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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府中数人饮酒吃饭的时候,雨中一名远来的信使,急急忙忙冲进府邸当中,将一封急信交到侍卫手里,再辗转到大厅时,王匡连忙使了一个眼色,挥手:“让都督先看。”
原本想要推辞,却在不经意间,公孙止瞥到素帛上露出的豫州字样,当下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展开,一眼扫过去,脸色沉了下来。他目光抬起看向李恪:“立即通知阎柔、牵招他们既定的计划改变,不攻冀州了,让他们带着兵马和并州骑兵直接去上党驻扎。”
旋即,起身抓过仆人手中叠着的披风,呼的一展披到肩上,大步朝外走,“其余人随我返回豫州许都。”
“不攻袁绍了?”
公孙续、典韦互相看了看,连忙追上去,大步走入雨幕里的身形回过头,声音冰冷:“不攻了,要不了多久,袁绍自己也会退兵,豫州发生瘟疫,正在朝兖州蔓延……如今正是盛夏,一旦传播过了黄河,冀州自身都难保。”
说出这句后的时候,风雨扑在脸上,典韦等人也俱都惊骇,瘟疫二字犹如恐怖的梦魇,让人难以不色变。这样医疗卫生严重欠缺的时代里,更别提疫苗之类的事,一旦传染开,那是难以估计的死亡人数。
“。……我们的骑兵不能冒这个险,所以让他们都去上党郡驻扎,我只带一两百骑回许都,谁愿意跟我去?”
城外,回去临时驻扎的营地里,公孙止望着火速赶来的一众将领,便是这样开了口。
而在这个时候,豫州南方叶县,烈日烤灼着大地,街道上行人匆匆而过,家家户户大多紧闭门窗,不少饿的皮包骨瘦的身形扑倒在路上,脸上苍白已是没了气息,收敛尸体的兵卒合力用着木叉将人叉上辕车拖走。
曹昂与武安国、芸娘走在原野外的山麓上,望向远方平坦的原野,都是密密麻麻的难民不断的朝四面八方迁移,不时有人走着走着就倒了下来,草丛、树林、河岸上随处都能见到腐烂的尸体。
恶臭、疫病的气息弥漫着整个活人的空间。
第三百三十八章 河内王匡()
“。……小司马,你初来乍到,并不知晓我老潘可是都督麾下数一数二的上将,你现在还小,那是不知道这把斧头的厉害,曹军那边也有个使斧头的,与我相比根本不是一层面……嘿嘿,如今我已拜扬烈将军,将来你多学多看,保证能赶上我。”
“那是杂号将军……”
“。……杂号将军也是将军……扫尾巴(松鼠)就不是鼠了?榆木疙瘩。”
“。……是……是么?”
天上雨线随着风斜斜的摇曳,雨中行进的一支上万骑分成几段前前后后蜿蜒在通往河内的官道上,湿冷沉闷的雨天,只有潘凤的话语硬拉着名叫司马懿的少年东拉西扯说一些话,声音很细微,但到底在这样的雨天里带来了许多生气。
马蹄声从前方过来。
一名披着蓑衣的传令骑兵离二人不远后,勒停下来,拱起手:“潘将军,卑职授命请司马懿过去一趟。”
“是。”少年呼出一口气,随即面露一丝惭色,朝旁边膀大腰圆的潘凤,抬手:“将军,都督召见,懿先过去了。”
潘凤扶了扶有些歪斜的牛角盔,肃穆的点了点头,朝他一摆手,语气威严:“去吧去吧,正事要紧,不过你忙完了事再来寻我说话,仲达小小年纪正是好学的时候,该有严师教导才行。”
那边的传令骑兵脸上努力压抑着嘴角,而司马懿连忙拱手:“是,不过懿已经拜温侯为师。”
“嗯……。都督召见要紧,你先过去吧。”潘凤目送少年与那名骑兵没入雨幕,皱眉后望蜿蜒前行的队伍后面,“谁说拜师只能拜一个的,不行,我的去找吕布商量商量。”
前方泥泞的道路上,雨点密集的打在甲胄发出轻响,牵招领着队伍与来回奔行的传令兵发出或接受消息,控制着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公孙止骑着绝影,在雨点里与阎柔、公孙续交谈着什么,不时抬起头望向北面隐约的山峦轮廓,“在河内野王停留一段,放弃走天井关,让王匡拿出点补给,直接奔袭汎亭鹿肠山,袭击朝歌。”
过来河内时,斥候快骑已经将消息传达回来,虽然不是很详细,但已经知晓眼下最近的一支冀州兵马乃是颜良所领的一万多人,何况战场在山麓上,对方主力也基本上山,公孙止要偷袭,也只有一个目的。
“。……颜良所部的粮草囤积在何处,我要在野王休整的这段时间就要清楚,人马不够,就让李黑子斥候也上去。”之后,言语顿了顿,公孙止收回视线,身后有马蹄声践踏着积水过来。
少年提着一杆画戟,有些意气风发,纵马跑到近前,站着雨水的脸上,露出恭敬:“见过都督,不知找懿来有何吩咐。”
“该叫我兄长主公。”公孙续自父亲死后,对于身边的兄长感情有些复杂,既视为兄,也视为父,每日言行举止多是崇敬的,甚至每天起来第一件事便是给兄长请安,周围若有人言语有逾越的地方,他忍不住会出言纠正。
“你们先去忙。”
这边,公孙止轻声说了一句,挥手让阎柔和公孙续返回队伍里,招手让对面的司马懿跟上自己,两人一前一后徐徐走在雨幕里。
“那日你想找到屠司马家的仇人,今日已我派人去找河内郡太守王匡,现在估计已在城中等候,待队伍在城外驻扎休整的时间,你随我一起进城见见他,有什么问题直接问。”
马背上,少年有些恍惚,有时候回想往昔家中,好多次夜里都从梦哭醒过来,自被贼人杀了全家,自己也被温侯一家救下,这些年里,随着一起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将司马懿的眼界开拓到了往日书中难以知道的地步,他心中埋着家中血仇外,也幻想着将来扬名立万重新建起司马家,做一名与师父一样威名远播的将帅,然而,还未等他练就武艺,徐州就已经破了,之后,另一个人迅速的出现在他面前,并将他招入了门下,有些时候,命运就是这般接踵而至。
少年在马背上沉默了片刻之后,抿唇眼眶微红,说了句:“好。”随后,翻下马背,拱手半跪到积水里,“都督厚恩,懿无以为报,定当学成文武,助都督成就霸业。”
“哈哈哈”
公孙止大笑着挥了挥手让他起来,“你还小,说这番话就有些老成了。不过我可不是专门帮你,之前定的回去路线,要改一改,改攻朝歌,所以要在河内停留休整几日等雨住了,这段时间刚好探探你家的事情。”
纵然心中善于藏事的少年听到这番话,先是一愣,然后也难免浮起一点笑容。
“都督既然要解上党之围,为何攻一个不轻不重的地方,冀州如今少马,只需都督骑兵长驱直入,绕过那些城池,直逼邺城,袁绍定会召回前线兵马,到时候用能步战的黑山骑,在半山腰设伏,一举击溃他们……”
少年在马背上说着这计策,公孙止点点头,却是否决了对方,“越过数百里偷袭邺城,不是不可以,但冀州兵马,城池密集,非徐州可比,风险同样巨大,稍有不慎就被堵在冀州出不来……仲达,兵书只是涨涨见识,若不能活学活用,不看也罢。”
“是懿狂妄了。”
说话间,前头的队伍已到达城下,牵招的领着一支骑兵在城门摆开了阵势,同时也派人持着都督信物去了太守府衙的后院,王匡青肿了一只眼眶此时正让人准备一些善舞的妓子、乐师,见到信物后,连忙让人去请,边回头与席位上正胡吃海塞的李恪诉苦。
“小将军多吃点,多吃点,待会儿都督就要过来了,你们当侍卫统领的,也只能干看着,我观小将军孔武有力,这样,不如到了我河内做一名将军如何……”
“你这人真不长记性。”李恪放下半只鸡,打了一个饱嗝,瞪着面前穿戴甲胄,小腹还露出半截里身袍子的家伙,“……刚刚那一拳我家首领让我做的,他说就算你在睡觉也要把你拉下来,想让我入河内当将军,你去跟我家首领说吧。”
“哼!你家都督也真是能与蛮人相比……”王匡大步回走在首位坐下来,他矮胖胖的身子,穿戴已经不合身的盔甲,眯起眼睛,胖乎乎的手按在长案上,隐约间颇有气势的开口说了一句。
门外,隐隐传来甲胄齐齐震响的声音,一名府中侍卫压着刀鞘跑到门口:“启禀太守,公孙都督已到庭院,正朝这里过来。”
原本一身威严之气的矮胖身形陡然站起来,伸手:“快请”随后,急吼吼的抬手朝两边服侍的下人连声招呼:“快让奏乐,伴舞的过来!”
第三百四十章 瘟疫()
天干地燥。
灼热的风拂过原野,吹过叶县的城头,曾经热闹繁荣的县城,如今里外死寂沉沉,一具具衣衫褴褛的尸首在阳光下加速腐烂,蝇冲爬满冒着脓水的血肉,偶尔有蹒跚、摇晃的身影走过来,惊起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影飞舞在空中。
周围全是嗡嗡嗡嗡嗡……的声响,一场瘟疫正在席卷这里,慢慢向更远的地方扩大了,道路上、山野间随处可见倒下爬满蛆虫的尸体,带着热浪的风传来尸臭的气息,作为武将,曹昂、武安国的身体底子很好,行走在山麓小道上,速度也并不慢,偶尔看去山外的景色,路过的一座座村落、乡镇在疫病的肆虐下,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去。
刺眼的天光照过豫州这片土地,大量想要逃避疾病传播的百姓,延绵的朝更远的地方过去,哭喊声与扰攘的混乱使得庞大的迁途变得混乱喧嚣……呼吸衰竭的老人陡然倒下了、浑身发热打着寒颤的孩子含着眼泪蹲在地上看着远去的父母,嘶哑的哭出声来、呆坐路旁抱着襁褓的妇人目光呆滞,轻声哼着歌谣哄着襁褓里已无声息的婴童,里面小小的脸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水泡……一个又一个的身影被名叫疫病的东西汇集成了一片。
曹昂沉默的望着这一切,身边的芸娘已经哭成了泪人,在他们不远的一颗树下,一名妇人已经不动了,年幼的孩子虚弱的半挣着双眼,轻轻的抽泣,而抱着两个人的是一名丈夫、父亲,那男人坐在树下搂着妻女抬起头朝他们看过来,手指竖在唇间:“她们只是睡着了……过去的时候小声点。”
山风拂过绿野,三人朝那男人点了点头,沉默的悄悄饶开这一家三口,朝前方继续走去,空气里的臭味并不见消散,越发浓郁起来,不久在草间看到了一具尸体,往前的视线之间,躺在山腰上的一座村子显得死寂。
路过村口,道路、田埂能见到不少死人,有些还被包袱似乎正要逃离瘟神,还未走出这里就发病死在半道上,往前的视线更加清晰,还活着的人在亲人的尸体旁边默默的垂泪,拍打着土地;有的一边挖坑,一边放声哭喊死去的名字。
“豫州毁了……”
碧蓝晴空,阳光找在紧咬牙关的脸上,曹昂捏着拳头,站在田野间,整个人都在发抖。身边,武安国紧抿双唇,伸出大手在他肩膀拍了拍,“或许,再往前各处郡县都有了警惕,咱们先往北走再看看。”
“是啊,你父亲,还有那个公孙都督都是厉害人物,想来会有办法的,你不要气坏了身子。”芸娘擦了擦眼泪,也在安慰他。
听两人这样说着,曹昂红着眼睛看着他们,闭上眼睛,身子更加的发抖,拳头重重的挥了挥,抬头看去灿烂天光,丝丝白云如絮,望了片刻。
“……原本……原本,我们能及时通知的啊,那个县令,我真想杀了他!!”泪线溢出眼角,他口中喃喃的说着,最终泪珠在下颔聚集,滴落下来时,压抑的吼出声:“张绣!总有一日,我!要!杀!了!你!”
愤怒的声音回响在山野的田间。
越过黄河,连天雨幕噼噼啪啪打在帐篷上,阎柔、牵招、公孙续、潘凤等大小将领挤在临时营帐内,没有坐的地方,俱是站在两排,公孙止坐靠在大椅上,说着关于豫州的疫情,很有可能会蔓延到兖州、徐州等地。
“许都是豫州治所,又是京师,离叶县算不得太远,这接下来怕是要首当其冲,要有的忙了,防御疫情,我有些心得或许给予帮助,所以要重新回去一趟。”公孙止目光严肃的扫过他们,随后,落在阎、牵俩人身上,“此等急务,非人多可取胜,反而还会累及我们更多弟兄,所以你二人立即带着大部队进驻上党郡,封锁上山的要道,只许出山不许进来,你们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
“此次首领带多少返回许都。”牵招有些俊朗的脸上,一道疤痕让其变成了狰狞凶悍,“末将愿随首领再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