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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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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设想若是母亲兄长还活着,自己能过上什么样的好日子,丁同方就越加怨恨丁柯。摸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丁同方的表情渐渐由怨愤转为狰狞。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追究与否() 
沈栗伸手拍拍丁同方的肩膀,以示安慰。转头问桂丰道:“倒要多谢桂兄明言相告,我等方知这积年惨事。只是此事已经过去太久,当事人又大多死去,奈何?”

    桂丰笑道:“小人当然不会做这空口白牙顺嘴乱说的事。小人手里有证据。”

    丁同方急问:“是什么证据,在哪里?”

    桂丰吃吃道:“这个,小人没有待在身上,却不好立时给少爷看的?”

    “这是为何?”丁同方气急道:“莫非你真是诓骗于我?”

    桂丰眨眨眼。

    沈栗笑道:“我这世兄关心则乱,桂兄不必介意。”说着,自怀中掏出银票放在桌上。

    桂丰一件银票顿时两眼放光,伸手就要拿,却被沈栗拦住:“桂兄莫急,学生还有疑惑。”

    桂丰赔笑道:“少爷尽管问,小人但有所知,言无不尽。”

    “第一件,桂兄手中的证据是哪里来的?”沈栗笑问:“当年之事非同寻常,况多年过去,怎会有证据留存?”

    桂丰忙道:“是那老虔婆自己私下保存的。“

    沈栗挑眉。

    “小人那继母替丁府夫人做的坏事太多,何况还有杀人的大事,自然怕被人灭了口,因此悄悄藏起来些证据,用来自保。”桂丰解释道。

    沈栗微微点头。这倒也说得过去。像桂丰继母这种帮主人家做了太多坏事的奴才,早就应该被灭口了,丁府一直留着她,应该不简单。

    丁同方转头对沈栗道:“现在想起来,家丁柯一直很讨厌那个嬷嬷,倒是继母一直为她说好话,看来继母是知道那嬷嬷手里有东西。”

    丁同方恨起来,连父亲母亲也不肯叫了。

    “对对,肯定是那老婆威胁贵府夫人保虔她,”桂丰附和道:“她被丁大人打死后,小人那破屋里还来过什么人翻找过,好在小人见机得快,远远躲了,这才逃过一劫。”

    沈栗接道:“你怕自己被人害了,索性先来找同方兄揭底?”

    桂丰尴尬道:“小人现今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还有人到处寻找,再说,那拖油瓶被秀才赶出来,又带回个小拖油瓶,还不是要吃我的!小人想着,反正那老虔婆也死了,现在小人都说出来,也没人再告我忤逆,便是连坐也连不到我身上,所以”

    “所以,你便拿着消息来换些银钱,也好度日。”沈栗道。

    桂丰赧然道:“小人知道自己这样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刑律讲究亲亲相隐。什么意思呢?就是亲属之间有罪应当互相包庇,不去告发和不出来作证的不论罪,反之却要论罪。桂丰要揭发自己的继母,说实话,不太符合这时候人们的价值观。

    沈栗摇头笑道:“无妨。她卖了你家田产,如今你也只算是在她身上找回来而已。再说,你那继母早就又做回仆妇,算是丁府的财产,不能单以孝道而论。她又是自己获罪,被丁府处置的,和你半点牵连都没有。于你而言,既已容她寿终,至于她死后的事,却不与你相干。”

    “对对,”桂丰大喜道:“沈少爷说的有理,她都自己卖身为奴了,自然不算是我家人。”

    沈栗点头道:“所以,这证据是你那继母留下来的。但是,她平时和你的关系并不好,为何证据会到了你的手上,而不是她的亲生女儿那里?”

    桂丰的脸又红了,结结巴巴道:“少少爷总能问到紧要处。”

    沈栗安抚他道:“你只管讲来,放心,我等只要确定证据的来路是真实的,至于其他,我二人都不会关心。”

    桂丰放松了些,小声道:“其实,小人早就知道那老虔婆留下些东西给她的拖油瓶。”

    原来,那嬷嬷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实在缺德,只怕将来没有好下场,怕自己女儿蒙在鼓里不知道危险,平日里也把自己那些私事和藏证据的地方细细告诉她。

    她那女儿只学得和她一样骄横,机灵劲却半点没学到。嫁给老秀才几年,非但没得到丈夫喜欢,反而招致厌烦,又只得了个女孩,还不准老秀才纳妾生儿子传宗接代。老秀才原忌惮嬷嬷在丁府中有脸面,又时常能得些钱财,便也忍了。前脚那嬷嬷一死,后脚老秀才便把她女儿连她生的孩子都给赶出门。

    那女子再骄横,亲娘死了,丈夫不要她,便无依无靠。没法子,只好去找她原本看不起的继兄。桂丰是什么人?自打没有了田地,继母又每日里克扣他,恨不得叫他餐风饮露,便只好做个闲汉,到处帮闲找活混世面,早学的流气。这回拖油瓶落到他手里,还不使劲折腾。一会儿说要把那女子卖到青楼,一会儿又赶她去做苦工,再一会儿说要把她交给丁府灭口的人。

    那女子前半生都在享福,哪吃得这份苦,又吓又怕,便把藏证据的地方说出来——她倒没想着卖证据,只为那嬷嬷还在那里留了些钱财,她叫继兄去取出来过日子。

    桂丰道:“那老虔婆才留下几个钱?说不得,小人虽恨那大小两个油瓶拖累,到底也被叫过哥哥和舅舅,总不能就眼睁睁看着她们饿死。这点钱哪够啊,大的不妨叫她守着,小的那个长大了还要出嫁妆,小人自己这么大个光棍也盼着娶媳妇不是?”

    沈栗点头道:“花钱的地方多,又没有进项,桂兄的负担沉重,丁府的人又一直紧追不放。”

    “沈公子说的是。”桂丰赔笑道:“小人便琢磨着嗯,若得些盘缠索性带着她们离开太原。沈公子不会看不起小人吧?”

    沈栗笑道:“你那继母如此苛待于你,到最后你还能想着供养她的女儿外孙女,说是心软也不为过。贩卖消息也只不过是为了挣命而已,哪个会看低于你?”

    桂丰叹道:“要不怎么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呢。小人也没有做圣人的心,只是那拖油瓶虽然长大了讨厌,小时候倒是知道从灶下偷饼子给我吃,到底没她老娘那么坏。”

    沈栗将银票推了推道:“桂兄收起来吧,证据到手后,另有重谢。”

    丁同方忙道:“这份钱财该有为兄来出。”

    沈栗摇手道:“这事情揭出来,世兄要花银子的地方多了,且留着吧。愚弟的手中富余些,与世兄当年又有结拜之义,该为世兄打点些。”

    丁同方愈加感动。他虽然脱口要散银子,只是平时在家里被继母克扣,连月银都捞不到手几回,囊中又哪有那么多钱?银票——他倒是常见,可自己没有!

    桂丰瞄了一眼银票的数额,一百两!顿时心下大喜。对他们这些平民来说,十两二十两就算横财了,三四十两说不定就值得当街犯罪了。一百两,足够买上几块好田,在乡下做个小财主,过上体面的日子了。

    何况沈栗还说事成后另有重谢!

    把银票小心翼翼藏进怀里,桂丰笑嘻嘻道:“小人这就去取东西。”

    沈栗忙道:“且慢,你如今说不定会被人盯上,不能就这样出去,等我安排人和你一起去。”

    桂丰这几天被丁府的人追的东跑西颠,恨不得上天,如今沈栗说要派人跟着他,他倒乐不得。忙道:“听您的吩咐。”

    沈栗想了想,不放心单独留丁同方与这桂丰在一起,招手道:“你跟我来。”

    带着桂丰来到另一个包间外,令桂丰藏好,把竹衣叫出来:“你领着他找地方换了衣服,再去禁军领几个靠得住的人同他一起去取些东西来,要小心隐人耳目。”

    见竹衣领命带着人走了,沈栗方转身回去。

    丁同方此时彻底露出焦急表情,不安道:“贤弟,你且帮我拿个主意。”

    沈栗为他斟酒,道:“世兄且莫慌张,这样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轻易解决的。”

    丁同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呛咳起来。

    沈栗为他拍背顺气道:“首先,咱们得看见证据,辨别真假。桂丰此人虽表现的实在,可谁也不能保证他说的就是真的。没准他是故意来挑唆你们父子不和,毕竟,他继母死在丁府。与自己继母不和是他自己说的,这件事愚弟会派人去打听。”

    丁同方苦笑道:“说实话,为兄也不想相信。但平心而论,如果是家父恐怕他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

    沈栗叹息,接着道:“就当年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能保证桂丰拿出的证据是真的。也可能是他知道有这样的事,然后伪造证据来卖钱。”

    这点却是丁同方没有想过的,不禁楞道:“还会有这样的事?”

    沈栗道:“世上事千奇百怪,桂丰此人一看便是在市井中混迹的久了,学了些机巧手段也未可知。”

    丁同方皱眉道:“这却如何辨别。”

    沈栗低声道:“辨别证据真假倒是容易,我拿去找个熟悉侦缉的人看看就知。但是否要去找人辨别,却要先看世兄的想法了。毕竟,东西一旦拿出去,别人自然会知道,消息一经泄露,就不能回头了。所以世兄要先想清楚,如果令父真的做出了杀妻灭子之事,世兄到底要不要追究下去?”

    丁同方不觉呆呆发愣。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生父不及新友() 
先前丁同方热血上头只想着搞清楚当年母兄之死,心里奎怒于父亲无情无义,倒没思考过事情到底要怎生解决为好。

    这对丁同方却不是什么可以轻松决定的事。

    父权社会,妻子杀夫罪不容恕,丈夫杀妻却不一定判死。何况丁柯先妻的原是与他同甘共苦,起于微末之时,娘家门第并不高。丁同方这么委屈的长大,他外家压根都没敢替外孙言语一声,甚至两家早已没了来往。

    此事就算揭出来,他外家也未必会为一个死去多年的女儿和外孙喊冤。他们不出头,就得丁同方自己去告他老子。这样一来,又触犯了亲亲相隐的规则,状子还没递上去,丁同方就已经背上了不孝,忤逆的名声。

    沈栗道:“此时非同小可,世兄还是要仔细思量才是。”他虽然想要丁柯后方着火,却没想着挑唆丁同方去以子告父。丁柯贪腐谋权危害百姓,丁同方身为其子,却没有享受到什么利益,甚至还称得上是受害者。沈栗做事的风格在一些老大人眼里虽有些过于机巧,不太符合君子之道,倒也有自己的底线。

    证据既然已经显露,太子一系想追究丁柯还不容易?何苦非逼着丁同方这倒霉蛋为难。

    丁同方人是单纯些,却也不是热血上头不管不顾的蒙头小子。别说他如今还没什么主意,就是下定决心要为生母伸冤,丁柯在三晋的势力也不是白给的,贸然行事,下场要参考他那夭折的二哥。

    丁同方郁郁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见到证据才是。”

    眼见着天色见暗,竹衣等人还未回来,丁同方无心吃酒,只呆坐在喝茶。沈栗知他心里难过,也出言不打扰,由着他静思。怕丁府的奴仆们耐不住来催,索性关照伙计给他们再上酒菜,还请了酒娘唱曲,这些人只觉三爷这回交的朋友比之以前阔气多了,又肯撒钱与他们喝酒耍子,都没有不应的,满口道:“少爷们尽管玩去,奴才们等得的,只不要耽搁了宵禁。”

    沈栗再回来时,正好碰到竹衣悄悄带着桂丰溜进来。

    桂丰怀中揣的鼓鼓囊囊,一件件向外倒腾:“这一封是当年丁大人与丁府夫人写的书信,那老虔婆抽空私藏的,那时先夫人还在,这位夫人还待字闺中呢,喏,这里还有日期。”

    丁同方抖着手抢过来细看,半晌抬头望向沈栗,颤声道:“这确实是家父的笔迹!”

    沈栗接过来打量,他入晋后也在太子那里见过丁柯手书,倒也认得出。思索道:“此信可证明丁大人的确在先夫人在世时就开始与现夫人来往,只是他们如今早已成婚,一婚遮百丑,此时再翻出来,至多可影响丁大人声名,要治罪却不容易。”

    这封书信中只有甜言蜜语,什么阴谋诡计都没提到,传出去也不过让人茶余饭后说一句丁大人年轻时风流了些,现夫人闺里不规矩。朝中御史倒是可能参丁柯一句人品不恭,但丁柯如今已经算得上封疆大吏,小小花边新闻还动摇不了他。

    桂丰忙不迭道:“还有!这是当年二公子的头发!”

    沈栗奇道:“什么?令母保留人家公子的头发做什么?”

    丁同方双目圆睁,死者为大,他二哥人都没了,那嬷嬷怎么还下手破坏他人尸身!

    桂丰道:“二位少爷不知,丁二少爷是被小人那继母灌灌了砒霜死的!”看着丁同方扭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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