出仕了。
刘备心里,早有准备。
不然,后来恩师也不会去平定黄巾之乱。
果不其然,不久后,恩师被征为秩比六百石的博士,正式步入仕途。
然而,貌似还有一种状况叫:辟而不就。
恩师虽接受了博士的官职,却并不就任。仍在校馆教书育人。院中有四位鸿儒。三间馆舍显然不够。刘备再次扩建校馆,成了一栋别致的圆楼。类似后世的客家土楼。取名:学坛。又称楼桑学坛。
四位鸿儒同时开门授课,天下震动,一时无两。
按母亲的话说,此乃楼桑文胆。不容有失。
刘备这便加派人手,日夜换防。好在是圆楼,抱元守缺,进出只有一门。再加楼外有高墙望楼,门外立双阙。一般蟊贼插翅难飞。
崔寔善政论典籍。号称通儒。所授多是为政治民之术。深得游学士人推崇。所谓‘通儒’者,《后汉书·杜林传》:“博洽多闻,时称通儒。”指通晓古今、学识渊博的大儒。
从弟子的年龄上说,卢植门生最小,刘宠门生稍大,崔寔门生更大,陈寔门生最老。
所学也各有不同,楼桑老幼皆可就学。
北地豪强大族皆托人投帖刘备,想族中子弟前来楼桑就学。信中千恩万谢,并奉上足量学资。更有甚者,辽东田韶竟捐资数百万,以求其子能入学楼桑!
这,似乎是一门生意啊。
收钱收到手软的刘备,很是惭愧。
也无怪刘备惭愧。楼桑学坛所收学资,甚至超过了寝垫!一个豪门子弟的学资,以百万计。只需收十名,就是千万钱!楼桑最次的麻垫,不过千钱。需卖一万张,才能抵上十人学费!
问过恩师,如此是否不公平。
恩师反问道:千万钱能资助多少寒门庶子?
刘备恍然醒悟。
恩师又言:豪门寒门,皆是百姓。若豪门越豪,寒门越寒,乃政之失。寒门亦能出贵子,方是为君之道。
刘备字字铭记在心。
1。84 百工居肆()
诸如楼桑寝肆这样,雇佣大量人手的状况,其实在当下很普遍。
雇工普遍存在于大中型私坊主开设的商肆作坊之中。他们属于有技艺的工匠,与雇主之间没有任何的人身依附关系,以技艺来获取报酬,且在社会中有一定的地位,非私属徒、奴婢所能比拟。
小作坊主,使用的劳动者多是家庭成员,或雇佣一二名工匠进行生产。出于保密的考虑,技艺往往是父子相传,禁忌外人染指。
尽管工匠的身份是编户齐民,但必须接受‘市籍’的管理。向朝廷交纳重税。
楼桑邑的商肆作坊,多是刘备家所有。
比如耕种溪谷良田的宗人,便是雇佣的‘佃客’。家中专职绩、织、染等的女工,称为‘女红’。还有专管酿造和饮食品‘典馈’。专管养蚕的‘蚕妾’。专管缝拆浆洗的‘缝人’。为家中楼阁上色的‘漆工’。酒垆中招呼酒客的‘酒家保’等等。
治舍盖屋、伐薪作炭、种禾织垫、造船架桥、通渠铺路,各有人手。
所谓‘民工于市’,就是指但凡需要某个方面的工匠,便可到市场去雇佣。受雇之人称:客庸。
客庸一月千钱。一般雇工的报酬,一月当在千钱左右。但此为杂工的报酬。若是良匠,报酬更高。受雇于官府的工匠,由于其技术高超,故报酬当会高于‘卒践更’(一种徭役。轮到的人可以出钱雇人代替。受钱代人服役叫:践更。一月二千钱。)的工钱。
换句话说,不想被抽去徭役,可以出两千钱,雇人代替。
而官府良匠的庸钱,要超过两千。
寝肆雇工的平均收入,已经超越了‘卒践更’。许多熟练工的报酬,甚至超过了官府良匠。被称为:侯府良工。
且与一般的市籍庸工不同,楼桑雇工都有田产。
市楼建成后,市长耿雍的官舍便从赀库搬到了楼内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