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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到了三更,他忽然又惊醒,裹甲微行,携刀巡视,这已是他的习惯了,经常夜不能寐,提刀就出自己帐篷,往往左右亲卫亦不知所在。
此时张献忠又在营中走着,营地皆是篝火,来往巡逻的老营不断,走到营边,约二百步外,左右前后皆是外营,一样密集的篝火,与天上的繁星照印,似乎天地旋转,不知哪个是哪个。
张献忠裹紧自己的斗篷,呼了口气:“你妈妈个毛,咱老子总梦到有人偷营,砍去咱老子的脑袋。”
很快他回到自己帐篷中安睡,猛然惊醒,天已微亮。
他起了身,就见昨晚那两个美人已是跪在床榻边,看着他,哀求的眼神。
一人还泪眼婆娑,眼中噙满泪水,就若那小鹿临死前的眼睛。
张献忠面无表情,猛然就抽剑刺去,“噗噗”两声,带起大片的血花,二女惨叫着,就被刺死在地。
张献忠每到一地,所掳女子,都会选绝色二人侍寝,将去,所幸美人悉手刃之。
及柢他邑,所掠美人,亦复如前,他自造反起,手刃美人不知有多少,杀死她们就若杀鸡,或是踏死几只蚂蚁,不会有一丝的感觉。
这也是他张献忠喜欢造反做贼的原因之一,如果愿招安,官府已经对他们进行多少次,然从良哪有做贼舒坦?就说这掳获美人,如果是官方身份,恐怕就引人非议。
然以流寇的身份,所干种种,就理所当然。
当然,造反也是高风险行业,他疑神疑鬼,经常失眠,就是后遗症之一。
几个亲卫轻车熟路将两个美人抬下去掩埋,不管怎么说,毕竟八大王幸过的女人,一个坟墓还是要的。
孙可望、李定国、张文秀、艾能奇四人早起,皆站在帐篷外,看着被抬走的美人尸体,李定国只是沉默,艾能奇咋咋嘴:“可惜了,如花的美人,搞过一次就死了。”
张文秀若有所思,孙可望则不以为意:“区区美人,何足道哉?有兵马在手,美人要多少有多少。”
第256章 如山1()
初五日,革左与献营二万人北上。
他们辰时出发,当头是各营精骑,红衣斗篷,或戴毡帽,或裹头巾,个个杀气腾腾,马上骑术娴熟无比。
他们策马奔驰,最前或三骑,或五骑,众多人呼啸在数里、十数里之前,为后方的大军开路,沿路就是阵阵野兽般凄厉的嚎叫。
然后是马兵,这些人是“龙骑兵”,很多人马术很好,但不会劈砍,仍然不能算入骑兵的行列。
张献忠等人合兵北上,这些骑马步兵也有三千人左右。
当然,他们的坐骑不能与精骑相比,有些人甚至骑骡或是骑驴。
最后是步兵与厮养,一万四千人。
浩浩荡荡的队伍北上,携带的辎重无数,因为虹县往睢宁小道不好走,推独轮车都困难,尽肩挑人扛,骡驴驮运。
虽张献忠等人习惯,到地方抢掠供给粮草,但初到一个地方,至少十天的米麦豆料还是要携带的。万一抢不到怎么办,这事情不是没有经历过。
二万人,内快有一半是马骡畜生,它们平均吃的是人三倍多,人马一天消耗的粮草就是五百石,十天就是五千石。
光挑运这些粮草,不知要耗费多少人手畜生,还有别的物资,就见运送辎重的人马,在小道上蜿蜒了十数里。
张献忠、革里眼等人皆在精骑位置,身边各色旗号招展一片。
各人感觉,这路确实不好走,越近睢宁,黄河决口带来的影响越大。水塘湖荡,烂泥沼泽,沙壤地,盐碱地,洼塘地,还有数不胜数的小河大河。小道在内中蜿蜒绕来绕去。
这样的路,人马都走得非常疲累,更别说车辆了。
“驴球子,当地的官也不说修一条直往睢宁的官道,真该杀头。”
张献忠等人都是骂骂咧咧。
总体而言,看着身边前进的洪流,浩荡的大军,张献忠等人心情还是愉快的。
因路不好走,辎重更拖累速度,天气热了,人马也容易疲累。不比官道,沿途会种植柳树,这种小道,树木都没有几颗,除了还是野草还是野草,人马在太阳下行军极为辛苦。
张献忠沿路就不但出汗,泡湿了衣衫,更是眉间源源不断出脓,自己拿着白绫拭了一路。
这天他们只走几十里,傍晚酉时堪堪到渭河边,好在河的对岸就是睢宁县。
……
张献忠等人都对睢宁县充满好奇与期待,但站在河边上看,却与虹县境内没什么两样。
一样的萧条,除了荒草就是废墟,举目看去,似乎就没有看到过任何有人烟的痕迹。
渭河不宽,小道上还有廊匾称“许庙桥”的当地小木桥可以过河。哨骑的精骑称,他们北面走了十几里,这片村落基本荒废,小寨子没有,大寨子倒有看到几个。
但与虹县境内的圩寨一样,这些大寨子都是地形恶心,有山的建山边,没山的就耸立在烂泥水塘之中,只留下蜿蜒的小泥路出行,显然是本地的豪强土霸。
他们义军过去,基本上态度都非常的冷漠,就是想“借粮”,可能难度都非常大。
除非真金白银,五倍十倍的价格购买。
张献忠等人除了皱眉也没有别的办法,对这种大寨子,与闯营一样,他们基本也是不打的。
周边烂泥水塘,挑土去填吗?要填到什么时候?
攻打?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泥路,恐怕兵马去多少死多少。
特别这些结寨自保的豪强,那都是当地的宗族力量,上下一心,非常的团结,内应这种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对豪强,张献忠等人都是无视,当他们不存在。偶尔“借”到点粮,或是用金银向他们购买到一些粮草物资。
“难道传言有误,这睢宁县的人是穷鬼?”
张献忠等人信心有些动摇,不会白跑一趟吧?
当晚就在渭河边扎营,第二天一早,革左与献营大军再次出发。
约走快二十里,哨骑忽然来报,前方官山桥对岸出现官兵的哨骑,张献忠等人还隐隐听到火器的声音。
张献忠等剧贼皆是惊讶,他们在精骑的簇拥下前往,果然对岸有数十骑哨探奔腾,个个灰毡斗篷棉甲,灰黑一片,与义军这边的精骑颇为不同。
特别他们马上用一种火铳,似乎是三眼的,还不需要火绳,己方精骑逼去,远远的,就被他们火器打翻在地。
他们的精骑会劈砍,个个马术非常娴熟,搏杀非常犀利,但却根本近不了那些官兵哨骑的身旁。
各营有一些骁骑,不但会马上劈斩,还会骑射,他们逼去,然骑弓对对面威胁不大,而他们的火铳犀利,只要被他们铳弹打中,非死便伤。
一时间,己方哨骑纷纷惶恐,都不敢逼近那些官兵哨探的身旁,似乎己方的大军,就被对面几十骑压制住一样。
张献忠等人又是惊讶,又是愤怒,喝令更多的精骑上去,数面包抄。
果然人多了,对面的官兵哨探就跑了,他们人人一人三马,加上骑术精湛,又熟悉本地的地形,很快就跑个没影,义军哨探追之不及。
“怎么回事,不是说睢宁只有乡勇,他们怎么会有马队?”
革里眼贺一龙眼睛不行,但耳朵非常灵,他就怒喝道:“还有这种古怪犀利的火器?”
他瞪着眼道:“老子以前也缴获过一只不用火绳的自来火铳,打五下,至少有三下不响,对面的火铳怎么响个不停?”
众剧贼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怎么回事,他们从官山桥过白马河,西北三里有大寨子,依山面水,小道从寨东面一里外北上,似乎离这边四里处汇入灵璧往睢宁的官道。
此时追击的哨骑有人回报,离此五里又有山岭,就在官道的西侧,山上已有官兵列阵等待,他们窥到“睢宁练总杨”的旗号。
还有人回报,从那处山头东北去五里,白塘河边本有桥,但现在桥撤了,大军无法过河。
因为那白塘河似乎从黄河边流来,河内淤积非常严重,人马会陷进河内,特别挑扛粮草辎重的厮养队伍更不用说。
张献忠等人更不可思议,官兵列阵等待?这些乡勇,是要与我大军在那山头处野战?
他们不知该说什么,纷纷策马在小道上奔驰,往那处山头而去。
途中他们看了近边那大寨子一眼,又是背后有山,周边湖荡水塘的结构。
张献忠等人宁打州城县城,也不打这种乡间土豪。
很快他们奔到官道,再奔一里多,果然官道西侧不远就有一座山,远看山上有红土堆,似乎还有寺庙。
因为早前数十骑就在山坡上,张献忠等人也不敢冒冒然站在官道上看。看官道东侧是大片的盐碱地,干硬结实,长满荒草。离官道二百步左右,还有一个隆起的小山包。
众人就奔到那个山包上看。
举目看去,果然对面山顶上,一杆鲜红的大旗飘扬。
顶上还站着一些披着红斗篷的铁甲兵,就让张献忠等人心中一颤。
好在这类铁甲兵不多,张献忠等人看到的人数只有几十个。
离山顶约二十步的山坡处有一道土墙,远远看去非常不显眼,张献忠等人估计还没有一丈高。
让人感觉奇怪的是,土墙东、北、南三面似各有一道缺口,恐怕宽有十步之多,一些穿青衣的人影此时坐在缺口处,拿着盾牌长矛等兵器。内夹一些穿着红衣的人影,可能是军官头目什么。
张献忠等细算他们的人数,三个缺口估计各坐五十人左右,再他们后面的山坡又坐四堆这样的人。
左金王贺锦沉声道:“三个口,有六百人。”
精骑奔腾,源源传来对面的具体情报,那土墙前有壕沟,似乎有两道,墙下一道,隔五步外又有一道。
但他们虽然传来消息,具体壕沟样子却是不清。
坡上有官兵哨骑,他们有犀利的火器,缺口后还有弓箭手,他们骑在马上与步弓对射,那是找死。所以基本上也是在官道看着,最多往山坡上跑个几步。
他们传来消息,土墙上有孔洞,可能是架设鸟铳什么之用。
张献忠等人又看这山的左右,西北有寨子,土墙基本接到寨墙上。
西南有河流,沿河边布满了湖荡水塘,一直到山边。
众贼目光深沉,老回回慢条斯理道:“咱估计他们人数不到两千,官兵的军伍老子清楚,最多一半火器一半刀盾长矛。他们一些鸟铳兵可能掩在墙后,但人数不可能超过六百。坡上顶上一些马队,最多也就是一百多骑。”
张献忠喃喃道:“他们开这三个口,什么意思?”
他性情多疑,寻常人一见哑然失笑的设置,他反感觉诡异,疑神疑鬼起来。
众贼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若说对面练总脑缺,但他敢出城野战,明显又是有备而来,就不可能犯这等低级的失误。
众贼都是皱着眉想着,张献忠看身旁李定国眺望那边,似乎若有所思,心中一动,哈哈笑道:“玉儿看出什么?说出来给咱老子们听听。”
众人都是看来,李定国抱拳道:“孩儿领命。”
他策在马上,身材挺拔,腰间挂着双插,左弓右箭,鞍后的插筒上还插着一杆马槊,就颇为威武,与众不同。
他对众人道:“诸位大王,末将以为,对面的官兵定然认为自己火器犀利。虽开有三个口,但我义军若是攻打,他们墙后鸟铳或是三眼铳轰射,可能未冲到缺口处就死伤惨重。就算余下一些人冲到口处,他们盾牌长矛竖起,也足以挡住我义军的攻击。”
众人点头,唯有这个说法解释得通了,张献忠哈哈大笑道:“驴球子,看来就是这样了。”
革里眼贺一龙的侄子贺勇策马边上,看诸大王皆对那“张玉儿”赞许,就有些嫉妒。
他不服的道:“官兵的火器咱老子也见识过,乱打一气,劲头也小。老子营中有藤牌,用油浸过,五十步就可以挡住他们鸟铳的铳弹,三眼铳更不用说。”
李定国微笑道:“或许这帮官兵不一般,早前兄弟们也见识了,他们的火铳不用火绳,每一发打出去还不会哑火。”
贺勇还要争辩,贺一龙抬手止住他,他粗中有细,特别谨慎,李定国这个看法说到他心里,侄儿贺勇区区脸面丢失,那就不足挂齿了。
他说道:“哨骑说那墙上只三个口,一个口只能站十人,兄弟们若打,就不能都往缺口冲,免得堵在那边。要冲墙,一要有木板梯子,二如何挡他们鸟铳的铳弹。”
他说道:“咱老子就认对面火器很厉害,营中藤牌都不能挡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