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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人没了右手,自手腕处齐刷刷的被斩掉了,其中一个没了两根手指,拇指食指,所以再也握不得横刀,另外一个腿脚不利索,显然是腿上曾经受过伤,最后一个脸上有一道好长的伤疤,所以表情就显得僵硬也显得有些狰狞。
“别耽误了大家出行,去前边尽快排队尽快租马车。”
沈冷问:“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每年都去当年同袍家里看看,当初我们一起在北疆厮杀过,那一战他们把命留在北疆的冰天雪地里回不来了,我们回来的几个,约好了每年过年的时候都去看看我们爹娘。”
我们爹娘!
沈冷肃然行礼。
四周站着的那些百姓们,全都肃然而立。
颜笑笑站在人群里,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也疼这些年,她在做的,何尝不是一样的事?想想南越朝廷都做了些什么?那些为了南越皇帝而征战的士兵们死在沙场上,多少人家里就此无依无靠,还要受人欺辱。
她这七八年来,拼了命的读书习武,一个女子在外抛头露面经商,就是在维护那些死难者家属最后的一点体面。
面前的这些宁人,那几个老兵,都让她体会到了大宁的不一样。
她本以为是有人要插队被骂了,本以为是这些老百姓看不起伤残了的老兵,可眼前这一幕一幕,让她忽然间对大宁的仇恨都降低了很多。
这样一个大宁,如何不让人敬畏?
“是。”
几个老兵行礼,然后加快脚步到了车马行最前边的位置排队,此时此刻,车马行的掌柜已经在那等着了,看着那几个老兵过来,掌柜的深深一鞠躬。
“马车在那边准备好了,我挑了一个最稳当的赶车师傅。”
掌柜的双手递过来一个礼盒:“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家里人自己做的年糕,本打算走亲戚用,你们带上吧。”
“这怎么行。”
“不行不行,怎么能拿你的东西。”
沈冷过去把礼盒接过来递给那几个老兵:“拿着就是了。”
然后转身朝着掌柜的行了个军礼:“谢谢。”
掌柜的吓了一跳,那可是将军啊,他连忙想回礼,沈冷却伸手把他扶住:“快去做生意,那么多人排队等着。”
说完之后沈冷从怀里取出来几张银票递给那老兵:“替我也给老人买些东西。”
“将军,你是”
“拿着就是了,你就当这是军令。”
“是!”
沈冷转身从人群里出来,朝着茶爷笑:“刚要去接你。”
茶爷跳到沈冷身边,抬起手,手里拿着一对刚刚给沈冷挑的护手:“冷了,以后握刀带着这个。”
她想起来刚刚认识的漂亮女孩,觉得自己只顾着看沈冷把人家给忽略了有些失礼,连忙转身去找,却在人群之中找不到那女孩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悄然离开。
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里,颜笑笑坐在一户人家门口的台阶上,抱着膝盖痛哭,压抑着不敢哭出声,可却控制不住泪水。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刚准备要出门去买菜的大娘吓了一跳,颜笑笑连忙起身,抬起手抹了抹眼泪:“对不起”
“丫头,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大娘伸手过去握着颜笑笑的手:“看看这小手儿冰的,丫头啊,人总不能是事事皆顺,遇到了不开心的,哭就哭了,不丢人,大娘这么大年纪了,被我家老头子气的忍不住还哭呢,可是不能伤了身子。”
颜笑笑嗯了一声,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负罪感。
“到我家里喝口热乎水吧,看看你冷的,这脸都冻的白了,听你说话不像是长安人,一个人出门在外是不是遇到难处了?”
大娘回头朝着院子里喊:“死老头子,拿点银子来。”
颜笑笑哪里敢再停留,从大娘手里把手抽出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深深的鞠躬,然后转身跑了。
“这丫头。”
大娘看着颜笑笑跑远,忍不住摇头:“这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哭的让人心疼。”
她老伴儿从院子里出来,一脸急切:“死老婆子,又怎么了?”
大娘瞪了他一眼:“那边那个姑娘是个外乡人,我一开门就看到她坐在咱家门口哭呢,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我想着别是把盘缠丢了吧,孤苦伶仃的,你快去跟着她,帮她住个店什么的。”
老头儿哦了一声:“就你多事,操心的命。”
可是他脚步很急,手里攥着一些银子,年纪大了,走路又快,所以就显得有些笨拙,然而他却不停,眼睛一直盯着前边那紫色身影,怕是自己追不上那老婆子又该嘟嘟囔囔,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笨的吗,出门在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当年我出门的时候好像也丢过。
所以他当然能体会,在异乡丢了银子无依无靠是一种什么滋味。
颜笑笑跑出去一段儿后靠在街边,正好看到一辆马车从街上过去,马车四平八稳不急不缓,毕竟长安城里不能让马车跑起来。
“几位老哥。”
赶车的回头说了一句:“车里座位下边有酒,我自己的酒,每次出远门都带着些,半路解闷儿解乏喝你们若是身子冷,尽管喝。”
就在这时候,老头儿终于追上她,一脸的不高兴。
“跑这么快干嘛!”
老头儿瞪了她一眼:“我跟你说,这寒冬腊月的我要是摔了,我那老婆子还不得伺候我,我伺候了她大半辈子,她屁都不会,一不小心没准能把我伺候走了。”
颜笑笑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拿着。”
老头儿把银子递过去:“若是不够了,记得这条巷子,再回来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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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怎能让他逍遥?()
走在长安城的街上,颜笑笑忽然发现自己很茫然。
进长安城之前的那一刻她还很清楚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杀沈冷,拿银子。。。。。。而之所以做这样的选择,是因为她的生意已经维持不下去,纵然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
所以她想到了去做杀手,反正是在宁人的地方做杀手,杀的是宁人,赚的还是宁人的银子,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然而在今天进长安城之后,她遇到了茶爷,遇到了那些百姓,那几个老兵,那个大娘和大爷,她发现这才是宁人。。。。。。这样的宁人,真的该恨吗?
之前所有的狠厉,所有的决心,在这一刻动摇了。
她带着她的姐妹们读书习武经商,却终究是因为生疏而在生意场上辗转不开,门路不清,浪费了很多时间很多钱财,本来凑起来的本钱几乎都赔了进去,还有那么多人她打算供养,所以举步维艰。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想到了杀人,而要杀人,就必须体现出自己的价值,于是她千方百计的打听出那些杀手组织在哪儿,如何联络,然后一个一个的挑战过去,最终在江湖里打出来一个声名鹊起。
名气有了,生意自然就会来。
杀沈冷,是她真正意义上接的第一单生意,江湖之中传闻她杀人如麻,不过是她故意让人散布出去的消息,唯有这样,没有名声,谁会用她?唯有大家都觉得她是真的杀人如麻,才会有更多生意上门。
她只是没有想到,第一个找到她的居然是大宁信王世子李逍然。
看到大宁一位亲王的儿子要去杀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她冷笑,觉得宁人也一样的卑劣不堪,一样的恶心,但她接受,因为她要杀的是宁国的将军,虽然是一个没有参加过灭越之战的将军,可杀宁国军人,她觉得自己在心态上应该可以接受。
原来没有那么容易。
她本就不是个杀手。
走在街上累了,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有个看起来很清静的茶楼,于是迈步过去,想喝杯热茶,坐在窗口,再仔细看看这不一样的长安城。
茶楼里有个看起来很安静很安静的女子坐在那看书,气质淡雅,像是一朵在凛冬之中悄然盛开的茉莉,比茉莉花还要多些让人心动的东西,那是一种淡淡的自信,有人说气质这种东西虚而不实,可是当有一天你真的站在一个饱学之人面前,便会明白什么叫腹有诗书气自华,无论男女。
坐在窗口安静看书的林落雨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颜笑笑,第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女人有问题。
林落雨在江湖的时候,颜笑笑还是个孩子。
沈冷和茶爷回到小院后就开始准备东西,黑眼白牙带着人从前边迎亲楼里搬来一些桌椅,一群汉子蹲在院子里帮沈冷择菜洗菜,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他们忙活完了之后就要先走一步,毕竟今夜来这小院里吃饭的都是些他们还不能直接接触的人,比如唐说,他不可能相信流云会是陛下的,他也难以理解,当然也不能让他知道。
就在这时候忽然从厨房里飘出来沈冷的声音:“晚饭就在这吃。”
众人全都愣住。
黑眼:“不方便,对你影响不好。”
沈冷:“我东西买的多了。”
黑眼:“你得多为自己考虑一下。”
沈冷:“多了就会浪费。”
黑眼:“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
沈冷看向黑眼:“一会儿去前边迎新楼后厨偷一锅米饭来如何?”
黑眼点头:“好。。。。。。”
白牙哼了一声:“从自家偷东西出来,还好。。。。。。好像确实挺好玩。”
叶流云从外边缓步进来,正好听到白牙这一句,看向白牙的时候眼神复杂,白牙觉得好委屈:“我就是随口跟了一句。。。。。。要说叛徒,黑眼是第一个。”
然后大家就看到叶流云身后跟着两个汉子,抬着一大锅的白米饭。
黑眼:“东主,想不到你也背叛了流云会。”
叶流云:“。。。。。。”
下午第一个来的是孟长安,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毕竟重伤未愈,看到沈冷之后却眉眼舒展开,仿佛悄悄压下去什么心事。
他来之前,陛下召他入宫。
陛下问,世子在北疆,你如何待他?
孟长安答,看黑武人如何待他。
他知道皇帝信他,但皇帝却不得不提醒他,那事关皇家体面,不管孟长安有没有心思,皇帝都必须提醒他,可若非在乎这个年轻人,皇帝何必?为皇家体面,废掉一个年轻人不算什么太难的事,可皇帝不想。
可若说孟长安就能心中舒服,又怎么可能舒服得了。
唐说要来,自然会来,只是没有想到还来了那么多之前没说要来的家伙,陆轻麟许无年,甚至那位值礼监裁官。
茶爷不住往外看着,想着师父什么时候会来。
就在此时,韩唤枝跟在楚剑怜身后步入小院,看起来两个人哪里像是什么敌人,或许也只有到沈冷家里,这两个人才会联袂而来。
未央宫,东暖阁。
皇帝看了一眼蜷缩在椅子上的老院长,微微摇头,起身将自己的大氅取下来给老院长盖上,老院长睁开眼,顿时有些惶恐起来:“臣这是又睡着了?”
皇帝压了压他肩膀示意躺着就是:“刚才还打了呼,年纪这么大了,呼噜声倒是中气十足。”
老院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往上拉了拉大氅,几乎盖住了半张脸:“陛下召臣来,臣来了陛下又不说话,臣这般年纪,哪里扛得住冬日暖阳。”
“怪朕?”
皇帝白了他一眼:“朕请先生来,是想问问关于沈冷领巡海水师的事。”
“陛下都已经交给了内阁也已经找沈冷聊过,那便是定了的,还有什么事陛下不确定?”
“朕是想着,该怎么跟庄雍提。。。。。。和沈冷说什么不要紧,庄雍怕是会炸了毛,朕已经把沈冷从水师里拎出来一年多,刚放回去却又要直接从水师划走,庄雍会怪朕吧。”
皇帝思谋太多,手下人的情绪也多会照顾到,所以庄雍他们对陛下的感情,也不仅仅是臣子对皇帝。
“庄雍是个识大体的,心里自然会不舒服,可沈冷腾达,他也开心才对。”
“就让庄雍在南边多留一阵子如何?”
皇帝问。
老院长这才反应过来,陛下这哪里是担心庄雍因为沈冷被划走而心中郁闷,陛下是又要给庄雍升官了。。。。。。当年北疆一战庄雍受了委屈,陛下始终都觉得心里亏欠,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弥补,这次总算是让陛下找着理由了,那还不大补特补。
“海外那边暂且无法设置道治。”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朕想着,给他一个什么名头,总领海外诸军,兼治地方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