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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全彬笑着对徐平道:“你这里新建府邸,怎么也不说一声?官家手诏,赐白银五百两,助你建新第。”
徐平急忙谢过,左右看看,却没发现站在一边的小黄门带着银子。这种事情也不好问,只好闷在心里,把石全彬让到家里。
到了院子,石全彬出了手诏,徐平摆香案接过了。有在邕州的功劳,有李用和家的那一层关系,徐平也算是皇上的亲近之臣,家里兴土木皇上赏点钱也是正常。不过手笔就小了很多,李用和那里一出手就是五千两,还不算买房的钱,到徐平这里就打个一折。
交接过了圣旨,石全彬对徐平道:“今日还在冬至假期,不好开内库,等过几天,云行差个下人带着手诏,到内库里去领银两就是。”
徐平只好答应。从内藏库里领东西还是有很多手续的,放假的时节,确实不好领东西出来。但到时候自己家里人去领,少不了就得上下打点,却是有些划不来。
做完这些,石全彬才靠近徐平,小声问道:“城里传闻,你这新建的永宁侯府里,有冬日盛开的牡丹。官家也是觉得新奇,着我来问一问,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原来这才是石全彬来的真正目的,冬天盛开的牡丹,皇上或许并不怎么在意,宫里得宠的女人可是好奇得很。宫里的女人天天闲着没事,还不就在意这些。赵祯那个性子,被女人在身边唠叨两句,这不就巴巴地把石全彬派了过来。还好他知道不能白要,还送了五百两银子过来,打的主意只怕就是买花的钱吧。
徐平对石全彬道:“花是有的,阁长随我来。”
两人一路转到后园,两个小黄门紧紧跟在后面,都是一脸紧张。也不知道这两个小黄门是哪个得宠的美人身边的,想来不是石全彬的人,徐平也不好打听。
到了后园,石全彬和两个小黄门一眼就看见了游廓里的牡丹,前几天还是花骨朵,今天已经有两朵盛开,更加艳丽。
“果然有牡丹,还开花了呢!”
三人几乎一起喊了出来,满是欢喜。想来要是能带回去,必然能够搏得主人的欢心。
徐平带着三人进了游廊里。此时正是中午,炉子的风门封了,火势很小,游廊里并不显得比外面热多少,三人并没有感觉出来。
石全彬凑到几盆牡丹前,左看右看,口中啧啧叹道:“果然是好花。若是春天,这花也不见得有多么稀奇,但在寒冬里,就不容易了。”
一个小黄门上来看了,口中道:“不是说的五色花?还带祥光呢!这里明明就是普通的牡丹!若不是寒冬时节,这种花宜春苑里多的是!”
徐平这两天都在家里忙,并没听说城里的传闻,莫然其妙地问道:“本来就是普普通通的牡丹,哪里来的五色祥花?”
石全彬瞪了说话的小黄门一眼,口中道:“那些不过是市井传言,愚民愚妇说来玩玩的,哪里能够当真!冬天里的牡丹,已经是珍稀无比!”
小黄门只是嘴里嘀咕,并怎么理会石全彬的话。
徐平旁边看着,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宫里的女人们争风吃醋,这些服侍的内侍也跟着分成不同势力。石全彬是皇后身边的人,皇后如今不得宠,别人还真不怎么理会他。
看过了花,石全彬对徐平道:“如此好花,放两盆在宫里,皇上身边也显得喜庆。”
徐平道:“我知道阁长的意思,不过这牡丹全靠暖气催着开花,移到宫里去,只怕是种不活。到了那个时候……”
一边的小黄门插嘴道:“什么暖气催着?这花明明在这里开得好好的,不信到了皇宫里就种不活了!难不成皇宫里还不如你这里?”
石全彬拉了拉徐平,暗暗摇了摇头,示意不要与这小黄门一般见识。
皇后是出自大户人家,脾气虽然倔,基本的礼仪还是有的,对下人管得也严。而新近得宠的美人则不同,多是出身小户人家,在这些方便很不讲究,连下人说话做事也没一点章法。皇上赵祯不知怎么回事,就是喜欢这些寒门小户的女子,得宠的几乎无一例外。
徐平看着一脸不服气的小黄门,对他道:“不如这花就给你带回去,如果在皇宫里枯了萎了,就拿你问罪如何?”
小黄门闭嘴不答,气鼓鼓地也不说话。
徐平也懒得理他,宫里真正有权势的内侍,朝中大臣还给几分面子,一个美人身边服侍的,出了皇宫还装腔作势,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在皇宫里面,这种小黄门都未必有跟皇上说话的机会,还不如外面看门的小厮在徐家的地位高呢。
拉着石全彬到一边,徐平指着边上的水道:“阁长,你看见没有,水道的旁边就是火道,外面烧着炉子,这游廊里四季如春,牡丹才能冬日开花。皇宫里要想在冬日里也让牡丹开花,只怕也要建这样的火道才行。”
石全彬道:“建就建嘛,宫里有几盆花卉装点,也显太平气象。你这里有没有巧手匠人,推荐几个我带进宫去,在皇宫里一样建一道这种游廊起来。”
“却是不巧,前两天同僚来我这里庆贺,王仲仪也想仿建一处。我家里有一个下人孙七郎,对这些最是拿手,如今正在王家忙碌。”
石全彬道:“既然如此,且待再说。”
那两个小黄门一直围在牡丹旁边,与徐平和石全彬两人离开了一段距离,石全彬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云行,我听说你正领着编修三司条例?”
徐平不知石全彬的意思,答道:“不错,还没正式开始。”
“快点动手吧,到时必设新司,我正好求着前去提举,找个借口从宫里出来。”
徐平一惊:“宫里的局势不好了吗?你这么急着出外?”
石全彬满面愁容,只是摇头,没再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69章 国子监()
最终,石全彬和小黄门带了一枝盛开的牡丹,宝贝一样的用匣子装着,欢天喜地带回了皇宫里。至于让孙七郎帮着宫着建暖房的事,还要宫里自己去与王素商量。
如果是别的一般臣僚家里也就罢了,王素是前朝宰相王旦之子,皇上都要给几分面子,没点身份没点面子的内侍都不好意思去谈。王旦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处心积虑地布置对付丁谓,现在朝里的大臣,从王曾、吕夷简以下,不知有多少人都受过王旦的恩惠。
不知不觉就到了长假的最后一天,徐平忙忙碌碌,竟然有些怀念不放假的日子。
一大清早,徐昌就兴冲冲地过来告诉徐平:“大郎,秀秀带着弟弟到府上来了!”
徐平正在院子里呼吸着早上清新的空气,听了忙道:“哦,好些日子不见她了,你快带他们进来,直接带到客厅来。”
看徐昌出去,徐平连吸几口清冷的空气,只觉得神清气爽,转身回了客厅。
林素娘正在厅里闲坐,见徐平进来,笑着问道:“看你满面喜色,有什么开心事?”
徐平坐下,对林素娘道:“刚才徐昌进来,说秀秀带着弟弟过来了。一是我们搬了新家,让她认认门,再一个她弟弟虎子今年十四岁了,我跟管勾国子监的高若讷讲过,让虎子进国子监读书。我们家里人丁稀少,若是别家,不说自己家里,外姓也恩荫几个有官在身了。等过几年,虎子如果读书能读进去,考个功名最好,实在不行,便就给他恩荫个官职在身上,也是出路。”
林素娘笑了笑:“大郎对秀秀可是真好,什么都给她打算好了。”
“秀秀自七八岁跟着我,就连岭南也跟着走了一遭,不是寻常下人可比,就跟我们家里自己人一样。这些事情,自然应该为她打算。”
林素娘勉强笑笑,没有接话。
秀秀离开徐家也有几个月了,虽然林素娘问过几次,但秀秀本人的意思,一直都没有谈婚论嫁,怎么也得等一两年。按秀秀的说法,是要等着自己的弟弟成年,弟弟成家立业了之后自己才出门。但在林素娘心里,秀秀一天没有嫁人,她的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这样一个随在徐平身边多年的小丫环,两人再是没什么,也是如同侍妾一般,在徐家没一个人把秀秀当一般下人看待。林素娘再是大方,也不可能坐视另一个女人在自己丈夫身边,心里一直盼着秀秀赶紧嫁人。
不大一会,秀秀带着弟弟进来,给徐平和林素娘见过了礼,对身边的弟弟道:“快给官人和夫人见礼,不要失了礼数。”
虎子见了礼,徐平看着秀秀道:“回家这些日子,秀秀果然开朗了很多,不再像在家里那样天天苦着脸了。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家里吃了多少苦。”
秀秀道:“官人说哪里话,这些年我们都是靠着家里过活,哪个不知道。”
说完,秀秀又道:“虎子在这里陪着官人和夫人聊,我去拜见员外和太夫人。”
林素娘笑了笑:“去吧,婆婆这些日子不时念叨,秀秀在家里也不知过得怎么样。”
秀秀吩咐了弟弟几句,便出了厅门,由小丫环翠儿带着去徐平父母的院里。
秀秀出去,徐平问虎子:“明天我便带你去国子监,要正式进学校读书了。国子监里可都是有文化的人,不能跟以前在乡下的日子比,你自己警醒些。”
虎子小心答道:“官人教训,我记在心里。”
徐平点头:“对了,正式进学堂要有官名,家里给你起了没有?”
虎子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大姐说官人一等进士,学问没几个人比得上,等着官人给我起名呢。”
徐平和林素娘对视一眼,一起笑起来:“秀秀回家这些日子,也会亏人了。”
想了一会,徐平对虎子道:“你的乳名是虎,虎从风,性又烈,便叫任风烈吧。”
“任风烈?”虎子自己念了几遍,开心地向徐平行礼:“谢谢官人!”
徐平把虎子叫到面前,仔细问他这些年都读了什么书,认多少字。问起这些虎子就有些尴尬,他平常也就是随着庄里的先生学几个字,正经的经典还没怎么读过。
不过也没关系,这时候的国子监办得也不怎么景气,只有不到一百的学生,还有很多人请假,常年不见踪影。只要嘴甜人勤快,还是能在那里面混下去。
国子监招收的是中下层官员子弟,和平民中有才学的人。说是这样说,实际上在国子监的多是下层八九品小官的子弟,平民子弟更多是官员介绍进去。有才学的人自然有,比如胥偃保举进去的欧阳修,但大多数都是官员推荐自己的亲人朋友进去。
徐平之所以这个时候推荐虎子进国子监,是因为转过年来就要举行省试和殿试,新一届的进士将要产生。
因为国子监发解比较容易,每到贡举之年,国子监的学生都会突然暴增,抢夺在州郡不容易得到的贡举人身份。而发解试结束,国子监就又会一下冷清下来,有时候少到几十人。这种周期性的学生入学虽然很多人看不顺眼,但多年积习,时人早已习以为常。
不大一会,秀秀从徐正夫妇那里回来,满面都是喜色。
一进门,秀秀就举着手给徐平和林素娘看:“太夫人赏了我一对金镯子带着。”
林素娘道:“太夫人的心意,你好好收起来。”
徐平却有些感慨,几个月的时间,秀秀真是长大了。她进来好像是夸耀,实际上是明着告诉自己和林素娘,在父母那里得到了什么赏赐,免得惹人闲话。以前在徐平身边,什么事情都有徐平护着,秀秀根本就没有这些小心思,现在到底是不同了。
虎子见秀秀到身边,喜滋滋地低声对她道:“姐姐,官人给我取了名字。”
秀秀喜道:“叫什么?”
“叫任风烈,虎从风,性烈,所以叫任风烈。”
秀秀笑道:“好名字。我早就告诉你,官人是有学问的人,当然能取好名字。”
说完,秀秀又对林素娘道:“官人给我弟弟取了名字,夫人便也给我取个官名吧。如今我不再是在家里的时候,总不能一辈子叫秀秀。”
以前年龄小,叫着秀秀这个乳名也没什么。但这到底是个贱名,出了徐家,已经不是婢女的身份,再这样叫着就不合适了。如果只是普通的农家女,便就叫阿任也没什么,但秀秀到底是读过书识字的人,这样叫着就显得太过俗气。
林素娘想了一下,笑着对秀秀道:“便叫任英南吧,你到底随着官人去过岭南。”
“谢过夫人。”秀秀笑着道谢。
哪怕是女子,官名依照此时风俗也大多显得比较中性,或者就是端庄贤淑之类的。什么娇啊媚的,或者叠字名,一听就是有以色娱人的意思,很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