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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有人理会他,人群下意识的往一起又挤了挤,像是一群因为饥饿和寒冷而挤在一起的小鸡,校尉的怒骂对他们来说不会起到任何作用,他们不敢,也不愿了。
“给老子起来!”
气坏到了校尉大步过去,一把抓住一个年轻男人的衣服拉起来:“我的兄弟们还在城墙上拼命,你们却在这装死,你们对得起他们吗!”
“家是因为你们没的!”
那年轻汉子忽然爆发出一股力量,一把将校尉推开:“如果不是你们,宁人会杀人吗?”
校尉被手下人扶住,他看着怪物一眼看着那个年轻人,他难以理解同为越人为什么对方会有那样的想法,他怒视着那个年轻人喊道:“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你是越人!你骨子里流着的是越人的血!”
“我只想过自己的安稳日子。”
年轻人又蹲下来:“我不想打仗,我也不想杀人,更不想被人杀了,宁军昨天还在喊,只要我们不协从你们抵抗,我们就都没事。。。。。。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
越军校尉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上去一脚踹在那年轻人的脑袋上:“才十二年!才十二年!你们竟然已经认命了?!”
他上去拳打脚踢,那年轻人被打翻在地,很快脸上就见了血,校尉手下人连忙过来拉住他劝解,校尉猛的回头看向自己手下的兵:“你们呢?你们是不是也觉得这一仗不该打?你们是不是也已经觉得自己是宁人了?!”
“校尉。”
一个老兵看着他,语气悲凉的说道:“你看看这些小伙子,还有几个熟面孔?校尉,从国灭到现在你手下的兵只有我一个了,他们都是后来招募的,十二年了,他们之中有谁参与过当初抵抗宁军的战争?校尉,别生他们的气。。。。。。十二年,会让很多事很多人改变。”
校尉转头看向他:“连你也怕了?!”
老兵缓缓摇头:“我不怕,从校尉那天拉着我喝酒,哭着说我们复国有望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条命快到头了,可我还是跟着校尉你来了,我怕什么?我没什么可怕的,我只是无能为力。”
他将刀子抽出来,回望城墙:“别逼他们了,这是穿战服的人应该干的事。”
校尉怔住,良久,转身朝着城墙方向走去。
他带着手下人到城墙下的时候,一具尸体从高空落下来砰地一声摔在他们不远处,很快血就在尸体下流了一洼,他们看着那具尸体,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沉默下来,片刻之后,一面被砍断了大旗也掉了下来,上面的越字沾满了血迹。
宁军破城了。
从城墙往下走的马道上全都是尸体,大宁的战兵还在不断的往前碾压,越军边战边退,每一步都会有不止一个人倒下去。
一面巨盾飞来,将越军士兵砸倒下去四五个,后边的人还没有来得及把同袍扶起来,那个身穿铁甲大步而来的壮汉就到了,小腿粗的铁棒抡起来,人头被砸中直接就能爆开,一棒一棒,将越军最后的勇气砸的支离破碎。
从城墙上往下杀比登上城墙要容易的多,五人队配合起来就是绞肉机,看起来像是杂乱无章的厮杀,可每一处都是五人配合,而每一个五人队又会默契和身边的五人队交替配合,这是已经深入每一个大宁战兵骨子里的打法。
厮杀从城墙到城下,然后到每一条街道。
从中午到日落,又到太阳升起。
第二天一早,光明再次降临大地,一夜的风也没能把血腥味吹散,到处都是尸体。
宁军已经在清理战场,每一条街上都有大宁的军人结队搜寻,越军的抵抗持续了半日一夜宣告失败,在兵力是大宁战兵四倍的情况下被杀的没有还手之力。
此时此刻,县衙。
这是越军最后坚守的地方,与其他人失去联络的几百名越军士兵保护着栾千尺死守在这,一夜了,他们从最初的两千余人到现在的三四百人,熬到了太阳升起,可熬不到胜利。
沈冷坐在那看着大街上的血流成河,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感想,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厮杀,对于军人来说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就算是到战争结束,军人也没多少时间去感慨什么,他们没那个心情。
在诉说着战争惨烈的,往往没有经历过战争惨烈的文人。
“沈冷!”
县衙门口里边传来一声嘶吼,浑身是血拎着刀的栾千尺从里边大步走出来,站在县衙门口,看着对面的沈冷大声喊了一句:“如果我愿意自己了结,你能放过我手下兄弟吗?!”
沈冷看着他,摇头:“不能。”
栾千尺忽然就哈哈大笑,笑的眼睛血红血红的,他用刀指向:“放他们一条生路,只是你一句话而已,没有人会追究,你是将军,你有这个能力!只要你答应我,我现在就自行了断!”
沈冷站起来,走到栾千尺不远处。
“你带着他们举旗的时候一定没有说过,有一天如果我们败了,我自己走出去,问问大宁的军人他们能不能杀我一个放过你们。”
沈冷看着栾千尺的眼睛说道:“对大宁来说你是叛贼,对你的部下来说你是英雄,像个英雄一样死吧,让他们看着。”
栾千尺仰天咆哮一声,挥刀杀向沈冷。
当的一声,他的刀掉在地上,尸体扑倒。
沈冷转身,黑线刀上的血滴落。
第七百七十三章 老奸巨猾()
最后几百名越军士兵全部战死在县衙内,自然会有人投降,可不会得到宽恕,沈冷说,法律不能宽恕的事我也不能,受害的人不能宽恕的事,我更不能。
宁军在县城内清理战场,大街上的百姓们依然恐惧,他们远远的躲开,每一个角落都是他们认为的避风港,把头低下去就似乎能避开一切灾厄。
县衙里,已经厮杀了一天一夜的沈冷扶着桌子坐下来,县衙大堂里的血迹未除,血腥味尚在。
陈冉从外边进来,手里居然端着一个铜锅。
“吃锅子撒。”
他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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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四章 时代()
对于大宁朝廷内阁来说,之前的二十几年也许都不能算是当今陛下李承唐的时代,而是应该算作沐昭桐的时代,哪怕就是几年前沐昭桐被罢免,内阁首辅换成了原来的次辅元东芝也没有多大改变,可元东芝根本就没能在内阁留下独属于他的印记,被后人提起来的话,也许他在首辅之位的这几年会被称为后沐昭桐时期。
元东芝在内阁也有二十几年,他像是影子,人们一直都只看到沐昭桐却忽略了他的存在,不管沐昭桐之后做了些什么,在他为首辅的这二十多年来,他在内阁的时间远超在家里的时间,十天半个月的不回家对他来说也是习以为常,所以当时人人都不得不赞叹他的态度,而事实上,元东芝何尝不是?
首辅尚且如此,下边的人谁敢放松轻慢,元东芝又是个谨慎性子,自然不会得罪沐昭桐,所以沐昭桐在内阁处理政务的时间有多长,他大概也有多长。
然而他没能留下自己的印记,一部分原因是沐昭桐太耀眼夺目,另外一部分原因则是他自己小心翼翼的把所有自己的印记都擦掉了。
沐昭桐留给他的阴影太重,留给内阁的阴影也太重,所以他无法突破,他行事风格依然保持着沐昭桐在内阁时候的样子,哪怕位居首辅,依然事事处处没有决断。
如果他不是谨慎到陛下已经明显表现出对沐昭桐的不满,他依然还对沐昭桐唯唯诺诺,陛下不至于这么快就打算让赖成顶上来,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把他的门徒康为调出内阁。
很多事,都是注定的。
赖成坐在那看着皇帝咧嘴苦笑,他就知道皇帝突然喊他过来吃火锅一定不只是吃火锅那么简单,陛下的意思是要给沈冷提到柱国,柱国是什么意思象征着什么?唯有对国家做出了无法替代也无法忽略之贡献的将军才能获得的殊荣,那是一种近乎极致的荣耀和认可,军人一生,若能位及大柱国,那真是此生无憾。
如今的四疆大将军之中叶景天和武新宇也是才刚刚被封为柱国不久,沈冷这样提起来真的不好面对群臣,可又不是真的不行,难道只因为他年轻?他虽然才二十五岁,从军不到十年,可这些年来他为大宁做出的贡献谁不是看的清清楚楚。
然而就是因为太年轻,所以
赖成看向皇帝:“臣,可以不吃吗?”
“朕可以罢你的官吗?”
赖成苦笑:“这火锅吃下去,不好”
皇帝道:“那你认为什么好?”
赖成一本正经的说道:“陛下让臣回到御史台吧,安安静静的做一个谁都能骂的好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辛劳半生骂遍群臣,但臣觉得自己依然是个少年,进了内阁这才多久,臣有一次对着镜子的时候才看到居然已经半头白发”
皇帝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你居然还有时间照镜子?”
赖成叹道:“当臣没说”
陛下指了指筷子:“吃!”
赖成只好把筷子拿起来,委屈巴巴的:“陛下,那臣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是老套路的讨价还价,陛下可以给内阁透个口风,就说想封沈冷为上柱国,臣再去和他们讨价还价”
皇帝点了点头:“也好,还有件事。”
他看了赖成一眼:“朕让你多去指点二皇子,你可经常去了?”
“臣每日必到珍妃娘娘宫里一趟,监督二皇子读书写字,也监督沈将军家的两个孩子读书写字,不得不说,沈继和沈将军太像了,横平竖直不容易吗?可他就是写不好,好在臣足够严苛,珍妃娘娘也足够耐心,所以他的字比他爹要好那么一些。”
皇帝笑了笑后问:“二皇子学识如何?”
赖成如实回答:“二皇子品学兼优,虽然年少,可对诸事皆有独特见解,而且好学谦逊,又不失锐意。”
皇帝问:“那沈冷的那两个孩子呢?”
赖成沉默。
皇帝看了他一眼:“什么态度!”
赖成道:“陛下,不是臣态度不好,是沈继那个小子他真的不好教他不是笨,才四五岁已经可以吟诗作词,而且思维之敏捷连臣都一阵阵觉得自愧不如,可就是可就是不着调啊。”
“你什么意思?”
“昨日。”
赖成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说道:“昨日臣去珍妃娘娘宫里检查二皇子和他们两个的功课,二皇子和沈宁都完成的极好,唯有沈继一个字都没有写,臣问他为何不写,他说写出来的都是不够好的,不写出来在脑子里的才是最好的,他说先生布置的功课不是不想做,只是敷衍做出来也觉得对不起先生,为了问心无愧,只好不写。”
皇帝一怔:“这是什么逻辑。”
赖成继续说道:“臣就罚他,让他作诗,作不出来就罚站,他说不知道写什么,诗词有感而发,他此时无感,所以写不出来,臣就说,诗词歌赋有灵气皆是触景睹人生情,你今日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感悟或者是什么经历,都可以写出来,于是他想了想,倒是勉强作了几句,他说太热了,那就以天气热来想想看。”
他看了皇帝一眼,清了清嗓子:“红日照泥池,气曲磐石,挥汗如雨,到茅厕,没带纸。”
皇帝睁大了眼睛。
赖成看着他,一脸无辜。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问:“打了吗?”
赖成点头:“打了,戒尺打手心,五下。”
皇帝嗯了一声:“该打还得打”
老院子坐在旁边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哪里像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说的话,若是能好好教导循性善诱,将来应该大有作为。”
皇帝想到沈冷那个德行,再想想小沈继这个样子,忽然间心里莫名一疼然后才醒悟过来,自己的心疼,是想着若沈冷不是被皇后偷走而是在他身边长大,应该也是如小沈继这样无忧无虑的才对,性子机灵古怪,行事不拘一格,可是沈冷呢,在江南道鱼鳞镇里怎么可能释放天性,他能活着就好。
看到皇帝的脸色沉下来,赖成还以为是自己说的太多了,连忙垂首道:“臣以后尽力用心教导。”
“不是你的事。”
皇帝夹了一口菜,又想起来上次也是在这东暖阁里,也是和老院长赖成他们吃火锅,是那臭小子切的菜,这几年来那臭小子为大宁四处征战,别说在长安的时间没多少,和茶儿和两个孩子也是聚少离多,说起来,现在两个孩子见到沈冷未必还能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