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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士的声音里,正襟危坐的诸将眯了眯眼睛,呈出了凶戾,有的握拳沉目思索起来,而如典韦、赵云、牵招只是笑了笑,赵云裂开嘴角,声音淡漠:“知不知的无所谓,有仗打就可以。”
这声话语或许也是帐中所有人心里想要表达的,‘狼群’每一次发起捕猎,哪一次不是将对方推平?就算时间往前推移,敢几百人杀入鲜卑王帐的凶戾、血勇,在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流淌在血管里,从未消失过,只是化作成更实实在在的东西,到的决定生死存亡的一刻,再度涌出来。
把脑袋撇在裤裆下的残酷,早已习以为常了。
“那么诸位……”公孙止望着羊皮地图,语气如往日交谈般淡然,陡然一巴掌呯的盖在写有冀州二字上面,背对着众人,话语低沉从喉咙里嘶吼、拔高:“……今夜起,我们开战,将铁蹄燃烧到幽州再南下,让鲜卑、乌桓人的感受也让袁本初尝尝!!”
“。……什么叫做绝望——”
数十道身影轰的起身,拱手齐声嘶吼,火焰都被震的摇曳。
下达开战的命令之后,诸将领命离开归去各自营寨,公孙止随后也走出大帐,翻身骑上绝影带着一众狼骑朝城中过去,刚过完年,又要出征了,在这样的天下局势面前,往往只能牺牲一边,毕竟称霸一方,不是一句玩笑话。
回到府中,府邸里已经安静下来,穿过长廊去往后院,昏黄的灯火还在亮着,公孙止挥退侍卫后,推门而入,蔡琰正坐在床沿抱着正儿昏昏欲睡,听到房门声响,正见到丈夫走进来,她便‘嘘’了一声,“正儿刚睡着。”
“为何?”公孙止转身将门轻阖上。
蔡琰抱着孩子轻轻放到床榻上,给他盖好被子,这才过去接过丈夫解下的披风抖了抖,拿去挂好:“。……一整天都想见你啊,说好带正儿去骑马的,从年关拖到开春,恐怕很快又要没时间了吧。”说话中,她将打湿拧干的毛巾递过去。
“是啊,又要打仗了。”公孙止说到这里看一眼妻子,语气有些内疚,随后接过毛巾擦了擦脸,“这一仗关系到上谷郡的未来,不得不打。”
他将毛巾放下,随后将正要转身的蔡琰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发髻上,闻着上面的清香,“只是……让你和正儿担心了。”
女子靠在他怀里,目光平静的看着床榻上安稳睡着的孩子,“。……妾身已经习惯了。”
“嗯……”公孙止搂着她,手掌抚过青丝,点点头:“。……至少天下重归一统的局面,又缩短了许多,能让大汉重享太平的法子,就是尽快将平定各处诸侯。”
“妾身知道。”
暖黄的灯火照着两道抱着一起的身影映在墙上,很久很久,灯火的光芒透过窗棂,远去夜色,俯瞰整座城池,斑斑点点的灯火点亮了,偶尔犬吠的大街小巷,一处院落里,一道威猛的身形负手立在檐下,望着云后朦胧的月光,身后的房门是敞开的,暖黄的光芒正从灯罩里照出。
屋子里,木盆有毛巾在一双素手上拧干擦拭过兵器架上的画戟,看着月色的吕布转身进来,望着妻子的背影,随后过去握住她的手,“与我一起坐坐吧。”
“妾身还有一点没擦。”严氏捋了捋垂在额前的一缕头发,说了句,还是随着丈夫一起坐到床沿,两人随口聊了几句,整个房间暖黄的火光摇摇晃晃,照着说话人的影子,让一切显得温馨。
如果是太平盛世,那该多好。
“夫君放心征战,妾身在家会看顾好一切的……”严氏笑着轻声说道,头轻轻靠在宽厚的肩膀上,“……等你回来。”
吕布拍拍她,目光望着墙壁一角,那是一件崭新的金锁兽面吞头连环铠,过得片刻,握住妻子的手,轻声道。
“好。”
这天夜里,宁静祥和的夜色渐渐随着军队的调动、粮草的运送、聚集,已经变得凝重肃杀,大地发出颤动,不少在睡梦中的人家惊醒过来,不久之后,天亮了,众人才知道突如其来的讯息:狼王出兵了。
沉寂一个春天的上谷郡开始躁动起来。
第四百三十四章 烽火已至()
东方一缕金光绽放出云层,庭院中一颗老树又重新焕发出新芽,微风拂过这里,一片片的嫩绿在阳光里随风轻摇,一只知了破土而出,带着沉重的壳爬上树躯,空气里一道黑影划过轨迹,从敞开的窗棂中飞了出来。
呯——
瓷片在树躯上砸的粉碎溅开,辛苦爬上去的蝉虫被滚烫的水渍,烫的落下地面,扭动四处乱爬时,稍显嘈杂的人声自那间窗棂传出,一道瘦弱娇小的身影伸开双臂拦在门口,又有几名丫鬟侍女过去劝阻。
“甄小姐,都督吩咐过,您不能离开这座院子半步……”
庭院四周都有侍卫把守,他们显然听到了瓷碗摔碎的声响,但只得了守卫命令的侍卫根本不在乎闹成什么样,此时,那边的房门紧闭,甄宓声音紧跟而至的响起。
“你们让开啊,让我出去……求求你们让开好不好!”房间里,甄宓上去撕扯对方,随后被众女推回去,摇摇晃晃的后退几步,她目光望着低头垂首的侍女,“。……既然不让我出去,那我想见义父,你们过去通传一声。”
门前,一名侍女摇摇头。
“甄小姐,可能不行的,刚刚外面传来都督即将出征的消息,三军齐动,事务肯定很繁忙,这时候你让女婢们去,恐怕连话都传不过去,你行行好,就不要为难婢子们了。”
身着紫色花瓣纹衣裙的女子目光有些惊愕的看着说话的侍女,微微张开嘴,不知想要说什么,随后摇摇了头,片刻后,终于缓过一句话来:“你们骗我的,对吗?”
“奴婢不敢撒谎,城内城外已经忙碌起来,偶尔还能听到外面街巷传来的马蹄声……”那侍女正说这句话的时候,外面隐约传来了什么声音,她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外面的方向,周围几名侍女也都抬起了目光,甄宓身子颤抖,转过身看向敞开的窗户……
咚!
咚咚!咚咚咚——
密集而震慑人心的鼓声从沮阳四门轰然响起,鼓面震荡的节奏一声又一声,清晰的传来这里,让人全身血液忍不住颤抖沸腾起来,然而,屋中的女子神色呆滞的望着外面,双唇喃喃道:“。……真的要对冀州开战了。”
娇柔的手垂下来的一瞬。
“为什么啊!!”甄宓陡然怒吼出来,垂下的手一下将案桌上的笔墨、竹简扫飞出去,立在上面的灯柱嘭的滚落地上,“。……那是甄宓的家……你们男人争天下,我们妇人怎么办……我甄家怎么办?!!”
裙摆拖地,连着身影一起伏下来,甄宓跪伏地上,眼泪吧嗒吧嗒滑过脸颊,滴落到案几上面,风跑了进来,里面几名侍女静静的站在那儿看着女子哭泣,低垂的脸上,也有水渍模糊了视野。
战争的鼓声从不会为一个或那么几个人而停止下来,远去四面城门楼上,架起的大鼓上,鼓槌一下又一下的在挥舞的双臂中敲击,传遍城墙,传去城内大街小巷时,原野上苍凉的牛角号吹响与它遥相呼应。
城中一座小院,阳光在庭院铺开照进房间,映在一道身披甲胄的威猛身形上,转过身时,兽面吞头的轮廓在金色光线里依旧显得狰狞森严,他目光直视外面,屋檐下两个孩子,一大一小在另一头望过来。
妻子在他身后,双手轻轻一紧,低声道:“好了。”
男人点点头,抱过妻子。他叫吕布,封爵温侯,有人中吕布、虓虎、飞将这样的称号,也有一些不好听的,但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六年前徘徊中原,徐州一战,他的一众兄弟都不在身边了,唯一剩下的只有家人,和一个高顺。许许多多的事情夹杂在回忆里,经过六年的酝酿、思考,也终于明白自己想要走的路,一杆方天画戟为什么而挥舞。
人有了目标,就会不一样了。
吕布松开妻子,走去庭院将一对儿女揽过来抱了一下,扶了扶吕震的头,“爹去打仗,打坏人了,你和姐姐好好照顾娘亲,知道吗?”
“嗯!震儿会像爹爹一样勇敢。”吕震那张稚嫩的小脸紧抿双唇,坚定的点了点头,目送着脸带着笑容的身影离去,他身边的少女忽然连忙迈开小步飞快的跑去院门口。
那边,赤兔嘶鸣,红色的披风展开,映进明亮的眸子里,吕玲绮朝马背上的身影大喊:“父亲,小心别受伤!”
“哈哈哈哈——”
赤兔刨了一下地面,吕布提着画戟,大笑回过头,望着女儿:“一群痩犬,焉能在猛虎面前狂吠,就算千军万马,为父也如履平地。”
说完,一勒缰绳,口中喝了声:“驾!”纵马而去,明媚的清晨,城池里无数的人涌上街道,也有许许多多不同的身影犹如小溪汇集成江河从城门而出,一袭如红霞的骑士穿行过一道道街口,冲出东门。
那里,往日的兄弟已经在等着他了。
风拂过大地,一千五百名陷阵营士卒静静的站在那里,旗帜在风里猎猎作响,另一边,重新归队的两千并州铁骑,竖着长枪,下一秒,枪柄轰然砸在地面,激起泥土,前方身披铁甲,红披风的高顺,狠狠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声音拔高。
“拜见温侯——”
身后,三千多道身影挥舞兵器,看着对面驻马横戟的吕布,眼神坚定充满炽热,声音一个接着一个,形成一片片嘶吼呐喊:“拜见温侯!!!”
某一刻,风灌进眼里,有些干涩的揉了揉。吕布促马上前,扫过一张张或许熟悉,或许陌生的脸孔,冲他们点了点头。
“。……过去许多年来,我带着你们东奔西跑,以为能带着众人走上不一样的路,可惜,人终究越走越少了,我从未向你们说过一声抱歉,将来也不会说,因为往后道路更加难走,跟的上就跟,跟不上,就老老实实回家种地去,而剩下的随我建功立业,一统山河。”
说着这话时,牛角号正传遍原野、天空,吕布一身金锁兽面吞头铠,披西蜀锦红披风,目光之中蕴着金戈铁马的杀戮,画戟缓缓抬起,声音雄浑:“烽火已至,我们杀向冀州——”
“杀!”无数的声音凶戾冲上天空。
呜……呜呜……
牛角还持续的吹响,巨大的校场,无数旌旗猎猎作响。
大风拂过这边,架起的火盆,火焰摇曳,热浪滚滚扑面而来。重重的马蹄声汇集成海潮狂卷般从营外震响,号角、战鼓声一直没有停歇,几支黑色的洪流从三面辕门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过来。
飞奔在前的快马举起令旗:“——止步!!”
接近高台,无数缓下速度的铁蹄最后的一声齐齐停下,卷动的灰尘弥漫了整个校场,升腾上天空,数支兵马为首的骑士在肃杀气氛中下马,大步走动震抖甲叶,到了高台下方,一掀披风,单膝跪下,拱手:“华雄拜见都督!”
一身银甲白袍的将领也拱起手:“赵云拜见都督。”
脸上有刀疤的将领拱手:“牵招拜见都督!”
“高升拜见都督!”
“潘凤拜见都督!”
……
七八道声音传去前方高台之上,那厮两支火盆的中间,斑斓虎皮大椅上,黑色甲胄狼绒领,一双覆有甲叶的马靴大马金刀的分开两侧,听到众将声音时,公孙止缓缓起身,走向前方,视线冰冷的扫过校场。
“厮杀的时辰到了,这样一次,不再去捕杀弱小的胡人,而是随我围猎南面那头苏醒的巨熊,历经数年,我相信你们的爪牙已经可以撕裂任何一头猎物了,哪怕他再凶悍强壮,然后……就用他们的血浇灌脚下的土地。”
冷峻的面容淡然的说出这番话,眼中闪出凶戾,伸手将递来的铁盔往头上戴去,缓缓拔刀出鞘,冷芒在晨光里延伸。
下一秒,刀锋嗡鸣在空气里,雄壮挺拔的身躯站在那里,发出咆哮:“众将士听令,让袁绍和他的人好好看看,我们的刀口不止能杀胡人,也能将其他敌意者在铁蹄之下,再无完骨!”
刀锋落下。
“南下——”
杀气蔓延。
公孙止握着刀柄站立高台之上,望着成千上万嘶吼狂热的骑兵,面容肃穆,不怒而威,“春来我不开口,一群虫子哪敢作声,现在我开口了,看你能不能接住了。”
他想道。
四月十七,沉寂数年后的狼骑第一刀斩断了辽东,如今开春过后,铁蹄燃烧,杀向幽州——
第四百三十五章 浴血北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