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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吕布目光陡然一凝,将竹简卷起来握在掌心,“此乃意外,事情就这样吧,他无父无母就由我这个做矢的葬他。”
“温侯”高顺还想说话。
威猛的身形站了起来,捏紧竹简负在了身后,“此中事你不明白,就不要追究下去,何况,仲达当初投入公孙止门下,命就注定了。”他重重拍了拍高顺的肩膀,“于公,仲达是上谷郡的将领,他的死与我们无关。于私,他是我弟子,公孙止终归会来给我一个解释,但外面不可胡传。”
语气低沉,他心情显然也并不好。
高顺紧抿双唇,其实司马懿死不死与他并没有多大关系,主要还是为吕布考虑,现在对方既然这么说了,他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必要,沉默了半响:“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话语落下,大帐内跟着安静下来。
天光接近晌午时分,城中一队骑兵出了城门朝并州铁骑军营过来,吕布独骑过去迎接,随后与一身常服的公孙止在营外的原野上兵马缓行。
“此事过来,温侯差不多也料到了吧,仲达醉酒落河而死,终究要给你一个说法。”
灰尘在马蹄间卷动升腾,看着旁边并行的吕布,黑色大马上,公孙止平静的说道,无论如何,这位飞将是一个跨不过去的坎。
同样着了一身衣袍,没有持画戟的飞将,目光直直望着前方,没多久,他偏了偏头与侧面投来的视线接触,缓缓开口:“当初回北方途中,某家差不多已经猜到,屠司马家是你做的了,那时候,仲达已投到你门下,他的命就是他自己找的。”
“温侯就不想为他报仇?”
“哈哈”
吕布曳,伸出一根手指头,“我若是要报仇,刚刚见面就已杀了你。”话语冲出口的瞬间,附近林子里的宿鸟仿佛感到无形的杀气般,惊的飞上天空。
听到这番话,隔着七八步远的典韦哼了一声,手中掂着一柄歇,摆手示意李恪不要慌。
然而,前面说话的吕布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公孙止也四平八稳的坐在马背上,目光平静的看着对方,沉默了片刻:“这番死法,也算给温侯套下的”他话语顿了顿,平缓的陈述:“冀州一仗,仲达作战勇猛,但于宴后醉酒不幸落水身亡,也算为我公孙止捐躯了,封赏一样不会落下。”
他脸色严肃的看着吕布,“温侯觉得如何?”
“算了,随你吧,人毕竟已经死了。”
“是啊,毕竟人已经死了。”
原野偶尔听到鸟鸣和风声,远方搭建的木架上,燃起了火焰,黑烟斜斜的飘过天空、飘过林野、卷过人的头顶,去了更远的方向,时间缓缓划过了白昼,又从黑夜亮起光明,驻守休整的军队再次开拔起程,无数的身影走过了曾经燃烧过的焦木残骸,没有人再看去一眼
世间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
辽西草原。
草毯随呜咽的夜风起伏不定,星月清冷的光辉下,人影与战马奔行,冲过草丘,不时回头望了一眼,火把汇聚成海朝这边延伸而来,无数的马蹄声响彻这片夜色。
挽弓,搭箭朝黑色里影影绰绰的人影就是一箭。
呯的一声,有火星在黑暗里跳起。
前面挽弓的那名独骑,身上已多葱伤,大腿上还插着一支箭矢,数日前他所在的鲜卑骑队被调往中部驻扎,事先他觉得有些奇怪,镇北将军府并未有任何命令文书过来,锁奴为何突然调集三千骑兵换防。
到得第二日,陆陆续续又有规模不一的鲜卑骑兵汇集而来,人数都在几百、一千,三天后汇聚了上万骑,意识到事情不好,连忙骑上战马就朝南面逃跑,对方派出骑兵在后面紧追不舍。
“还有督骑恐怕已被锁奴杀了。这件事必须报上去”
这名汉骑收弓,忍着腿上箭伤带来的疼痛,使劲的夹紧马腹,又跑过一阵,天空传来夜鸟的啼鸣,前面的响起马蹄声,目光所及的痉,几名骑兵闯入了视野之中,转眼逼近过来,为首那人头发散乱打结,粗犷的脸上露出凶野、狰狞。
汉骑猛的拔刀,对面已有刀锋横劈,切过了对方颈脖,战马还在奔跑中,尸体方才坠落下马。
远方,马蹄声如海潮般蔓延到这边,一匹、两匹百匹,逐渐变成上千的骑兵列阵,林立的火把中,身材高大的锁奴促马上前,而他的对面,那支数人的骑队里,有人抓着一颗汉人的头颅提了起来。
“锁奴汉人督骑死了,你没退路了。”
野狼泥舔过猩红的嘴唇,望着那边点头的人影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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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三章 虎、狼的区别()
八月入秋,夏天的炎热还未退出,整个北方边境的贸易、军事重镇上谷郡,驮载毛皮、筋骨,驱赶马匹的商队如往常般来去官道间。
冀州袁绍战败的消息在这边还在发酵,对于上谷郡乃至北地其他郡县的百姓、商人、士兵等等中下结构中的人来讲,入秋后的炎热掩盖不了这消息欢喜的情绪,四世三公、世家名门对他们没有任何意义,相反,更安于衣食无忧的现状。
消息传来之后,原本亲近北地狼王的一批商贾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终日都是乐开了花的模样,至于贸易上与世家的冲突在眼下已经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毕竟往后的好日子又延长了许多。
而另一边,镇北将军府、上谷郡府衙在这样的气氛下,一直暗中推动商人消息网络的形成,这样热烈气氛下面,由从草原回来的商队派出了快马,先行回到治所沮阳。
“夫人,北面已经来了消息,几支鲜卑骑兵失去联系,恐怕在里面任职的督骑已经惨遭不测。”
府邸花圃间,几双脚步走在碎石铺砌的小路上,秋蝉最后的嘶鸣声中,并行左侧的王烈抬起头,看到飞鸟落在伸到道中间的枝头上,他声音落下后,另一侧的邴原点点头,“老夫在鲜卑待了数年,熟知脾性,普通牧民绝不会复反,新生一代鲜卑人大多会汉话,喜我汉人衣裳,甚至冬天很难再冻饿死人,他们也习惯用牧羊、牧牛来与我大汉交换,再他们再拿刀兵抢夺,除非有比现在更大的利益才行。”
“邴郡丞说的是。”王烈抚着长须咧嘴笑起来,“主公大概也参详了当初刘幽州与鲜卑、乌桓互市的方法,但终归还是主公把鲜卑栓死了,把依赖这二字体现的淋淋尽致。”
俩人行走的后方,被侍女簇拥的女子高挽发髻,一身黑色衣裙,珠玉红润的嘴角含着笑容听着他们说话,蔡琰虽然贵为公孙止的夫人,但前面两位,乃是有官位在身,她终究要礼让三分,保持一些距离。
“。…。那么,锁奴带兵南下,还是另去他处?我夫君麾下将士从未有白死的道理。”
待到对方说完,蔡琰这才缓缓开口插话进去,她交着手背呈在下腹,看着回过头来的两位郡中官员,眼帘眯了起来,嘴角还带着笑意:“他们既然着了汉人衣裳,便是该行我汉家礼仪,说叛就叛,若不严惩,岂不让后来者心存侥幸?!”
“夫人的意思?”
“按失去联系的鲜卑兵马,合拢不过万骑,无攻城之力,妾身以为锁奴该是去歠仇水,解救他鲜卑八万牧民,就在那里把他杀了吧。”
一支盛开的花朵在她手中折断,花瓣一片片落下,精致的绣鞋踩过地上的花瓣,灿烂的天光里,就听蔡琰的声音轻声在说:“去信给去卑单于,他好像有一支骑兵驻扎附近,让他把锁奴缠住,待我夫君回城后,再做定夺。”
说话的女子虽然不是主事之人,但她的话在这座城中终究是有一些分量的,邴原、王烈二人原本也有这样的打算,自然是应允下来。
不久,一队快马持着书函飞速出城,朝马城方向过去……。
与此同时,相距歠仇水四百多里的辽西草原上,上万人的骑兵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般朝南而下。
“加快马速,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部落休整!”鲜卑话在队伍中大喊。
“呼嗬!”
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同样也有不少凶戾尖锐的声音发出回应,偶尔路过傍水放牧的小型部落,看到有人朝他们看过来,马背上的骑士挥舞刀锋指着对方,用着鲜卑话:“回去!”
吓得一名鲜卑妇女连忙将自己孩子抱起,转身就朝帐篷钻进去,男人意识到什么,用着汉话朝正要出来的汉人书生低声喝斥:“进去,不要出来。”
不久,视野中漫山遍野铺开的骑兵队伍方才过去,消弭在远方,此时已近午时,天光正是炎热的时候,锁奴带着这支一万骑兵从中部草原连夜出来,走走停停下已经过去两百多里路,大抵是想要效仿公孙止那种闪电快袭的战术,直接拿下歠仇水,转移牧民。
“让后面的人停下,原地休息,给马喂水。”
发下命令后,锁奴翻身下马,拍了拍马屁股,让它自己去啃食青草,便是将马鞭丢到地上,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再往下一百里是丁零人的部落,当初俘虏这批人,公孙止却将他们丢到我鲜卑旁边,想要扼制于我……”
野狼泥促马到了这边停下,从马背跳下,将水袋递给对方,然后朝地上粗野的吐了吐口水:“单于,那我们干脆把丁零人杀一遍再过去,看着那些北面冰天雪地里的丁零人就不爽快。”
“不要耽搁时间。”锁奴将水袋还给他,起身豪迈的摆了摆手:“若换做公孙止来打这场仗,他绝不会在个人喜好上犹豫,我草原男儿从不畏惧流血,更不能做这种无智的事来!”
一路南下而来,虽然仿照公孙止的快袭,但万人骑兵的动静又岂能会小?眼下的辽西草原上,数年的安稳,小部落林立,沿途惊起的动静,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规模,只是相隔边地太远,纵然有人想要通报消息,一时间也难以赶在对方前面。
就在锁奴、胡戴野狼泥领着一万鲜卑骑兵对歠仇水展开长途突袭的时候,远在幽州昌平的那支军队已经开进了居庸关,公孙止面见了守将单经,一块吃了午饭,又说了些安抚对方的话,方才继续踏上返程的路途。
山麓间偶尔有凉风吹过来,山野之中不时有鸟鸣和蝉鸣交织在一起或轻快、或低沉的传来,公孙止取下铁盔让额头上温热的汗水侵在这股凉风里,视野之中,摇曳的树叶微微有些发黄了。
“离开时,还是开春不久,眼下回来又到秋天了。”
不远处,火红的赤兔马缓缓靠近,着兽面连环铠的男人也望了望满山的青绿,笑了笑:“上谷郡的秋色很美,好在能赶上这道风景。”
吕布微微偏过头,话语顿了一下,“对了,刚刚后方有消息过来,有一支军队吊在后面,好像是文丑。”
“文丑?”视线从官道上蜿蜒而行的军队身影中收回来,公孙止皱了皱眉头,招来一名传令兵:“派出一骑过去问问,那位河北四庭柱之一的文丑,来我这里想做什么。”
吕布望着快马离去,笑起来:“某家觉得,他是来投公孙都督的,他文丑背住之名被坐实,袁绍的三个儿子怎么留他?”笑容随后渐渐消下去,目光转去山野:“……就如我当初一般。”
“温侯会记恨我杀司马懿的事吗?”
“记恨什么?难道还能杀了你?呈血勇和匹夫乱来是两回事,这些年过来,我吕布难道还未有长进?”
吕布收回目光,抚了抚赤兔的鬃毛,“眼下就做一个纯粹的将领,打纯粹的仗,才是最难得的。”
徐州之战后,这位在中原纵横一时,打下莫大名头的虓虎,在上谷郡一坐就是多年,虽然巅峰还未过去,但多少对于往事一些打击中看清了许多从前未看清的事情,翻看的兵书也有好几卷,或许待巅峰过后,公孙止能看到一位安心坐镇指挥的帅才吕布,而非冲锋陷阵的猛将了。
“。…。而你,公孙,从前与你相识时,记忆里可是狂野凶戾的一头狼,好像整个天下都是你的猎场一般。”吕布转过头来看着他,“而现在却变得越来越像曹操、袁绍那样的人了,变得虚伪!”
远方,有斥候身影与队伍擦肩而过,朝这边奔来
小坡上,公孙止望着那远来的骑士,语气平淡而缓慢,“不变能怎么办?队伍越来越大,这世道随时都会打仗,往日的菱角终究会磨平,四处抢夺来的也喂不饱那么多张嘴,既然那些弟兄们不能变,就只能我来作出改变。这就是我与温侯的区别。”
“说不过你。”
吕布提着画戟摇摇头,正要离开,下方的斥候已经过来这边,人影飞快跳下马背,躬身拱手:“启禀主公,上谷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