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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天子门生-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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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肩上卸下骡车,沈耘一屁股坐在地上。浓重的喘息,让他满头的汗水不断滴落在院子里。

第二十三章 子欲养而亲不待() 
牛鞍堡的村头。

    沈美草草自老四沈景家出来。

    任老四家媳妇如何强势,当老三说出其他几家都已经同意的话之后,也只能无奈地屈服。

    她终究是个妇人,两个女儿各自外嫁,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甚至还不如沈耘一家。饶是她内心好强,心里也终究是指望着一大家子相互帮扶让自己养老。

    至于沈川一家,沈美去直接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沈川精于算计,自己算上自己三个壮劳力,到时候定然要全数派上去。与其耽搁这么多天,还要比别人多出些力气,还不如就此平摊了工钱。

    反正自家地多,这么来反倒是占了便宜。

    终于说服了几家的沈美志得意满,似是觉得这种事情,也就自己能够办得成,以是走在路上的时候,还忍不住哼起几句秦腔小调。

    反观沈耘家中,一家三口,沈耘强撑着吃了些晚饭。到底还是因为剧烈的劳作失了胃口,强忍着呕吐的感觉吃了饭,便匆匆回到自己房中倒头睡下。

    沈山很焦急。

    虽然浑身酸痛,却依旧想着早点将石头全都拉回来。以是这一夜的睡眠就像是拧了发条的闹钟一般,五更时分村里不知谁家的公鸡刚开始打鸣,便立马自炕上翻起来。

    到底上了岁数,沈母经沈山这么以搅动,也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两双眼睛对视一番,沈山便吱吱呀呀催促沈母赶紧起来做早饭。

    俗常家里为了节省粮食,早晨都是喝口热茶,实在饿的受不了,才会吃一个掺了麸糠的馒头。

    只是这两天连续的劳作,即便沈山有股子心劲儿,也支撑不住了。沈母自是无奈地起来忙乎,沈山便走到沈耘这屋里,开始催促沈耘起来。

    困,这是沈耘揉着眼睛的第一感觉,然后,便是酸于痛一道袭来。周身就像是被灌了成年老粗一样,动都动不了。

    沈山见沈耘还在炕上磨磨蹭蹭,登时有些不乐意。站在门口不停叫骂着,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想来必然是指责沈耘懒惰。

    沈耘原本是想争辩两句的,奈何终究还是想起沈母的嘱咐,不愿大清早的便吵吵嚷嚷,平白让别人看了笑话,搞不好还要将沈山气出病来。

    强忍着疼痛穿好了衣裳下来,沈母已经做好了早饭。

    说是早饭,其实也就是比较浓稠的疙瘩汤。

    在沈山不停的催促下,沈耘连喝了两大碗,这才重新套起骡车,在微曦的晨光中,缓缓向河滩走去。

    沈美却是自在。

    一觉睡到大天亮,自家媳妇做了顿可口的面条,很是悠闲地吃过,这才出了门。

    昨日与村里那几个精壮的汉子也商量过了,五百文的工钱,将沈家所有的沟渠都修好。材料伙食自备,算起来还省了好一笔。

    美美地走出家门,到这个时候,自是要找老大家摊牌。

    一路哼着小调,走到沈耘家门前的时候,忽然看到院中堆着不少石头。沈美暗自嘲笑:“这老大真是个急性子,这东西拉来有什么用,真是白使力气。”

    踏进院子,沈母此时正收拾着屋里。

    “大嫂,大哥人呢?”

    沈母抬头看一眼,倒也没有多冷淡:“你大哥他带着沈耘去河滩捡石头了,说等你们都来,材料备好了,就是个镶嵌,不用花费太多力气。”

    “啊?”沈美没来由地错愕一声。

    只是心里却并没有一丝的负担,就是连沈母都没有告诉,一路往河滩走来。他心里清楚,若是雇人的事情告诉沈母,那绝对会迎来一阵叫骂。

    唯有先告知沈山,只要他听到是其他几个老哥们都同意了的,便自会去安抚沈母。

    沈美想的很周全。

    只是没想到半路就碰上了沈山父子,沈耘正脖子上崩起青筋拖着骡车,沈山在后头不停推搡。车上满满的石头,有若小山一般。

    沈美啧啧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直到骡车缓缓挪动到沈美跟前,沈山才看到他的身影,示意沈耘停下来。

    招牌式的打招呼,却依旧是啊的单音重叠词。

    沈美讪讪地笑着。虽然不知道父子俩到底是何起来的,但就看这一车石头,就决计不会太晚。

    “大哥,你先歇着吧。沈耘,把车放下来。拉石头这事儿,咱们先暂且缓缓。”很是麻利地帮沈耘将车放下来,也不顾石头滚落一地,沈美将沈山拉到路边的树荫下。

    搓搓手,似是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大哥,昨日我去了注鹿原,也去了城里,老五和老六他们都说,要将这修渠的事情,找些人来做。”

    沈山摇摇头,不同意的意思溢于言表。

    沈山当然是不同意的,石头都已经备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剩下拉土镶嵌石头。这种事情一大家子的劳力都过来,差不多两天时间就能够完成。

    何必非要花那个冤枉钱,雇些人来捡现成的便宜。

    沈山手里不停在河滩和田地之间比划着,只是他到底还是说不清楚,沈耘只能接着话头解释:“三叔,这田间地头的石头都已经拉过去了,就剩下主干渠的,石头也都拉到了我家院子里。”

    “啊?你们已经把石头拉好了?”沈美还以为只是在院子里堆的那些,怎知居然还有地里。

    想想先前跟那些个青壮商讨价钱的时候,那些家伙笑眯眯地从四百文提到五百文,还提出不要自己备石料和伙食。合着,他们早就知道沈山父子已经将那些备了个差不多。

    沈美此时心里的得意瞬间烟消云散。

    只是,雇人这个事情终究还要是做的。

    “可是,我已经跟人家谈好了,价格什么的都说妥了。咱们沈家在牛鞍堡也算是大户人家,总不能跟那些个闲汉们一样,出尔反尔吧。”

    沈美自从儿子考中了州学,便俨然将自家当成了书香门第。读书人的聪明没学到多少,书呆子的习气倒是重了许多。

    或许也是为了将来沈俨科考的评议好一些,言行举止都一副读书人的做派,此时居然拿这个来堵沈山父子的嘴。

    只是,沈山到底就是一个庄稼汉,饶是沈耘读书,也并未真将他当作读书人。不然也不会一大早便催促着干这等苦力活。

    在沈山这里,沈美的言论压根就没有说服力。

    先前挥舞的手指更加地有力,脸红脖子粗地朝沈美不停地叫嚷,奈何到底还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等着沈耘,期望他能够解释一二。

    只是沈耘也不过相处几天,如何能明白沈山的意思,只能重复地对沈美诉说着父子二人的辛苦。

    可,这些,真的能被沈美放在心里么?

    他还是想着失信于人对他家会造成什么样的恶果,想着会不会因此就对自己儿子的科考造成什么影响,更想着村里将来会有什么样的议论。

    因此面对沈耘喋喋不休的解释,以及沈山那近乎要怒吼的争辩,沈美却徐徐反驳:“到底是跟人家已经说好的,再说定钱我都付了一半,这会儿反悔,岂不是要将那些钱白搭。”

    仅知一句话,瞬间让沈山一个年逾四十的庄稼汉,眼角流出泪来。

    说到这个份上,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自己白白辛苦两天不算,还要搭上不少冤枉钱,对于一文钱舍不得折成两半花的沈山来说,简直就是活生生在自己身上剜肉啊。

    一双蒲扇般的粗糙大手狠狠拍着骡车上的石头,最后居然强行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来:“那只要两天就能修好的渠啊,我们爷俩辛苦了两天,两天啊,肩膀手腿都恨不得断了才备好的石料啊。”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千挑万选从河滩里捡来的石头上,最终,还是渗进了石头。

    说完这句话,沈山忽然吐出一口鲜血,扶在骡车上的手缓缓松开,而后,重重摔在了落满黄叶的路上。

    只是那眼睛,兀自怒睁着,似乎是要将他一腔的委屈和愤怒发泄出来。

    “爹,爹……”

    沈耘从沈山开口说话的诧异中惊醒。

    慌忙跪倒在沈山身边,扶起那早已软绵绵的身子,轻轻叫几声。到底,还是没有叫醒,再探一探鼻息和心跳,却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沈耘懵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沈山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

    虽说这短短一个多月以来,对于沈山的执拗他并不是很喜欢,可到底,沈山还是用他粗糙的父爱一再刷新着他对沈耘的好感。

    到底,沈耘还是食言了。心里想着要为沈山买个西瓜,还没见影子,人却已经离去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短短七个字不停在沈耘脑海中萦绕,而他的双眼,早已被泪水弥漫。随后,滴落在沈山那满是沟壑的脸上,冲出一道道尘土堆积的河流。

    至于沈美,此时再也说不出他那些君子守信的大道理来。

    愣了半晌,拔腿便往村里跑去。他不敢,也不愿面对沈耘那难明的目光,只有早早地逃开,或许心里还能短暂地获得一些安定。

第二十四章 我自要另立门墙() 
南山桦杨充棺木,北地松柏作灵堂。

    生死之事,在随时有可能陷入战乱的西北来说,乃是人一生最为重要的两件事情。

    所以西北的庄稼汉们,孩子出生会过周岁,老人死后要过周年。一个,是对生者的喜悦,一个,是对亡者的缅怀。

    沈家并不富裕。但沈母却依旧拒绝了村里人送过来的草席,决意花五百文钱,自城中买了木料,找木匠来为沈山做一具薄皮棺材。

    寸半厚的棺木,在村里倒也是罕见的。

    更让人惊叹的是沈母居然能够拿出这许多钱来,加上操办丧事,少说也要一贯钱。沈家难道真的如三叔所说,那小子给人抄书赚了不少?

    议论自然是有的。

    但更多的确实心有戚戚。谁都不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而到头后,能不能如沈山这个哑巴一样,睡一具棺木。

    至于沈山的死因,其实村里都传的沸沸扬扬。

    无非就是看在沈家剩下的兄弟几个,一个个似乎都不太好惹,这才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

    包打听的三叔被沈耘请来做傧相。

    毕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沈耘对沈家其他几房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点。不再考虑沈山的感受,那么将来与他们做陌路人又如何。

    沈美到底还是从内心的煎熬中挣扎出来。

    无视了沈耘家中进进出出的人们意味难明的目光,径直走到准备画棺材的画匠面前,拦下了画匠的动作。

    “你要画什么?”沈美似是高高在上,俯视着画匠,言语中颇有腔调。

    画匠自是被请来在棺木上作画。西北的人们不同其他地方,要将棺材刷上皂色。他们觉得死亡有时候也是一种解脱,值得人开心快乐。

    以是底色都是大红,上边依着人生前的作为,画上不同的图案。

    画匠谙熟此道,自然不会被沈美的质问弄得有多紧张,反而很是轻快地说道:“大圆的寿字写两头,周遭自然是五福图案。两边仙家引魂,底沿尺弧衬边。”

    听来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沈美却拉来沈夕,一道阻拦:“不行不行,横死之人,哪里来的五福。再说了,他儿子连个功名也没有,如何当得起尺弧。改了改了,五福不要,尺弧不要,都换成金花算了。”

    画匠愣住了。

    这样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经历,但往常前来阻拦的,那都是同村的村民,相反宗族内会比较支持。毕竟对于自家人,哪怕亡故,也希望到阴世间过的好一些。

    如今却遇到同宗族的出来阻拦。

    到底还是要看主家的意思,画匠停下手中笔,使个眼色,身边跟随着的学徒便匆匆跑过去叫跪在灵堂前的沈耘。

    泪水早已经在当日流干,此时的沈耘浑浑噩噩地跪倒在地,缓缓烧着纸钱,脑海中却是沈山的影子。

    有些人,哪怕相处时间很短,依旧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沈山便是这样的人,虽然他平素性格执拗,还不容易听进去别人的话,但就这样一个人,留给沈耘的却是他的好。

    当画匠学徒前来找他的时候,沈耘听到的第一时间,心中就燃起了无尽的怒火。

    还真是将自己当成了人物,沈美这般厚着脸前来闹事,沈耘越发觉得,越是同宗同族,相互间倾轧越是严重。无他,有着亲情的维系,做什么都会觉得自家能够忍让。

    起身的沈耘,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

    在一群人不解的目光中,沈耘拎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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