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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七月了。
王延这支黄巾军撤退,兖州的叛乱就已经彻底平定。陈旭带着剩余的官兵,全部撤回濮阳。
光和七年六月,可真是风起云涌。
南阳太守秦颉与张曼成战斗,斩杀了张曼成。而后,剩余的黄巾军立赵弘为帅,困守宛城,孙坚身先士卒,率先攻入宛城,大破黄巾。
先是波才败,再是卜己败,而后张曼成、赵弘又失败。仿佛一时间,整个天下的黄巾军都在溃败。
消息传到王延所带的部队里,本就以为官兵有雷神相助黄巾军,更是惶恐不安。
有一些人要求跟大贤良师汇合,又有一些人认为黄巾军注定失败,还不如落草为寇。
王延想起自己祖先的失败,又想起陈旭给他绢布上所说的话。
最终,对于黄巾起义的结局,亦是感到悲观。
这支黄巾军再次分裂,又走了一些人,最后只剩下两千余人,跟随着王延在山中落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陈旭回到濮阳,郡中豪强,都知道了他在东阿勒索当地豪强、大户之事。再加上兖州黄巾已经平定,他们对于陈旭,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但是,对于陈旭能招来雷电相助之事,有些人嗤之以鼻,认为不可信;也有些人,对陈旭敬畏不已。
濮阳城内,陈旭并未见到桥宇。询问之后,才知道上个月桥玄去世,桥宇回到睢阳为桥玄办理后事。
听闻此事之后,陈旭、典韦都悲痛欲绝。桥玄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有收留之谊,更有知遇之恩。
两人都想前去睢阳为桥玄守丧,奈何他们如今身居要职,不得离身。再加上东郡虽然没有了黄巾军,但还是有很多人趁着天下大乱,啸聚山林、打家劫舍。
作为东郡的两个义军首领,平定匪患、安抚地方,都是他们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且,随着黄巾起义的爆发,很多无家可归的流民全都心思浮动,若是不能将他们震慑住,难保这些人不会扯着黄巾军的大旗,聚众造反。
东郡义军数次大败黄巾军,这可是大功一件。早在得知王延退兵之时,桥瑁就上表洛阳(古称雒阳,为了比较大众化,以后就称为洛阳),尽诉陈旭、典韦、陈宫、程昱等一干人的功劳。
他为人比较正直,并没有贪没其他人的功劳。
但是,作为东郡太守,能将治下的黄巾军击溃,他的功劳无论如何也少不了。
眼见已至七月中旬,这一日,陈旭刚刚处理完军中的一些事物,就听说朝廷的天使来到濮阳,桥瑁让郡中大小官吏出城五里迎接。
天使到来的消息,让很多立下战功的军中将官、士卒,都非常兴奋。
他们很多人,直到现在还是一介白身。
虽然有些将官在军中任职,但是他们大多都是像陈旭、典韦这样,只是义军,并无朝廷正式册封的官职。
陈旭不敢怠慢,叫上军中重要的将官,就前去郡守府与桥瑁汇合。
天使有两百官兵随行,领头之人年龄三十上下,面白无须,脸色有些阴柔。陈旭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此人是个宦官。
此人神情颇为傲慢,看到郡中官吏出城五里迎接,‘哼’了一声,脸色不愉。
之后,天使就对着桥瑁说道:“桥东郡好大的架子,杂家左等右等,却不想,直到现在才等到你来迎接。”
他也不下车,目光在陈旭以及他身后诸将的身上,稍微停留了一下。
而后,他向地上吐了一口痰,面露厌恶之色地说道:“呸,连一些杂七杂八的义军,也有资格来迎接杂家?”
话毕,他也不理睬其余郡中诸多官吏,直接让他的随从,驱车往濮阳城的方向赶去。
这个宦官先是给桥瑁一个下马威,而后又故意折辱濮阳义军。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更何况陈旭、典韦击退黄巾,立下大功,深得军中将官信服?
郡中官吏脸色全都非常难看,陈旭身后的将官,更是个个面露不忿之色,全都手握剑柄,把目光望向桥瑁。
桥瑁乃一郡太守,是个实实在在的封疆大吏。他率领郡中官吏出城五里迎接,如此低声下气,却还被一介阉人刁难。
现在的濮阳上下,几乎都是桥瑁氏门生。
正所谓‘主辱臣死’,汉代郡国太守与帐下官吏的关系,也算得上是主公与臣子的关系。
汉末士人对于阉党的仇视,绝对是深刻不已。纵然十常侍权势滔天,他们也不会惧怕,更何况是其他宦官?
若不是顾忌着这个阉人代表朝廷颜面,恐怕早就有人会愤而拔剑,让他血溅五步了。
桥瑁亦是脸色通红,望着天使离去的背影,不发一语,而后趋步跟上。
陈旭乃他帐下义军首领,更是被他的族父桥玄看中,此人明面上是羞辱陈旭,其实也是在羞辱他桥瑁。
将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桥瑁终究是没有说话,默默跟在车仗的后面。
其余人见太守都忍下了这口恶气,也不再言语,只是每人心中都憋了一股怒气。
桥瑁为桥玄族子,虽然桥玄并未刻意提拔过他,但是因为桥玄的名声,士族豪强都要给他一些颜面,何曾被人如此羞辱?
他纵然愤怒,却也只能忍下。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桥玄的去世,对于整个桥氏来说,都是极大的打击。他在世的时候,哪怕并未出仕,以他的人脉以及名声,亦可以让十常侍忌惮三分。
自古以来,人走茶凉。
纵然有人会看在桥玄的面子上,为桥瑁在朝中说些话,亦不会为了他,而彻底得罪十常侍。
况且,东郡虽然击退了黄巾军,算得上有功。但是,黄巾军毕竟在他的治下叛乱,而且就连他的下属,东阿县丞也参加了叛乱。前翻黄巾军更是攻破白马,将白马城洗劫一空。
若是朝廷真的追究下来,哪怕他有击退黄巾军的功劳,亦会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的大汉,十常侍权倾朝野。就连卢植这等当世大儒,就是因不愿行贿宦官,而在剿灭黄巾军的过程中被撤职,并且还被人污蔑,押解进京。
桥瑁素来与十常侍不合,失去桥玄这个靠山,前途堪忧。这次朝廷派了天使过来,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出来迎接天使的众人,脸色各异,都趋步向前,紧紧跟在桥瑁身后。
只有陈静低着头,脸色狰狞。他从小敬重陈旭,见自家兄长受辱,又如何肯咽下这口恶气?
他抬头望了望陈旭,却从陈旭脸上看不到丝毫表情。
57。第57章 惊变()
天使傲慢无礼,众人都是义愤填膺。
多方打听之后,大家才知道此人姓张名庸,原名赵庸。后来认了张恭为义父,才改姓张。
义子,又称为螟蛉之子。古人以为蜾蠃有雄无雌,无法进行生产,没有后代,于是捕捉螟蛉来当作义子喂养。
东汉时期,曾明确规定,允许宦官收养继子传袭爵位。三国魏武帝曹操的父亲曹嵩,便是太监曹腾所收养的义子。曹腾死后,曹嵩继承了他的爵位。
众人打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才恍然大悟。
陈旭与张家的过节,整个东郡无人不知。他曾经胆大包天,居然当众将张其一家全部杀死,因此才闻名州郡。
如此大仇,因为陈旭杀人之后逃逸,张恭一直没有办法报复。但是天下大赦以后,陈旭又开始崭露头角,张恭听说以后,就开始暗暗留意陈旭。
十常侍权势滔天,素来横行霸道,所有人都要忌惮三分。但是张恭的本家亲戚,却被一个贱民杀害,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不仅如此,如今天下大赦,此人还在郡中担任要职,又立下赫赫战功。凭借这人的才能,以后绝非池中之物。
如此,张恭更是欲除之而后快。
兖州黄巾若是还在,他还不好下手。毕竟,十常侍手上的权力,都是来源于天子,皇权受到威胁,对于他们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次席卷天下的起义,由于张角弟子唐周的举报,朝廷查出宦官封胥、徐奉曾与黄巾军有勾结,并且想要里应外合拿下洛阳。
这两个宦官的所作所为,使得灵帝对于宦官的信任,已经大不如从前。
黄巾军退出兖州,桥瑁将战报发到洛阳以后,眼见天下黄巾军节节败退,十常侍终于再次露出了他们尖锐的獠牙。
军中大帐之内,陈旭、陈静、典韦三人相对而立,脸色都不好看。
自从知道天使的身份以后,不仅是他们三人,很多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天使来者不善啊。
典韦一脸忧愁,对陈旭说道:“文昭,天使既是张恭义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啊。”
陈旭低着头沉默不语,陈静也没有说话。自从陈宫前来预警之后,两人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陈旭虽然靠着诛杀张其一家出名,但是也并非没有代价。十常侍的报复,就是最惨重的代价,更是普通人无法承受的代价。
陈静当初想出这个方法,一来,是因为他年轻气盛,考虑不周;二来,也是被形势所迫。
当时若是不那么做,就不可能会有今日的陈家村。且不说张其一家的报复,就是去年的干旱、饥荒,陈家村可能都熬不下去。
风险与利益并存,若是不做那件事,更不会有今日的陈旭。
早在东阿的时候,陈静就隐约知道自己兄长的打算。本来对于自家兄长的想法,他还是有些不赞同,如今看来,还是陈旭高瞻远瞩。
大帐之内的气氛有些沉重,良久,陈旭才开口说话:“兄长莫要为我担忧,大不了我再出去躲藏个三年五载罢了!”
话毕,陈旭拿眼睛偷偷看向典韦。他所要做的事,不知道典韦会不会帮他。两人关系虽然很好,但是相比于自家性命与前程,所谓的关系,就显得有些苍白。
典韦一脚踹翻案几,拔剑在手,虎目圆瞪,须发倒竖,厉声说道:“文昭乃我兄弟,若是狗官胆敢害你,某岂会坐视不理?”
闻言,陈旭心中暗喜。
虽然对于算计典韦,心中有些愧疚,但是他真的希望得到这个盖世猛将的帮助。他也不愿看到,典韦像历史上那样,为了保护曹操力战而死。
连续几日,张庸都没有传达天子旨意,反而把自己当做是东郡的主人,不断宴请濮阳的豪强、大户,还有一些郡中官吏。
但凡被邀请的人,碍于他的身份,都不得不赴宴。但是赴宴之地,每次都被张庸带来的那些官兵团团围住,不缴纳一定的财物,就不允许入内。
很多人心怀不忿,想要拂袖离去,却不想被官兵们抓住不放,非要缴纳财物之后才能走。
后来,大家知道张庸这是在以宴请众人为名,收刮钱财。因此,很多人不肯再去赴宴。却不想,张庸的那些随从们,居然闯到这些人家里,硬把他们拉去赴宴。
一时间,整个濮阳城都被张庸弄得鸡飞狗跳。
这些人虽然不忿,更是有几个人坚决不愿交钱。然而,当天晚上,这几人家中的房子,就被一群黑衣人明目张胆的烧掉了。之后,再也无人胆敢不去。
这一日,陈旭得到消息,张庸要邀请桥瑁、陈旭、典韦等一干人前去赴宴,而且放出话来,这些人要拿出比别人多一倍的财物,才能前去赴宴。
张庸的如此行为,倒是让陈旭等人心中松了一口气。不怕此人不贪,就怕他抓住张其的事,执意找陈旭麻烦。
就连桥瑁也松了一口气。
如今桥玄已死,他失去靠山,再加上以前跟十常侍势不两立,若是他们在陛下那里进谗言,东郡击退黄巾之事,不但不会成为功劳,还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他虽然有气节,却也知道进退。若是能够破财免灾,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陈旭、典韦拿出自己分到所有的战利品,发现还是不够,只得东借西凑,才筹齐张庸所要的财物。
他们跟桥瑁的想法一致,若是能不发生冲突,最好不要发生冲突。
却说,待陈旭等人前去赴宴之后,陈静总是隐隐感到不安。他在军营中无意识的走动着,忽然看见了很多生面孔,还有现任的濮阳兵曹掾史。
“兄长来了以后,此人从未踏入军营半步,今日为何来此?”心念急转之间,陈静就知道,此人这是要来夺权。
若是没有别人的支持,凭借兵曹掾史脓包的性格,绝不敢如此做。稍微一想,陈静就知道这次赴宴,陈旭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压下心中的恐惧与愤怒,陈静悄悄离去,然后偷偷召集陈家村子弟,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众人。