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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茂肿着两只眼睛回了住处,看见“童养妾”万大丫晃荡过来,不禁呻吟一声,掩面而走,在万大丫不解的目光中冲进了才经武的书房。
“父亲,快把那丫头送回去吧。若是回了景阳,孩儿岂不是要被朋友们笑死。”才茂央道。
“你不是还在自称孩儿吗?”才经武哼道:“想来这丫头与你的年纪正相配。”
才茂:“”他自称”孩儿”原是为恶心才经武,没想到最后竟恶心到了自己。
“儿子不管,那丫头绝对不能带到景阳去。”才茂道。
才经武叹道:“你成天就只能注意到这些婆妈事——要你说的话都说了?”
才茂自案上盘子里摸了块点心道:“说了,一字不差。”顿了顿,才茂笑道:“儿子看丁大人好像要吐。”
作为才茂的养父,才经武自然知道这便宜儿子恶心起人来能做到什么地步。摇头道:“你在他面前收敛些,这是个亲儿子都能下手的主儿。”
才茂眼睛一亮:“儿子知道,万不会教父亲担心。”
才经武冷笑道:“你若是到军前效力,老子倒还替你担心一翻,成日里只想着美酒女人,蠢死你才好。”
才茂立时苦了脸:“父亲又说这个,儿子这小身板,哪里能在军中混。”
才经武恨道:“叫你做个兵卒,你他娘连个大刀都扛不动!叫你在军中做个文书,连个呈文都能写错。便是叫你去喂马,那马都叫你喂死两匹!你说,你还能做什么?”
“父亲您不能因为自己做了将军,就非得让儿子在军中找营生。”才茂道:“我不爱这个,军中纪律严明,危险又多,您觉得儿子这性格能合适吗?”
才经武骂道:“老子实话告诉你,我才经武是个内监,人家正经出身的文臣武将都不买我的账,老子的势力都在军中,你这文不成武不就的夯才还能在哪里混?”
才茂嗫嚅道:“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没事就去找丁柯卖卖假消息,既不用念酸文儿,又不用耍大刀,便是行为稍有失当之处,他有求于我也得忍着。”说着,才茂自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来:“轻轻松松银子就到手了。”
“我叫你到手!”才经武不知从哪里又抽出鞭子,暴跳如雷:“打死你这个不务正业的王八蛋!”
万大丫在院子里歪着头,听见才茂的鬼哭狼嚎,心里发愁。爹爹总是叫自己打听才大人的事,可才大人每天除了打儿子就是打儿子,也没什么可说的啊。
安三姑娘欢欢喜喜坐着小轿回安府,安夫人亲自迎出来。
“母亲何苦讲这些虚礼。”安三姑娘道。
“要的要的,”安夫人笑道:“您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
娘俩个相互搀扶进府,至安三姑娘出阁前的院子。
“前儿四丫头还向我要这院子住,”安夫人道:“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安三姑娘撇撇嘴:“反正女儿出阁了,这院子空着也是空着,她既然惦记着,不妨予她,省的荒芜了。”
安夫人的丫鬟接口道:“夫人说了,姑娘如今身份不同,这院子得给姑娘保留着,以示尊敬。这院子夫人吩咐人时时打扫,姑娘出门时什么样儿,如今还是什么样儿。”
安三姑娘坐到安夫人身边道:“还是母亲知我心思。”
安夫人笑道:“你是我生的,难道我不护着你,还要护着旁人的孩子!”
自打安三姑娘进了太子处所,安夫人在府中的言行也放开了不少。
“我还当你这一去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不想太子殿下竟允你回家探望。”安夫人道。
“殿下说,趁着还在太原,要多回家问安,不然等回了景阳,就在深宫中了,再想见亲人却不容易。”安三姑娘眼圈微红。
安夫人顿时也泪如雨下。
“太子殿下对你可好?”母女俩抱头哭了一会儿,安夫人屏退丫鬟,轻声问道。
“好。”安三姑娘红着脸点头道:“太子殿下赞女儿长得好,说徐良娣也比不得。”
“那太子妃呢?”安夫人急忙问。
“殿下说,太子妃贤良淑德。”安三姑娘得意道。
只赞贤良淑德,想来颜色必然差了些。安夫人喜道:“阿弥陀佛,我儿命好。”
又嘱咐道:“听说太子妃已经有了身孕,你也要赶快为太子殿下诞下小皇孙才好。趁着如今独宠”
安三姑娘红着脸道:“太子殿下说,如今女儿还没有名分,不好就这样叫我糊涂伺候着。要回了景阳请皇后殿下颁下谕旨,正正当当叫我做个良娣才好,省的日后被人轻贱了,连小皇孙也叫人看低。”
安夫人叹道:“聘者为妻奔者为妾,就是这个道理。可惜时机紧迫,只好叫你这样进去,委屈了我的女儿。”
安三姑娘摇头道:“没什么委屈的。太原府有什么好人家,能和东宫相比?雅临公公——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东宫总管太监——他说女儿的福气还在后面,如今看着潦草些,不妨事的,等皇后谕旨一下,女儿就名正言顺了。”
安夫人拍着女儿的手,笑道:“好好,你自小颜色好,人又聪敏,我就说你是有福的。你哥哥们还怨我偏疼你,如今看看,等你入了东宫,他们的前程还要着落在你身上!”
安三姑娘笑道:“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有什么大不了的,别说兄长们自小就护着我,就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难道女儿还能忘了他们?”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这世上有一种病()
安三姑娘表示“苟富贵,无相忘”,安夫人喜得合不拢嘴。
人的感情是会变的,安三姑娘年幼时生的玉雪可爱,聪明灵慧,安夫人自是打心眼里偏爱这个女儿的。但是自从安氏夫妇开始指望籍由这个女儿攀权附贵之后,这份疼爱就渐渐变了质,溺爱有加,真心不再。
费劲心思把女儿献给太子,不就是想让她成为家族的助力吗?
提起两个兄长,安三姑娘问道:“怎么不见大兄?”
安二爷正在游学,不在家中。安三姑娘出阁时,安大爷是在府里的。
安夫人埋怨道:“还不是你父亲,一连几封信催老大去大同府!听说那里正乱着,也不知他们爷俩如何了。”
安三姑娘安慰道:“母亲不知,这怕是父亲想让大兄领份军功呢。女儿听说,太子殿下单等着父亲的喜报,不日就要移驾大同府,那时大兄在军前,岂不是天上落下的功劳?况有父亲在,又怎会让大兄有危险。”
安夫人叹道:“儿行千里母担忧,你二哥总想着去外面跑,你如今出了阁,老大偏又让你父亲叫到军前,我就你们三个亲生的,如今竟都不在身边。”说着,眼圈又红了。安三姑娘自是忙着安慰。
厅堂之外,安府的丫头畏畏缩缩地看着安三姑娘自太子处所带来的宫女,这两个女面貌虽然普通,仅称得上端正,但言行举止端严肃穆,气度不凡,较之安府这些平日里自谓见过世面的大丫鬟们平白多了几分气势。
屋门一开,安夫人亲自降下台阶,走到宫女身边客气地搭话:“姑姑一向可好。”
两个宫女规规矩矩行了礼:“不敢当夫人称呼,奴婢以林、以乐给安夫人请安。”
“好好,”安夫人笑道:“日后姑娘要依仗二位照顾。”说着,荷包便递上来。
两个宫女面色不变,很自然地接过荷包:“谢安夫人赏。奴婢伺候安小主是本分。”
听宫女称安三姑娘为小主,安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太子果真是宠爱自家女儿,这不,已经让宫女把她当主子看了。
“却不知姑娘可在安府留到几时?”安夫人问。
以林答道:“回安夫人的话,宵禁前回去即可。”
安夫人微笑道:“好,留我儿吃一餐家中饭食。两位姑姑同来。”
“不敢与小主同食,奴婢们伺候小主用膳。”
安三姑娘喜滋滋挽着母亲的手臂,一行人向安府正堂走去。
经过一个院子,安三姑娘听见院中似有人吵嚷,疑道:“大兄不是往大同府去了吗?这院子中是谁在喧闹?难不成是奴才们见大兄不在家,竟放肆起来。”
安夫人转头瞄了一眼,不在意道:“是你父亲的一个客人,好像姓奚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你父亲派了班子宁招待他。也是奇了,这客人不去大同府寻你父亲,偏总想着在太原晃荡,倒算是什么客人呢?”
安三姑娘听过就罢,左右父亲的事轮不到她们母女担心。方才哭了一通,倒觉有些饥饿,且用餐去。
此时,小院中的争执仍在继续。
“何二公子且安生些吧,我家姑娘回家探亲,身边正带着东宫侍女,您再嚷嚷,小心被人察觉。”班子宁一脸不耐烦道。
“你不嚷嚷何二公子几个字,谁知道在下是哪个!叫我奚公子。”何溪怒道:“不过上街走走,为何日日拦我?”
班子宁道:“您快省省吧。上次让您出门,一错眼的功夫您就与人吵起来,叫我家大人知道了,还不知要怎生罚小人呢。”
何溪气短道:“那店家竟然假冒家父的手迹此事是在下疏忽了,以后注意些便是。”
班子宁摇头道:“还下次?一次都不行,何奚公子,您听小人一句劝,如今太子仪驾都在太原府,您出去叫人认出来”
“认出来又如何?”何溪道:“天下之大,我何二要去哪里不成?谁知道在下来三晋是做什么的!安总兵也太小心翼翼了。他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如今怎会如此胆小?”
听到何溪数落安守道胆小怕事,班子宁怒道:“做事谨慎有什么错!还请公子慎言。您出自世家名门,自然天下哪里都去得。但如今贵府暗中支持二皇子,谁人不知?太子入晋之前刚刚遇刺,您就出现在太原,这不是明摆着可疑吗?小人这个二百五都能想明白的事,您不会想不通吧?”
何溪骂了一句安守道胆小,班子宁立刻说他连二百五都不如。
何溪:“竖子不足与谋!”
一甩袖子想走,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狐疑道:“在代县时你们就拦着在下不许我出门,到了太原府仍是这样,听说你们还把贵府三姑娘献给了太子你们不是想反悔了吧?”
班子宁不动声色道:“送三姑娘进东宫是丁柯丁大人的提议。他在太子面前声称我家三姑娘色艺双绝,我家将军不好拒绝,只好令三姑娘前去伺候太子。这件事非但和我家大人无关,倒是令大人损失了一个女儿,此女原本是为了献给二皇子的。”
让班子宁这么一说,二皇子和太子之间竟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出夺“美人”之恨。只是这句话若是让太子听见了,太子只怕要忙不迭地把安三姑娘“还给”二皇子——此女为兄生受不起,还是二弟你来吧。
何泽思量半晌,忽然问道:“你家姑娘可受宠吗?能时常见到太子?”
班子宁冷笑道:“奚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想通过我家三姑娘的手来暗害太子殿下?”
“在下并无此意。”何泽垂目道。
“最好没有,”班子宁脸色铁青:“若是我家姑娘出手害死太子,奚公子您倒是称心如意,可我安家呢?怕是要遗祸九族吧?您倒是好算计!”说着,班子宁狠狠握紧腰中剑柄。
何泽眼角抽了抽,忙道:“班首领误会了,在下只是想着贵府三姑娘若是能时常亲近太子,或许能得知一些消息。”
班子宁哼了一声道:“这个我家大人早想过了,但女眷出入不便,姑娘身边又有宫女伺候着,想往外传消息不太可能。”
何泽焦躁道:“这些天来诸事没有丝毫进展,你们又不许在下出门,岂不是如同软禁了在下一般。”
班子宁一低头,心想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口中却道:“奚公子不必着急,机会总会来的。若是实在闷得慌,您还是跟小人前往大同府吧。到了那里,自然没人会再拦着公子出行。”
何泽气馁,大同府没有太子仪驾,自然不怕他被人发现,可他非要往太原府来,不就是因为太子在这里吗。
团团转了两圈,何泽道:“要我怎样你才能让在下出门。”
班子宁摇头道:“奚公子公子脾气执拗,一言不合就要与人争执,小人实在不能再冒险让您出去。公子若要打听什么消息,不妨吩咐小人,我安府人手众多,保管给您打听的清楚明白。”
何泽不语,安三姑娘被送给太子,使他开始怀疑安守道的立场,若是经由班子宁去探听,他怕送到面前的都是假消息。
班子宁由得他慢慢想。只要何泽不出安府,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何泽叹了口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